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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已完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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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智波佐助回到木叶的那天正是秋分。虽说夏日的暑气尚未完全退去却也有了一些凉意,阳光透过清晨的薄雾洒在路边的野樱草花上,看上去就像满地古怪的阳光,泛着在阴暗处闪闪发光的淡金色,仿佛是散落在地上的最可爱的光辉。
佐助是在天蒙蒙亮时进的村,尚未清醒的木叶静谧的一如他离开的时候,当初走的时候其实并没想到有朝一日能再回来,而且还是这麽快,不过是五年而已,木叶尚且没来得及有所改变,更何况是人呢。最大的不同便是火影的头衔有了新的继承人,想到这里佐助不仅感叹有熟人就是好办事,不然自己不脱一层皮恐怕是回不来这里。
就在宇智波脚步轻快的路过木叶墓园时,无意中看见慰灵碑上多了几个名字,其中一个的笔划看起来异常熟悉,于是他轻声念出来:棋木卡卡西
宇智波老宅怎麽说也算得上是凶宅一所,即使是在土地资源紧张的木叶,也还是没人敢住进来,佐助不信鬼,再说就算有鬼,反正都是熟人嘛对不对,也没什麽好怕的。
于是重新住回镶嵌了整个童年最幸福的时光的屋檐下,打扫房子收拾庭院,他怀着不为人知的宁静将清理工作做的有条不紊,甚至还很有闲情的在门前的小花圃里重新种上了姜花,他说这样才是宇智波的味道。
日日沐浴更衣,结绳记事,平淡的日子像是很久以前的自己曾不屑的那一种,他仿佛看见幼年的自己扬起头无不骄傲的许下誓言:我要成为和哥哥一样的忍者而不是这样无所事事混吃等死,他忽然感到巨大的孤独,那些朦胧的旧时光阴,在这样的岁月里日益清晰,一切莫须有的细节都在那些无所事事的时间,在佐助执著的追忆中鲜明又悲凉的苏醒,像是提醒着他的失去。
既然已经失去,不如让自己也成为追忆。他在清冷的月光下将尘封已久的草雉剑重新出鞘,剑华如练剑气如虹,这才是适合自己的终结,沐浴着银辉的左手腕白皙宛若神明,淡绿色的血管在皮肤下熠熠生光,他仿佛感觉到它的跳动,平日里那些微不可闻的跳跃在这时显得异常欢快,他将剑刃横放于腕上,寒气浸入肌肤,这样就感受不到太多的疼痛了。他手势轻举,像是完成一个仪式,一场被人打断的祭祀。
他抬头去看那个破坏计划的不识相的闯入者,握住剑刃的手指看上去异常修美,熟悉的让人心惊。佐助的心脏不由自主地剧烈跳动,在那一刹不由自主地抱了某种希望,美好的不忍戳穿的瞬间,却依旧要由他来打破,就像他一直以来所做的那样。
“呦,佐助你竟然想不开啊。”卡卡西惫懒不恭的声音不失时机地响起,佐助舒了一口气,却同时感到莫名的失落。他抬起头,卡卡西那张似笑非笑的脸凑上来:“啊?”“你不是…” 他忽然想起某件事,两年前的一次不知名的任务,返回途中遭到敌人埋伏,从此杳无音讯,鸣人还为这事大闹了一阵,最后也不得不同意将其师归入“失踪—确认已死亡”的名单里。
“你不是…已经…”
“死了,是啊,我是鬼嘛,”他摊开手掌给他看被草雉剑划破的伤痕,没有任何红色的印记。“哦,”佐助又习惯性的恢复了对卡卡西的态度,他不着声色的收剑入鞘,“不用你管。”自杀的事就这样暂且搁下了。
卡卡西说木叶给他分的宿舍已因为他的去世而收回,所以厚着脸皮要求和佐助同住,“反正这有这麽多空房间不是麽?佐助你就忍心让你师傅我去睡荒郊野地,吓着人家怎麽办,我可会说是你把我放出来危害木叶的。”佐助忍不住想笑,“又没人能看见你,你去睡乱坟岗好了,也有个伴。”“说不定有人可以,我看日向家那小子那天好像就看见我了,他要是回去告诉凯,我就麻烦了,佐助…”他拖长了声音。没诚意,佐助翻翻眼睛,算是恩准。
于是每天坐在宇智波空落的回廊上发呆的无聊日子重新来临,只不过是旁边多了个看□□书籍的不良上忍而已,这般如退休后般百无聊赖时光终于连卡卡西都看不下去,他忍不住出声询问:你不用出任务吗?
