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心记》Clarol

5、Chapter 4、

　　“Ohhhhh~ Who lives in a pineapple under the sea Spongebob squarepants! Absorbent and yellow and pourous is he! Spongebob squarepants! ……”海绵宝宝的主题曲响起，床上的青年慵懒地蠕动了几下。
　　“Spongebob squarepants! Spongebob squarepants!”重复的几句话终于吵醒了落生，他伸了个懒腰，翻身将床头柜上的手机拿起来，将闹钟关掉。
　　嗯，九点半，准备起床梳洗。
　　落生将被子叠好，挠着痒痒走进浴室。大致过了几分钟，梳洗完毕的落生走到衣柜，翻找了半天，还是决定穿回平常的打扮，有着鲜艳颜色的体恤和一条长牛仔裤。
　　落生重新回到浴室，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深深吸了一口气。他知道自己一直是个非常平凡的人，他的母亲其实很漂亮，但是他却完全没有遗传到母亲的优点，反而将一切平庸都集于身上。
　　母亲曾经说过，她怎么会生出这般平凡的孩子？落生听到后，就更加努力地做一个好儿子。他咬牙读书，终于将自己普通的成绩逐渐拉到全级前五十，他以为这样能博到母亲的些许赞美。
　　可是，对于落生的好，女人从未说过什么。她只是平静地看着落生，然后微微一笑。没有过多言语，只是微笑。
　　其实母亲并没有将他当作一个真正的孩子，她只是把他当作一个工具，可以泄愤，可以责骂，唯独不给应有的关爱。
　　这些落生都是知道的。他非常清楚。然而，他忘不了有些夜晚，当那些男人离开房子，剩下母亲一个人时，落生会非常心疼。他的母亲也曾经快乐过，也曾经幻想过未来，然而，太多因素使她不得已面向现实。他爱她，哪怕她从未给过他温暖，他都不想让母亲伤心。
　　那时候，小落生会从后面抱住母亲，他说，“妈妈，你等我长大。等到长大了，我不会再让别人欺负你。”他还记得，那是女人第一次抱着他哭泣，哭了一个晚上，眼泪落到落生的脸颊上，落到被子上，绽放出一朵朵破碎的花。落生却觉得非常温暖，非常的温暖。
　　可是，她终归是走了。而落生，也沦落成这般狼狈。
　　落生微微叹气，将思想拉回现实。他回到大厅，打算收拾东西出门。刚走出浴室，胃部突然一阵绞痛，一瞬间手脚无力，跌倒在地上。没想到胃疼成这副模样，落生忍着痛，扶着墙壁慢慢站起来，从柜桶里拿出胃药，一下子吃了好几粒。
　　胃部的疼痛依旧没有停止，落生顺着墙壁慢慢坐下，眼前一片模糊。
　　“落生……落生？”耳畔传来男人低沉的声音。
　　男人的声音愈来愈近，近到落生能隐约见到男人俊雅的脸。
　　落生用手压着胃部，拼命地呼吸。
　　“落生，我不会离开你的。无论如何，我不会离开你。”男人的话徘徊在脑海。明明只是幻想，却在落生的心中掀起一片涟漪。
　　落生的眼中闪过慌恐，他伸手捂住耳朵，匆忙往后退，手中的药瓶掉到地上。
　　胃部的疼痛慢慢退去，落生终于恢复意识，他环顾四周，身边空无一人。他无奈地笑了。那个人不可能会在这里的。
　　药瓶的盖子被砸开了，地板上撒满了胃药。落生将那些药重新放回药瓶，然后塞进裤袋。

　　落生坐公交来到了平常工作的奶茶店，他嚼着口香糖，双手插在裤袋里，耳边的耳钉发出耀眼光辉。
　　奈何他们已经在奶茶店前面等待了，佳佳乖巧地站在奈何身边，手上捧着一杯奶茶。
　　佳佳先看到落生，脸上绽放出花朵，“哥哥！落生哥哥！”
　　奈何转头，安静地看着落生。奈何今天穿了黑色衬衫，蔓延清冷，却出众得让人过目不忘。
　　“让你们久等了！”落生弯下身，摸摸佳佳的脑袋，“想不想哥哥？”
　　小孩点点头，“想！”
　　“嘴巴真甜。”落生开心地亲了小孩胖嘟嘟的脸蛋，“怎么先买奶茶啦？哥哥还打算买奶茶当礼物送你呢。”
　　佳佳抓了抓奈何的衣摆，“奈何哥哥买的！”说完，又将奈何手中的塑料袋接过，跑到落生面前，将塑料袋伸到他面前，“这是给落生哥哥奶茶！”
　　落生微笑着接过，“谢谢。”他伸手刮了刮佳佳的鼻子，“叫我落生就好了。”
