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貂泪》小雪狸

3、第二章

　　乌江的水澎湃而浑浊，在这一片昏黄的水上漂着一支形单影只的小船。风起了，小船被狂风吹得摇摇晃晃，如同巨人手中摆弄的一只玩具小球。

　　我的双眼被狂风吹来的沙尘刺激的要流下泪来，但我强忍住在眼底打着回旋的泪水，我知道，不能让泪水模糊了我的视线。

　　这样大的风浪，普通打鱼家的船是不会选择今天，冒着被海浪吞噬的风险出渔的。我眯着一双大眼睛，仔细地看那艘船。

　　如果我没记错，这是韩信的船，那个人是韩信的手下大将，是特地来骗取项羽的兵器和战马的。

　　远远的船来阵阵马蹄声，越来越急切。我转过头，看到沙尘已埋住了半边天，是项羽来了吧？我用眼神偷偷争着船上人的脸，只见一抹笑意淡淡的出现，又默默地隐没。我狠狠的盯住他，用朱红的纱巾悄悄盖上脸。

　　好啊，我的游泳总算没白学。

　　我纵身一跃，跃进了那冰冷的乌江。远处的人们大叫着：“有个女人落水了！”我既庆幸又愤慨，庆幸的是他们没有人来救我，而愤慨的是船上的人并不关心一个落水的女子，而是漠然的盯着前方。哼，视人命为草芥！

　　他仿佛早已过早地沉浸在了成功的欣喜中。我握紧了手中的那把尖尖的刀，将头露出水长吸了口气，还好，他还没发现什么。我心中一狠，以最快的泳速游了过去。

　　早就听教练说我有用的时候“如鱼得水”，再加上虞姬这随着项羽奔波七年的强壮身躯，一眨眼的功夫，我就又到了那人的身后。

　　我已跃上了船，小船向我这边一倾，他呆住了，他怎么会想到这江里竟还有人。

　　还未等他反应过来，我心底那份属于虞姬的恨与烈一下子惊醒了，爆发了。随着刀子的一起一落，红光四起，淹没了天边那一道蔚蓝。

　　人头落地。

　　其实我的心里也着实一惊，我毕竟不是虞姬，毕竟这是从小到大第一次看见刀光伴着鲜红的血光，如同喷泉般喷涌而出。那个人头在血泊中翻滚着。

　　我转过身，手撑着船栏干呕着。转过头，看见那个人头已经滚到看不出真实面貌了。我一脚将它踢入船舱。

　　我高举起船桨，一下一下，歇斯底里地向岸边划去。我向站在马边的项羽伸出了手。他看到这双纤细的刚丢下尖刀的手，但最终毫不迟疑地一跃上了船。

　　他没有抓我的手。

　　我赶紧收回手，藏在袖中，轻瞟了一眼他的脸，脸上烫烫的，愣在了原地。这张脸似曾相识，却好像是千年前的记忆。他是不是就是那个在我梦里跪在坟前的男子呢？

　　还好，我罩着面纱，他看不见我那张透着惊讶的红扑扑的脸。

　　我转身，强忍恶心，将那颗藏在船舱中的头颅狠狠向岸上掷去。他似乎有默契般，将那个无头身躯举起向岸边抛去，刚好落在那个头颅旁边。

　　船向前行进着，他接过船桨，狠命地划着。回过头，刘邦的队伍正站在河边争夺那个身躯。不知是因为惊吓，还是疲惫，我的身子一软，向船上瘫去。

　　他丢下船桨，猛地转身，一把把我用到胸前。我一下子懵住了，盯着他的脸，问他：“你忘了虞姬吗？”他手一松，我的身子向船板上倒去。

　　“你是提醒我不该如此吗？”他转回去，捡起船桨，有一下，没一下地划着。小船却依旧飞速前进着。

　　“我怎么会忘了她呢？曾经下过赌咒，这一生除她不爱啊。而如今输成这样，我到了另一个世界可怎么向她解释啊！”他沉沉地坐在了船上，小船狠狠地一颤。

　　“可你做皇帝是为了天下苍生啊。”我盘起腿，对着他坐下，却看到这个一代霸主的脸上有泪光闪动。“不是为了你的面子，也不是为了她。而她希望你做皇上为的也不是被锁在那深宫大院里做一个皇后，那并不快乐。她是希望你为天下造福啊。”我伸出手，轻轻拂去他眼角的泪水，一边说，“以后，就不要老是死啊活啊的，多难听呀。”

　　他一脸惊异地盯着我的脸，却看不见面纱后的灿烂笑容。我的脸一热，低下头去。

　　“你究竟是谁？这些长篇大论是从哪里学来的？为什么你的声音让我感到如此熟悉？你究竟是谁？”说着，伸手来接我的面纱。我一躲，却没躲开。

　　面纱从耳上脱落的一瞬间，时间一下子凝固了。他忘记了划船，狂风吹着小船继续向前漂泊着。

　　终于，他睁大了那对凤眼，手指用力指着我，手背上青筋迸起，吃力地叫道：“虞……”

　　我赶紧爬起来，一躬身，轻声打断他的话：“小女子紫貂，参见西楚霸王。”两只眼睛不安地向他的脸上偷偷瞟着。

　　他轻柔地扶住我的肩，抬起一只手，轻轻地，小心翼翼地端起我的脸颊，看着我颈上那一条长长的剑痕。“虞姬，虞姬，你就是虞姬。”他一遍一遍叹着念着，狠狠把我抱进怀里。

　　我一把推开他，强冷着脸，告诉他：“我是紫貂。如果项王愿意为天下苍生着想，就听我的，去宫里，以刘氏的身份做皇帝。”

　　他轻咬下唇，抬起头，带着坚定的目光：“我愿意。”

　　我向他的胸前靠去，他搂住我，轻声说：“跟你相比，生命算什么，尊严算什么，痛苦算什么？”

　　我抬起头，轻轻吻在他那坚硬的脸庞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