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P]我不是故意的》无灯

81、魔药

　　很高兴雷古勒斯及时理解了我的意思，更让人高兴的是我果然猜对了，雷古勒斯已经查到这个地方，他在一瞬间幻影移形带我来了这儿，伦敦郊外的悬崖上，下面的海浪拍击着礁石，白色的泡沫被浪花卷起，从高处看下去有些令人眩晕。

　　“你是怎么知道这里的？”我随口问道。

　　雷古勒斯抿着嘴，从眼角的地方小心地瞥着我。时至此刻，他已经脱去了僵化老套的面具，不再拖着刻板的长腔调，模仿家里那些老贵族的鬼样子。

　　既然他不回答，我也没必要硬问，反正我对真相没有兴趣。

　　我在悬崖的边缘处蹲下来，仔细查看下方外沿的岩石裂缝，在参差不齐的礁石中间，似乎不易辨别。

　　忽然间身边传来一声爆响，我一时间险些没有扶稳当。

　　突然出现的是大耳朵皱皮肤的家养小精灵。雷古勒斯有些不安地瞄了我一眼，转向小精灵，“克利切，我让你带的东西呢。”

　　克利切不紧不慢地轻蔑看了我一眼，才从破抹布一样的围裙里扯出一个带着长链子的金挂坠盒，双手捧到雷古勒斯的面前。他浅色的大眼睛里闪着泪花，深深地弯下身子：“小主人让克利切办的事情他都办妥了，不管少爷让克利切做什么，克利切都会去做……”

　　雷古勒斯的身子突然微微颤动了一下，他迟疑了一瞬，才开口询问小精灵：“克利切，你还记得里面的情景吗？”

　　“克利切全都记得，克利切愿意为小主人效劳。”克利切哆嗦着鞠躬，大眼睛里突然毫无预兆地涌出大滴大滴的泪珠，顷刻间布满满是皱纹的苍白脸孔。

　　“克利切，你需要跟着我进去。”雷古勒斯看着克利切说。

　　“他不需要。”我对他说，“你也不需要让你的小精灵看着你被阴尸拖进湖底。”

　　雷古勒斯好像吃了一惊，克利切的大眼睛里也停止了泪水的涌出，他彷徨失措地望着自己的小主人，似乎不敢相信这才是雷古勒斯真正的决定。

　　就算是再好的巫师，又怎么会在乎一个小精灵的性命。更何况克利切本就不需要死亡，仅仅是再一次经受那种绿色药水入腹的痛苦罢了。

　　雷古勒斯的嘴唇抖动着，“不，你不行。我不管你是怎么知道的——但是黑魔王……”他打了个寒颤，“——黑魔王不会让动了他药水的人轻易走出岩洞，肯定不会像进去的时候那么容易。只有……只有克利切可以。”

　　“你低估了他的自负，”我平静地说，“我可以肯定，我比你知道得更多。”

　　“不，雷古勒斯少爷！”克利切突然尖声叫了起来，“不要相信那个巫师。克利切知道，他是一个混血，存着害人念头的肮脏小杂种……克利切必须跟少爷一起进去，克利切需要保证少爷的安全！”

　　似乎我的出声造成了相反的作用，克利切无论如何都要跟我们一起进入岩洞，雷古勒斯在小精灵开闸放水一样的眼泪和尖声哭号中妥协了——当然我不得不承认，更多的可能是因为他对我恐怕还存有一丝疑虑。

　　有了克利切的帮助，进入岩洞比想象得更容易，我甚至不需要寻找魔法留存的痕迹，小精灵的记忆力竟然非同寻常的好，对魔法的掌握也足够敏感。

　　我们很轻易地坐上了黑湖上的小船，这艘船太小了，以至于根本无法装下三个人，幸亏我和雷古勒斯身量都不算高，克利切根本占不了多少地方。

　　小船平滑地在湖中央行进，阴冷的湖面上寂静无声，苍白的死人肢体与水藻似的头发和长袍不时从眼前漂过，我强自忍耐着胃里泛上来的酸水，望向湖中央散发着绿色幽光的小岛。

　　克利切玻璃球似的的浅色大眼睛看了看我，又看向雷古勒斯。我知道他在思量什么，总有一个人要喝下那副药剂。

　　我突然想起……三个和尚没水吃的故事……

　　当然，这种担忧纯属多余，虽然那副药剂确实令人畏惧，谁也不会愿意想起一生中最痛苦的事情——但我们三个也都并不惧怕将那副药剂喝下，尤其是在知道对付阴尸的办法之后。

　　漫长的煎熬之后，船终于停了下来，我低声念了一句：“荧光闪烁。”

