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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痛定 ...

  •   一直到回府进了我的屋子,他才放开我已经黑紫的手:“你有没有脑子?皇宫里可是你横冲直撞胡言乱语的地方?”
      我恨恨得瞪着他:“你给我一个解释,为什么不向皇父说明,你一定要给我一个解释!!!”
      “我没有解释,嫁到科尔沁有什么不好?”
      “可是当初琳儿.......”
      “琳儿只是个女儿家,她不能理解今天的一切。科尔沁统领漠南四十九旗,从来都是我大清的左膀右臂。熹慧嫁过去不会受委屈,更重要的是能巩固漠南蒙古的支持!”
      我顿时恍然大悟,原来重点在这里,他此时的言语表情终于解开了我几年的谜团。我笑,原来历史可以这么的复杂多变,原来被淹没的真实可以这么的出乎想象。
      “这才是你的目的不是么?”我说,“漠南蒙古的支持?支持谁?大清朝还是你?若是我猜得没错,难不成你想.......”
      他捂住我的嘴,目光灼灼:“怎么你从来就不拿自己的命当回事?”
      我一把甩开他的手,力道过大让我一下子坐在地上,我禁不住苦笑:“我猜对了?你真得这么想?这个目的就能这么挖心掏肝的让你连自己的妹妹都不顾了?你对得起你天上的额娘吗?她是你嫡亲的妹妹呀。”我浑身哆嗦,胸口闷得喘不上气来。
      他蹲下抬起我的下巴,幽幽的说了一句:“这是命,你怪我也无济于事,这就是爱新觉罗一脉注定的命!”

      这个新年我告了病,一直到上元节我都呆在屋里哪也不去。不敢去看熹慧,不敢去面对熹慧日益暗淡的笑脸。我找来一块红绢,每日只坐在桌前描描写写。在诗文里麻痹神经,在刺绣中忘却愧悔。十三中间来过一两次,因我视而不见,他觉得没意思,渐渐也就不来了。上元节一过,康熙下诏南巡,连万寿节也在外面过了,宫里宫外一下子就安静下来。我用了近三个月的时间,时断时续绣完了一幅《琵琶行》,这是熹慧最喜欢的一首长诗。扎完最后一针,我才长呼一口气,好像已经脱离尘世许久的感觉,连瑾儿都一直被我冷落了。
      很长一段时间,我都不愿去想起十三,因为想起他会让我不寒而栗。就好像你跟在一个人的身边以为能躲开鬼,躲到最后却发现你身边这个人竟然就是鬼!历史这一段真是空白的好,白得让我感觉好像是我写上去的一样。时间就快要走到四十七年,十三究竟是饱受牵连还是咎由自取?我惴惴不安中过着日复一日,就以我跟十三现在的关系,若是真有那万劫不复的一天,我要以什么姿态什么心态面对十三?是要我倾心相陪还是明哲保身?若是明哲保身我又该怎么保?能不能保?这些个问题我常常问自己,又常常没有答案。
      不知者不烦恼,相比起我来,海蓝他们的日子就要快乐的多了。弘昌是个漂亮又聪明的孩子,海蓝爱如掌上明珠,时常能看见她抱着弘昌坐在小园子里,脸上母性的光彩写着无尽的满足。家事暂时由弦心代理,妍月巧儿那边倒也还是相安无事。南巡回来没两天,闲不住的老康头又转战塞外,十三带走了妍月,巧儿俨然就变成了头层主子,不时的要这要那。弦心常常跟我抱怨,但是碍于她是德妃派来的,在没有确切弄明她到底是来干嘛之前,也只好一切都由着她。

