《五日，五年》羲和清少

3、第三日

　　他坐在精致的雕花海绵沙发上，看着远处站在试衣镜前的男人，早已经是不同少年时代的骨骼，笔挺的西装，锃亮的皮鞋，还有身边贤惠的为他打领带的未婚妻。
　　多么和谐的一幅图景。
　　苏彦是否从小就渴望着这样温馨的家庭生活。可惜自己脑中所剩无几的记忆只是在大雪天出门钱苏彦仔细的替他围好围巾，在他累的趴在桌前睡着时身上轻轻覆上的大衣外套，或许还有那洗澡时地进来的睡衣和浴巾。
　　他闭目，感受从左上角吹来的凉凉的风，眼前是一片明媚的橙色。

　　从苏禾进入高三的那年起，父亲开始夜夜的不归宿，苏彦在大学里住宿，母亲下了班后回家也不太同他讲话，只是将饭菜做好就就上楼一个人呆着。
　　时间好像静止了，谁都顾不上谁。
　　他在苏彦的房间里睡，趴在苏彦趴了十八年的书桌上看书，在苏彦用了十八年的台灯下演算永无止境的数学题。看见苏彦贴在台灯上的大学目标，是他已经完美完成了还未来得及撕去却已经泛黄的纸张。他固执的认为，世界上所有人都不要他都没关系，只要有苏彦就够了。他这样一直一直隐忍着只是不想让苏彦太过担心，或许更深层次的是，少年的美德。
　　一模考的非常糟糕，糟糕到他开始觉得恐慌，他开始觉得他就快要追不上苏彦了。
　　那天夜里他听到钥匙转动的声音，以为是苏彦回来了。满心欢喜的下了楼却看见的是醉醺醺的父亲怀里搂着妖艳的女子。浓重的酒精味和香水化妆品的味道在空气里迅速扩散，闻到直觉得太阳学突突的乱跳，头脑隐隐做痛。他皱着眉站在那，未说一句话。
　　那个女人望向他身后，口气中带着掩不去的的得意，她说：“那是你们家保姆么？”苏禾知道，她说的是母亲，那个整天以泪洗面，笑容不再，憔悴了许多的母亲。
　　他走到厨房拿了一次性被子给父亲倒了一杯水放在茶几上，他对他说：“爸，你以后不要带奇怪的人回家了。”谁知道那个醉的稀里糊涂的男人竟然扬起手就给了他一巴掌。他怔了神，实实的挨了一下。他听到身后的女人哭喊：“你以后不要回来了！居然还打小禾！你去死去死！”母亲从厨房里拿着菜刀冲了过来，他的额头正好敲在了茶几角上流血了。
　　这是怎么了。怎么就像在沉默中爆发的末路之人，一切都乱了套。他抑制住看到血的眩晕感打苏彦的电话：“哥，爸回来了，妈她…我现在很疼….”语无伦次的也不知道在说点什么，血顺着捂着头的指尖空隙中流出，滴在地上，他感觉看到了暗夜里留于地表的流光，周围都安静下来。
　　醒来的时候自己安好的躺在床上，染了血的衣服已经被苏彦换了去，因为不老实而暴露在空气里的光裸背脊有些微微发冷，上有紧绷的束缚感，他伸手摸了摸，还好，已经不流血了。
　　苏彦站在窗前打着电话，逆光的他像是一座神像。看似纤细却有力的身体线条，令人羡慕的恰到好处的身高。他想，如果能够不以弟弟的身份拥抱。他想起小时候他嘟起小嘴向苏彦撒娇，哥哥，亲亲。他用再留恋不过的目光，细细的描摹着撒了光晕的轮廓，他不小心笑出了声。
　　“小禾，醒了？还晕么，嗯？”他期身坐到了床边，细细为他把头发理顺。“哥哥，抱抱我。”他看他好看的眉眼宠溺的笑着，把他揽进怀里，用手轻轻抚着少年的背脊。“都是过了十八的人了，怎么还向小孩子一样。”他像一只舒服的猫咪，慵懒的躺在主人怀里。他们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
　　小禾，爸妈离了。
　　嗯，早该离了。
　　一个人呆着会寂寞吗？
　　又不是三岁小孩子了，不过我比较担心会不会留疤。
　　傻瓜，不会的，我会照顾你的。
　　………
　　小禾。小禾？这么快就睡着了啊….

　　“小禾。”相同的字眼再度响起，似是与时空的那头交错，只可惜说话的人不同了，苏彦再也不会叫他小禾，而是苏荷苏荷的叫着，字正腔圆。
　　他睁开眼，看着前面穿着洁白婚纱，温文尔雅的女子。“嫂子，怎么了？”
　　“怎么睡着了，夏天也会着凉的。过去吧，苏彦等你选伴郎的衣服。”他起了身，警觉的像刚打完一场架一样的手脚酸痛，每走一步都牵动着全身的痛神经。在他快要走到苏彦面前的时候回了头，看到那站在一片明媚下的女人，他恍然意识到，那才是苏彦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