佐助像是没听见,却又是听见了,他牵起宽大的衣袖:“还有哪个忍者比我更没用,”他抬起手,两只手的食指都已被连根削断,这双手再也不能结印,他微笑起来:“看,卡卡西老师,我已不能再用千鸟。”这是当初的归村条件,像他这样的一个忍者,永远不能再施展任何一样忍术,那是何等残忍的一件事,所有人都没想到他会那样爽快地答应下来。“其实很容易想通的,”他继续微笑,“我要它们还有什麽用呢,两根指头换一套房子,多麽划算的交易。”
是木叶高层找他谈的,跳过了鸣人,一大群道貌岸然的老头老太,循循善诱如教导迷途羔羊,其实句句切中利害,佐助索性亦跳过缛文繁节,“说罢什麽条件。”他眼底透出微微的不耐烦,然后就是合作愉快。
想起当时鸣人得知后气的几乎当场九尾爆发,小樱更是砸坏了几栋楼,都被佐助拦了下来,他说,这都是我自愿的,若非如此他谁想要我的两个手指恐怕还不是那麽简单的事,他语气平淡,更何况木叶能让我重新住回宇智波老宅我已经很感激。
看来你还是很在意,怔仲之后,卡卡西示意宽大的衣袖,这个麽,佐助举起袖子,表情柔和的就像映在池塘里的月亮,其实我是在你来了之后才意识到,如果…佐助像是在碎碎念,语气有了些辗转的意味,…如果…哥哥,他有一天回来看见这个,也一定会不好受…适时的一片静默,两个人各自想心事,互不打扰。
“你也许该把心打扫干净,让后来的人住进去。”卡卡西声音平静,“可是我打扫了两年了,依旧荒草丛生,蜉芜满目。”然后就忽的笑了:“你这算不算是一种毛遂自荐?”“我只不过是不放心…”他像是欲言又止,“算了吧,你还是去操心某家小姐的好,别以为我没看见你手上的戒痕,该不会是静音吧?”他带着恶作剧般的笑意扭过脸去,却意外发现了卡卡西尴尬面罩下轻松又挟有一丝失望的表情。
接近春节时木叶下了场应时应景的大雪,清而不冷,像是某个有着温暖结局的童话故事的片断。大雪沉淀的夜晚的人间出奇的安静,仿佛回到了某个久远的年代,佐助在不知名的期盼中辗转反侧,像是得到某种暗示,他忽然就感觉到了鼬的气息,近在咫尺。
他在朔月的黑暗中睁大眼睛,屏住呼吸,像是等待一个奇迹的降临。虚掩的门像被轻风吹开,某种感觉更强烈的传来,他颤抖着像是不忍相信。莫非,你终于肯应邀而来。他回过头,卡卡西模糊的轮廓与某个熟悉的身影重叠的暧昧不清,一时间失望呼啸而来,他几乎流下泪来,掩饰失态,他顺手一排手里剑掷向门边。
卡卡西低下头透过自己透明的身体看钉在墙上的一排手里剑,声音凄迷哀怨:佐助,你就这麽狠心对你师傅我下此毒手麽….