　　男孩眨了眨眼睛，“落生？”
　　“嗯，真听话。”
　　奈何一直没有说话，只是看着落生，眼神平静。
　　落生抬头，对上奈何的眼睛，笑道，“谢谢你买的奶茶。”
　　“不用。”奈何面无表情地说道，牵着佳佳迈起步伐，落生赶忙跟上奈何。
　　一路上，落生和佳佳玩的相当开心，一下子就彼此熟悉了。
　　奈何依旧沉默着，眼睛却时不时会往旁边两个人那里看，偶尔撞上落生的目光，就会镇定地别过头。
　　落生并没有问奈何要去哪里，他心里已经有些明白了。按照奈何的性格，去的地方只有一个。
　　果然，奈何将落生他们带回了家。
　　落生怀中的佳佳嘟起嘴巴，“哥哥又把我们带回家了，我还以为落生在的话，会去有趣的地方呢。”小嘴巴都能挂上水壶了。
　　“听话，我们跟着哥哥走就好了。”落生笑着将佳佳放下，“其实家里也很好玩的哦。”
　　奈何的家非常干净，一切整理得有条不紊，其程度可以跟样板房媲美了。落生看着这连角落都没有丝毫灰尘的房子，忽然觉得自己的房子像个猪圈。他看着奈何的背影，忽然笑了起来。
　　真好，这么多年，奈何却没有变。他记得奈何一直都是这样，偏执于整洁干净，所以，那个漂亮的少年总是穿着干净的校服，领口从来是洁净的白色，应了初中课文里的一句古文，“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
　　“落生，可以陪我玩玩具吗？”佳佳抓着一辆玩具汽车，两眼期待地看着落生。
　　“当然可以。”
　　接下来落生和佳佳便坐在大厅的地毯上玩闹起来，奈何回到房间继续审阅资料。男人坐到书桌旁，将好不容易批阅好的文章放到一边，有些疲倦地低头按摩者太阳穴。快要到出新杂志的时间了，这几天一定要把所有文章都确定下来，才能拿去印刷。
　　这时候，身后伸出一双手，将奈何的眼睛蒙住了。
　　耳畔传来青年特地压住嗓门所发出的怪异声音，“猜猜我是谁~”
　　“落生。”奈何有些无语。
　　落生松了手，挫败地垂下头，“给点面子嘛……”
　　奈何不说话。
　　“在做什么呢？”落生好奇地探出脑袋看看奈何的桌面。
　　佳佳拉着奈何的手，“陪我们玩嘛~”
　　奈何皱了皱眉，“不行，佳佳，我还有工作要完成，听话好吗？”
　　“……哼。”佳佳转过头，不离奈何了，自己往大厅走去。
　　落生笑了起来，伸手环住奈何的脖子，“他好可爱。”
　　一瞬间，两个人都石化了。
　　片刻，落生快速将手收回去。心想，惨了，一不小心把奈何当成自己的客人了。做出那种动作，基本上已经成为习惯了。
　　“我先出去了。”落生强颜欢笑，随后慌忙逃出房间。
　　奈何依旧保持着原来的动作。青年刚才淡淡的温度，还残留在皮肤上。过了许久，一直平淡无比的凤眸藏满了怨念。
　　真傻，都这么久了，还是放不下。
　　而大厅中，青年也做出非常怨念的表情。他看着佳佳摆弄玩具的开心侧脸，心里却一团糟。
　　怎么办？奈何会不会不高兴啊？落生又开始揉起脑袋。本来就对人家这么冷淡了，这下子，一定更不可能再理他了。落生拿着沙发上的靠枕砸着自己的头，小声道，“怎么办啊，好不容易才联络一次，居然做了这么猥.亵的事情！这下怎么办啊！！”
　　佳佳听见旁边的青年在低声说着什么，却听不清楚，便偷偷将身子倾向那边，这边仍然装作玩玩具。
　　落生嘟囔了片刻，抬头，看到小家伙已经要整个身子贴过来了，顿时眼睛眯成一条线，伸出一根手指将佳佳的小脑袋顶回去。“不要偷听大人讲话。”
　　佳佳摸了摸刚才被落生戳的位置，“哥哥哪是在讲话，完全是念经嘛……”
　　也不知道玩了多久，佳佳觉得困了，将玩具放下，揉着睡眼。落生笑着将佳佳抱起来，“走吧，我带你回房间睡觉。”
　　“我要奈何哥哥。”小家伙已经困的不行了，却还在小声嗫嚅道。
　　落生有些苦笑不得，只能将佳佳抱往奈何工作的房间。
　　“奈何？”落生说话的时候，声音有些颤抖，“那个，佳佳想睡觉了。”他小心地看着奈何，仔细观察奈何的反应。
　　奈何放下手中的资料，转头看看佳佳，脸黑了黑。
　　糟了。落生顿时心也慌了起来。
　　奈何低头，又开始按摩太阳穴，平静地说道，“我忘了带你们吃中午饭。”
　　“……”落生被囧到了，“呃，好像是哦。”他这个人本来也不注重饮食时间。
　　“你先把他放到床上休息。”奈何站起身，“我去点餐，我们先吃，佳佳他睡醒了再喂他。”