　　从魔杖尖端射出的细小光柱照亮了湖心小岛，映着石盆里发出的绿光，更显阴森可怖。

　　克利切见到石盆，惊惧地颤抖着，两只手捂住了鼓出来的大眼睛。雷古勒斯的目光在克利切身上停留了一瞬，顿了顿，向我望了过来：“你知道怎么对付那些尸体，我说的对吗？”

　　“他们的弱点是火。”我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

　　他迷惑地眨了眨眼睛：“为什么告诉我，你总不会是想……”

　　“这是唯一的选择。”我板着脸说，不给他争辩的机会。

　　我叹了一口气，在心中苦笑。按理说我不该让把太重的任务交给雷古勒斯，但是我实在不能确保这根该死的魔杖不再发脾气——就在刚才，我甚至险些没能控制好它。可现在的情况跟刚才又有所不同，如果刚才我失手了，最多不过同西弗勒斯一起反水，让邓布利多的计划泡汤。而现在，我怕这根娇气的魔杖担不起三个人沉甸甸的生命。

　　克利切玻璃球似的眼睛在指缝中露出一点儿，反射着不远处石盆的荧光。

　　我又对自己叹了口气，至少两次的并肩作战，让我确认的雷古勒斯的魔法水平足以担当起这个小任务——只要他不临阵怯场。

　　我没得选择。

　　雷古勒斯不明所以地看着我，但是我没流露出一丝想要改主意的趋势，他呆愣地站了一会儿，似乎是妥协地微微垂下眼睑。

　　我挥动魔杖，从空气中召唤来一只空玻璃杯，看着晶莹的透明杯子沉入绿色的药剂中。

　　我从水中捞起玻璃杯，凑近嘴边——其实我很不想让雷古勒斯看到我喝下药剂的丑态，或者说，隐私。

　　让克利切去做这件事吧——是啊，那我们同那些食死徒还有什么区别呢？今天可以让小精灵喝下药剂，明天也就可以漫不经心地屠杀麻瓜。

　　这是一样的。

　　辛烈的液体微带一缕甘甜，进入腹中却化成最炽烈的火焰，仿佛在灼烧着我的胃壁。但这还不算什么，陡然间难言的恐惧感涌上心头，我的手臂好像冻僵了，没法动弹。似乎再向前一点点，就是那道射向我的魔咒，旋转的魔杖向地面跌落……

　　我用力眨了眨眼，幻象消失不见，反而是我险些松开手中的杯子。意识到这一点，我努力紧了紧手指，将它抓牢。

　　杯子再度沉入药剂中，我踉跄了一步，扶着石盆的边缘。

　　我能感到雷古勒斯担忧地朝这边望了一眼，紧张兮兮地举着魔杖，背对我面朝湖面，严阵以待。

　　我微微弯了一下嘴角，似乎是刚刚发现，他还挺细心的。

　　不细心怎么行呢，不细心怎么能学会讨人喜欢的方式，做一个中规中矩的布莱克小少爷。

　　我举起装满绿莹莹液体的杯子，大口吞咽着。辛辣的液体顺着喉管流进胃里，又瞬间冲上脊髓麻痹着我的神经，我用力地闭眼再睁开，也没法阻止幻象在眼前出现。

　　与西弗勒斯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如果我只有一个人，扯住他的衣角不肯走，他一定……暴跳如雷，但是同样也无法奈何得了我……是不是事情就会完完全全地不一样了？

　　我不可能再一次回溯时光，我坚决地对自己说。但是只要想到这一点，失望的情绪就在心中翻滚……我终究还是得到他了，但是现实的世界凄凉得可怕，我熟识的人一一消亡或者离去，这一次比上一次，又强在哪里呢？

　　我的思维有些混乱了，我深吸一口气，想要驱逐这种浑浊的感觉，但却无能为力。

　　“雷古勒斯……”我轻声呼唤了一声，感到眼前有些迷蒙不清。

　　他猛然回转身子，迅速扶住了我。我喘了一口气，说：“让克利切去看守旁边的动静。你来……帮助我。”我顿了一下，把杯子交到雷古勒斯手上。

　　那一瞬间我是迟疑了的，我相信我的眼睛，我所看到的这个少年，心软胆怯，无所担当。我甚至以为他可能就此让一切功亏一篑，让我们三个都埋葬在冰冷的黑湖水底。

　　意识逐渐沉溺在幻象中，痛苦不能自拔，但我仍能欣慰地感受到辛烈的液体从齿缝中灌进喉咙。

　　直到冷水骤然间扑到脸上，我才猛地清醒过来，未等我摸出魔杖，周围一圈温暖的红色火焰灼灼燃烧着，映得少年脸上一片晶莹。

　　或许是我讶异的表情太过明显，雷古勒斯胡乱地抹了一把脸，傲然但欲盖弥彰地分辩了一句：“我没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