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回闺 ...
-
母亲说她很久没回老家了，请我回去看看，顺便在外婆坟前烧柱香。
我其实是极不情愿做这些事情的，更何况外婆30岁不到便香销玉陨了，我也从未见过她，更无所谓什么感情——虽是如此，母命不可违，走个过场也是有必要的么。
这样想着，我已在回乡的火车上了。
原本这趟母亲说过是自己去的，不想清明前她忽然有些小恙，毕竟年纪大了，力不从心，也是无可奈何。坐在摇摇晃晃的车上，我不禁挂记起母亲的病来，铁路在眼前越来越长，思念在心里越牵越远……
下了火车，双脚踩在了从未接触的土地上。
江南毕竟是江南，远比北方暖和很多，清明时节雨纷纷，撑一把油纸伞，轻踏着脚下湿湿的青石板，也是极舒服的。舒舒服服的我忘记了之前的不快乐，欣然享受着草长莺飞的江南之春，暂且当是踏青罢！
母亲说外婆的老房子就在这条老街上，这么多年了也没舍得卖掉。我拿了钥匙，依母亲的意思进去看看，顺便拍些照片给母亲怀旧。
那房子不大，在街道的尽头安静地站着，有些绰约，带着娇羞。于是我开始有些喜欢她了。
轻轻开了锁，一股紫檀香扑鼻。
显然还是原来的老样子，家具并没有换掉，只是落满尘埃。
母亲和外公在外婆去世以后在这里又呆了十多年才迁到北方，不过打那之后便人去楼空，算起来也有四五十年的光景了。厅堂里摆着紫檀木的茶几，旁边是镀灰的竹藤椅，我实在是乏了，随便擦擦灰尘就这么坐了下去。
我这才将目光游移到桌上的相框上，框里嵌着张黑白照片，上面坐着一位端庄的女人，就坐着那张竹藤椅。我拿起来仔细端详，只觉得这女子眉清目秀，黑色的绣花旗袍衬着她白皙的瓜子脸，更显得温婉——我料想这大概会是外婆，顿时为自己能有这样优秀的遗传基因而兴奋起来，仿佛自己就是从这照片里摹下来的了。
忽然我似乎听到一声异响，回头一看，原是门开了——门前站着一个男人，穿着灰长褂。
“芙瑶！”男子盈盈地走来，像一缕清风，在我心里吹起涟漪。
我不知道他是谁，我更忘了我是谁——芙瑶么？
“芙瑶，送给你的。”容不得我再思考任何问题，男子却已然轻快地到我跟前，变出一支茉莉“喜欢吗？”
我木木地看着他，伸手过去，花就在我手里了“谢谢你，萸南。”
——萸南？我居然叫出了他的名字！我很害怕，不知道这是不是所谓的时空轮回。
那个被我叫做萸南的男子牵着我的手，我们就这样出了门。
在石板桥上，我终于在水里看见了我的影子，我穿着照片上外婆的旗袍，有着和照片上外婆一样的容颜，我的惊讶掩盖住了萸南的声音。
“芙瑶，嫁给我吧！”这次我听清了，他的声音大得盖住了我的惊讶，我不得不看着他英俊的脸庞。
我沉默着，只看着他越来越焦急的神情，却不敢说出一个字。
“怎么了芙瑶？”萸南很是诧异，脸上掠过一缕失意。
“萸南，我……”忽然，我鼻子一酸，竟落下泪来，像说台词似的道“母亲已然为我说了亲事……下月初七就……”
萸南紧抓着我的手一瞬间无力地垂了下去，我的心一刹那就碎了，毫无征兆。
我就是芙瑶，那个待字闺中，只能听从父母之命的芙瑶。
萸南，这就是命啊！纵使两情相悦，没有月老也是枉然么……我说得很哀怨，萸南听得无语凝咽。
我听着萸南心碎地离开，跫音回荡——我连他的背影也没有勇气去看。
芙瑶的悲情戏让我精疲力竭。
闺中的芙瑶规规矩矩做女红，一直到一顶花轿把她抬到另一个男人家里。
为人妻的芙瑶很快便为人母，她生了一个可爱的女儿，叫茱萸。
30岁的夜里，她知道了萸南徇情的真相，一夜泪垂，翌日病故。
……
我醒了，依旧坐在竹藤椅上，胸前捧着外婆的照片，汗湿衣衫。
我又不是芙瑶了——幸亏我不是。
清明时节雨纷纷，我淋着江南雨，为一个叫芙瑶的女子燃香。
回到家中，母亲已经痊愈，我也安下心来。我给母亲看过了拍好的相片，并没有跟她说起那个离奇的梦——想来即使说了她怕也不信的，何况我已向外婆保证，替她守着这个故事了。
——毕竟，外婆只愿意和我分享那段美丽的故事。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回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