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人落花泪》泼墨山水

24、第二十三回 话别

　　山岚如同飞天的云袖，一丝一缕如波如烟，轻轻地撩着这青丘的山水，逐风凌虚，景致如画。天空青蓝如洗，偶尔一絮白云悠悠飘过，让人的思绪也随着它荡到远方。
　　谁能想到，青丘这样的世外桃源也免不了世俗的爱恨情仇，暗波涌动。
　　人心有时就像一潭静水，不是风平浪静，而是缺少激起涟漪的一粒石子。

　　“岳父大人，是我错了！”
　　白府内，尹峰长跪不起，双膝贴着冰凉的地板，一动不动，正如他说出的话一样决绝。
　　尹夫人白莲也跪在一旁，垂云髻上的鎏金凤纹步摇因为她的哭泣而颤抖着，月白的帕子不停地拭去流出的泪水。

　　白楚青看着地上跪着的一双儿女，心里也是说不出的酸楚。梓沁那孩子他见过，虽没说上几句话，印象里却也是温婉可人，如今她年纪轻轻就葬身灵珀之口，香消玉损，连尸体已经无从寻找，让人好不惋惜。

　　“快起来吧。”白楚青上前扶起尹峰夫妇，让到一边的莲花雕椅上。他在这青丘已经呆了近千年，现在想想，着实老了，累了。
　　白莲看着父亲略显疲惫的面容，轻声说道，“父亲不必担忧，今后我和峰哥一定辅佐华儿。”
　　尹峰也在一旁说道，“此次若不是华儿，我也见不到那妖女的真面目。岳父不用担心，就凭华儿的才学，将来一定会坐好这青丘的王位，我等也会一尽绵薄之力。”

　　白华在一旁有些不好意思，挠头道，“嘿嘿，没什么啦……都是白衍哥哥他们的功劳，若不是他们制服了那女妖，这一切误会都不会解开。”
　　尹峰听了，忙对白衍离迁俯身道，“谢谢二位。”
　　离迁忙起身扶了他，尴尬说道，“这次无奈扮作了尹大人，若有得罪之处，还请原谅。”
　　“离迁姑娘多虑了，尹某还要好好谢谢你们才是。”

　　尹夫人绞了手中的帕子，目光忧郁，道，“不知道你们口中的延盈到底是什么人。昨日她服毒自尽后，竟然化作一缕青烟不见了，结果什么没问到。她……她怎能这般狠心。”说道这里，尹夫人又忍不住哭了起来，靠在尹峰身上不断抽泣。

　　一旁的白衍眼光阴晴不定，低声说道，“此前，我们也只与她有过一面之缘。那时，她正对离迁施梦中幻术，幸好我即使赶到，否则后果不堪设想。此番她再次出现，这后面必然有什么大阴谋。”
　　离迁忆起当日往事，也是心有余悸，全然不知何时睡了过去，何时中了她的魔。现在看来，这件事没这么简单。延盈死前最后的那句话一直萦绕在离迁的心头，有人……要对师尊不利么？

　　白楚青扺掌叹道，“多亏衍儿和离迁姑娘，若不是你们，青丘便会有一场血光之灾啊。”

　　白衍低着眉，无喜无悲，灿金的眸子看不出其中风云，只听他淡淡说道，“都是师尊的吩咐，不必介怀。”
　　这一言一语，无形之中拉开了距离。

　　白楚青方才还明亮的眸子顿时黯淡下来，这么多年过去了，当年往事却依然没有淡化。此时看来，眼前的这个孩子哪里还把自己认作爷爷去对待呢，时间越久，却也是离得越来越远了。

　　离迁在一旁看着这一对祖孙，暗想这其中必有什么往事纠葛，连尹峰和尹夫人看白衍的眼神也是怪怪的。可是，当时在青丘醒来，白衍虽对自己道明了身份，却也是没有说尽……看来这其中，一定有什么隐情。

　　“衍哥哥，你真的要走么？”白华抬起小脸，闪着一双明亮的眼睛，充满期待地直直看着白衍，只盼他多留下几日。

　　白衍拍拍他柔柔的脑袋，轻叹一口气，“改日有机会，我会再回来看你。此时，恐怕师尊有难，我们要赶快回去。”
　　白华听了，也不好阻拦，只撅了个小嘴，满心的不愿意。

　　白楚青深深看了白衍一眼，悠悠说道，“衍儿，走前我想跟你说一些话。”

　　白衍随了白楚青，来到一片竹林。放眼望去，翠玉的竹子如水洗一般，在太阳底下泛着莹亮的光辉。
　　“这里是……你爹当年最爱来的地方。”
　　白楚青指着这一片翠竹林，眼角余光仿佛是回到了几百年前。他回头看了看白衍，对着翠竹幽幽叹道，“你真是越长越像他了。”

　　白衍盯着地上一处，眸子里看不出喜怒，只是紧咬了牙关。山风吹过，抚了他的黑发，鼓了他的衣衫，远远看去，身形萧索孤寂。
　　“白叶，是我当年最疼爱的儿子，因此也给予了厚望……”白楚青看着竹林一处磐石，那是当年白叶常休息的地方。那时的白叶年少气盛，什么都想闯一闯，整日在这竹林里独自修炼，念叨着等修得了一身好本领，定要出去踏遍山河，好好游历一番。
　　谁知有一天他真的出了这青丘，再回来时却已陷入了万劫不复的深渊。

　　“你娘一定是个绝色的好女子，才会让叶儿这样痴情……”白楚青的浑浊的眼睛泛了涟漪，叹了一口气，终是说道，“可是毕竟……人妖殊途。”
　　白衍攥紧了手中拳头，微微颤抖。
　　“衍儿，不管怎么说，你都是我的孙儿……爷爷能再见到你，能看到你这样年轻有为，还是很欣慰。”白楚青望向湛蓝的天空，吐出了心中憋了很久的一口闷气，“你爹泉下有知，也当安息了。”
　　白楚青接着说道，“如今一切都过去了，我只希望，你有空回来看看……不管别人怎么说，白华终究把你当成是他的哥哥，我终究把你当做自己的孙儿。”

　　白衍看着眼前这位白发老人的背影，不由心里空荡荡的。
　　虽说天狐命长，自己离开的这两百年在天狐的一生中根本不算什么，爷爷与记忆中的相貌也无甚差别，可是此时看来真的有什么不一样了。
　　白衍看去，那老人的背影在风中显得单薄萧瑟，当年的锐气和决绝已经消淡，仿佛变作了一个普通的人，像所有的长辈一样，为了儿女担忧。

　　青丘，对白衍来说，是个熟悉又陌生的地方。这里的一草一木都承载着父快乐的回忆，本也应该是自己最熟悉的地方。
　　可是，因为那一段不容于天的恋情，此时看来，所有的一切都是那么令人伤痛。
　　父母逝去后，他曾在这里短暂的停留过，眼里所见耳里所听，都是厌恶的嘴脸以及憎恨的声音，仿佛，自己不该降生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