佐助别过头去,眉目间怅若深秋,看着他背影单薄禁不住颤抖却依然故作坚强,卡卡西感到巨大的心疼,但像是什麽都没有察觉,他转身离开,甚至吝惜一句关心。
我知道只要装作没有看到你的忧伤,你就依然可以故作坚强,
此后的日子里佐助再也不提起鼬的名字,任由心底的思念越长越长,任由卡卡西逐渐把鼬的位置取代。一起看雪落,一起看云归,一起坐在屋顶上看草长莺飞,看见下面路过的宁次微微挑眉露出了然于心的表情,佐助忽然就觉得回到了被人欺骗的小时代,自己被单独隔在真相的另一边。无所谓,我本就早已习惯。他伸出一根纤细白皙的手指顶住额角,寂寞一路沿着指尖开放。
盛夏最后的繁花在季末以烟火的姿态怒放,以一贯华丽的姿态,和卡卡西同去了夏日祭之后,佐助喝醉了米酒,蜷在墙角迷迷糊糊的不肯睡去。也许可以许愿,卡卡西像是自言自语。那摘下你的面罩让我看你到底长什麽样,佐助的回答倒是异常清晰,藏住眼底一闪而过的慌乱,卡卡西说你还是换个实际点的比较好。那我要哥哥再回来,他扬起个弧度柔软如晚春里缀满落英的菟丝子的草地的微笑,又灿烂的就像当晚的花火。
他将自己团团紧抱,终于沉沉睡去,凛冽的脊椎骨在单衣上凸现出来,更节如竹,那些一生只开一次花的青翠挺拔的竹子,他是需要很多温暖,很多爱的孩子。分不清是否梦境,他听见为他所熟谙的温暖声音,低声念诵他的名字,你的愿望业已实现,像是得到某种昭示,他豁然宽心,额头的轻柔触感尚未散去,朦胧梦境却即将消逝。我似乎早已习惯了,与你之间隔上这样一层薄雾的颜色,它使我触不到你,却又隐约可见,模糊的你,让人流连忘返,需大量时间,回忆往复
过了夏日盂兰盆节转瞬将至。佐助,卡卡西念得又轻又软,请为我挂上倒置的盆罐,送我远行。终是要走的,也无所谓早晚,于是佐助抬抬眼睛,说那麽再见,卡卡西就一副很受伤的样子叫起来,佐助你师傅我去投胎呀,你以后就再也见不到我了,你就不送送我麽?佐助站起身来,整整衣领扬扬衣袖,说那你背我,语气慢条斯理表情理所当然。
于是就一路背了出去,路过木叶病院路过警务大楼,时值黄昏,佐助趴在某人背上不由得感觉到似曾相识的踏实感,他埋下头,触感温暖,会想你的,他对自己说。
卡卡西一直走到某一林间空地,就这里好了,他放下佐助转过身,抬起手臂成一个久违的高度,却中途转了方向欺上佐助的发,我走了。他抓抓头发,佐助看着他的身影在被林间阔叶分割成斑驳状夕阳光亮中忽隐忽现渐行渐远,鼻子不禁有点酸,冲着背影喊起来:下辈子别再戴面罩看亲热天堂,别再总是迟到不务正业……
不远处的树干缝隙中他转过身微微扬手,一如行践一个古老的誓言:
さようならおとうと
之后的故事该怎样结尾
几个月后整个木叶欢天喜地迎接大难不死的卡卡西重新归来,阿凯甚至背着他绕着木叶跑了两圈,鸣人喜极而泣说要是佐助也在就好了,卡卡西一阵脊背发凉,问佐助怎麽了,小樱边抹眼泪边说他走了,就像他以前所做的那样。
他说他想到处去看看,没有目的没有杂念,他说麻烦鸣人你帮我照料下房子,我也许还回来。
然后就像出门散步样行李也没带的走了,挑了个像他进村时那般有雾而寂静的早晨,悄然离开。
从此就再也没人见过这样一个孩子,他们说他会找到的,不管是什麽样的幸福,他一定已经找到了。
下辈子别再戴面罩看亲热天堂,别再总是迟到不务正业——下辈子别再让我和你搭演这样一出你我都心知肚明的戴着面具的滑稽戏,别再把我像个包袱一样托付给谁,别再这样欺骗我欺骗你自己,别再这样装神弄鬼,别再叫我愚蠢的弟弟,你这大笨蛋。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