　　落生点点头，听话地照做。
　　奈何点了大西豪的快餐，半个小时后快餐送过来了。落生本来想着需不需要把自己那餐的钱给奈何，但是奈何并没有接受，说是这次落生来作客，饭钱理应由奈何付。
　　奈何在门口付钱，落生则是将饭菜提到餐桌上。落生记得奈何吃饭有个习惯，喜欢将报纸铺在餐桌上。他走到书房，拿了些废旧报纸出来，按顺序摆放，才将饭菜搁上去。
　　“哦，好丰盛啊。”落生笑眯眯地将盒饭都拿出来。
　　“叉烧饭是留给佳佳的。”奈何平静地说。看到桌子上的报纸，清冽的眼眸忽然闪了闪。
　　落生拿出筷子，狼吞虎咽起来。也许是和佳佳玩累了，今天他的胃口莫名的好，从来没有一次性吃过这么多东西。
　　奈何依旧是沉默地夹菜吃饭。
　　吃完饭，落生抹了抹嘴巴，满足地感慨，“吃饱咯吃饱咯~”说完，他趴在桌子旁，小心地看着奈何吃饭的侧脸，忽然笑了笑，他说，“奈何，高中的时候我们也是这样吧，总是在一起吃饭。”
　　奈何的动作顿了顿，却没有说话。
　　“那时候真好啊，坐在天台上，阳光那么温暖。”落生眯起眼睛，脸上浮泛着幸福，仿佛看见了当年的时光。
　　“我以为你忘了。”奈何淡淡地说道。
　　“为什么会忘记？”落生疑惑地问，然后认真地看着奈何，“奈何，你是最美好的一段回忆，我会保留一辈子的。”
　　“是吗？”奈何平静的语气多了些什么，表情却依旧平淡似水。
　　落生的笑容慢慢淡了下来，他有些紧张地看着面前空空的饭碗，心思全然不在上面。他吸了口气，“那时候的事情，非常抱歉，我没有送你离开。真的非常抱歉。”
　　奈何突然放下了筷子，与玻璃餐桌碰撞发出轻盈的响声。他看着落生，眼眸冰冷，“你以为我在乎吗？”
　　落生没想到奈何会是这样的反应，顿时吓呆了，手足无措，“我……”
　　“落生，我不是任由你摆弄的玩具。”奈何站起身，往房间走去。心里有一个地方在隐隐作痛，还有恼怒，一种侵蚀身心的恼怒。
　　六年过去了，那个叫落生的人到底知不知道他是怎样度过这六年的？
　　容奈何是如此高傲的一个人，却为了另一个人，沦落成这般田地。
　　门砰的一声关了，剩下落生一个人沉浸在漫长的静默中。落生叹了口气，发现自己的手一直在颤抖，温度冰凉。
　　“落生，我不是任由你摆弄的玩具。”奈何的话仍旧在耳畔徘徊，落生抱住大腿，整个人蜷缩起来。
　　奈何为什么会这么说？他从来，从来没有将奈何当作一个玩具。这么多年来，除了沿艾，奈何是第一个，给予他这般温暖的人。奈何是个很好的朋友，所以他一直用尽全力去挽留。
　　然而，有时候面对奈何的冷漠，落生也会产生一些退缩的心理。一直都是他在努力挽留这段友谊，他却不知道奈何到底是如何看待这段友谊。奈何是个非常优秀的人，他拥有的都是最好的，这样的他，愿意同平凡的落生在一起吗？
　　太多太多的疑问，落生曾经想不明白，现在依旧如此。
　　落生站起身，将桌子上的饭盒都放回塑料袋。奈何的饭还没有吃完，他犹豫着要不要敲门让奈何出来。
　　希望奈何不要生气。
　　正打算去奈何的房间，原本正常的胃部又开始一阵一阵地绞痛，这一次的疼痛更为厉害，落生一瞬间无法呼吸。他拼命地喘息，身子发软，跌倒在地上。
　　药，药！落生匆忙伸手在裤袋里寻找着药瓶，好不容易摸到了，拿出来正准备吃，疼痛快速袭击大脑，苍茫的黑暗带走了落生仅剩的思绪。
　　面前的门猛地打开，露出男人俊美的脸。奈何快速将落生抱起来，一直波澜不惊的脸上逐渐涌现出焦急担忧。
　　“落生？落生？你怎么了？落生！”

　　“落生！”冷漠的少年忽然叫了一声，坐在他身边的黑发少年马上坐直了身体。
　　“奈何，怎么了？”
　　少年没有再看黑发少年的眼睛，抬头指了指天空，“那里有朵云，样子像一只兔子。”声音有些小，暗藏了淡淡的羞赧。
　　黑发少年含笑抬起头，“真的啊，奈何好厉害。”
　　少年别过头，“不要用这种对小孩子的语气跟我说话。”声音很冷。
　　“对不起。”黑发少年不好意思地低下头，“但是奈何真的很厉害，奈何是个非常厉害的人。”
　　“是吗？”少年轻声道，眼睛深深地望着旁边的黑发少年，“是吗？”
　　那时候，有一句话藏在了少年的心里。
　　他想说，他其实没有落生想的那么好。他并没有那么厉害。他连说出一句‘我喜欢你’，都办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