      等到柿子开始变红的时候,我又奉德妃的诏见开始频繁出入永和宫,熹慧的婚期也被提上了议程。

      若是我没有记错,这大概是康熙最后一次嫁女儿了,因此他还算大方。单论嫁妆就比当初熹琳多出近一倍。还特别准了慧儿的要求,由我和十三全程陪同,可以送出城外十里。但是这又能怎么样呢?就是我把她一直送到科尔沁,就能减我一分愧悔,还给她一份自由和幸福吗?皇宫大内,多的是自欺欺人的排场,过程是华丽的,结局都一样的苍凉。
      九阿哥名下开了几家不错的药铺,于是我托他搜罗来不少珍奇药材,装了两大箱子给熹慧送去。熹慧笑着说:“嫂嫂是真把我当药罐子了,还是让我学文成公主呢?这个又不能当饭吃,却要这么些个来做什么?”
      “多预备着总没坏处,省得到时候抓不着,或者你闲得无聊了可以开个药铺啊,也许到时候这些药还不够了呢。”我打着哈哈,随后拿出我绣在红绢上的《琵琶行》,说:“跟着你学了这几年的针线,虽还是个笨手笨脚,也总得跟先生交篇功课了。慧儿,我可也是别有幽愁暗恨生,此时无‘礼’胜有‘礼’了,行不行?”
      原是句玩笑话,熹慧没有笑出来,只把眼泪扑簌簌的掉了一地。

      自从塞外回来,十三就整天闷闷不乐,要么就是进宫里,要么就躲在书房里。海蓝他们都担忧的很,有心去问问,可他谁也不理。这种状态一直持续了一个多月,直到熹慧出嫁。
      那天一大早,我就跟着十三一身朝服进了慈宁宫,熹慧要在这里告别她尊贵的父母家人,列祖列宗。盛装的熹慧那么美,真个是肤如凝脂,红唇欲滴,只是那眼中的绝然让我一瞬间恍惚看到了两年前的熹琳。那个时候,琳儿也是这样走出了紫禁城,从一个桎梏走向另一个!
      十三一直都在一旁发呆,神情恍惚的简直都不像他。康熙对熹慧说:“你的婚事,朕也是听了你哥嫂的意见,理应也去好好辞辞他们才是。”熹慧领了旨,端着一杯茶走到我们跟前:“慧儿以茶代酒,谢哥哥嫂嫂多年照顾。”
      一句话稳稳的戳到我心坎子上。照顾?若不是我们这对没用的哥嫂,也不会是今天这个情形了。抖着手接过,眼底已是一片模糊 。熹慧转手另端一杯给十三,他却还在那里呆着,不动不接。我在底下使劲拽了拽他的袖子,他才如梦初醒,嘴里“哦,哦”两声,把茶接过去。
      出慈宁宫,额驸一行正等在慈宁门外,我原来还想象这多尔济虽不见得相貌堂堂,也该是气度不凡。没想到,眼前这个人虽然不算丑,但是行动做派、眼神表情都透着一种淫邪狂悖之态。我不禁捂住嘴看向仍旧恍惚的十三,顿时大悟。

      几天后,婚仪完毕,熹慧就要远赴科尔沁了,我撩开一点车帘子缝看前面骑在马上的十三,无精打采,身体随着马一颠一颠,连帽子后面的花翎子都在风中打着蔫。没出门多远,队伍突然停下来,一个小太监过来说熹慧请我过去。我一上了喜车,熹慧浅笑着对我说:“趁这会子,咱们再赶着说两句体己话。” 我心里难受得很,什么也说不出来。
      熹慧把一个手绢包递到我手里:“嫂嫂,从今儿起,可就是完全要托付嫂嫂了。”见我不解,她深吸口气又说,“‘一朝顿醒当年梦,方知成败转头空’,嫂嫂,这句话留给十三哥。他如今人大心大,若有一日莽撞了,求嫂嫂千万救他!我们姐妹代天上的额娘谢过嫂嫂!”
      我噙着泪,几乎找不回自己的声音:“慧儿,原来你都知道?为什么你不怪他,为什么你不怨我?我劝不了他,这样你还信任我么?”
      熹慧轻笑,一串泪珠划过腮边:“嫂嫂错怪十三哥了,若不是他救我,也许现在我已经被嫁去漠北平息叛乱了。嫂嫂,这是命,这是我们为了大清江山不得不付出的代价。我们还是一样信得过你,你是唯一可以陪他到最后的人。”

      车子在离城门十里的地方停住,我下来站在官道上看送亲的队伍绝尘而去。那天的风很大,沙土打着旋儿跟在队伍之后,把一个曾经真实的人带入缥缈的视线以外。很多年以后,当我每每试着忘却这一世情缘的时候,我总能清晰地回忆起那天的情景,仿佛仍然身临其境......

      十三一天都没有吃东西,晚上仍然把自己关在书房里,连灯都不点一支。我推门进去的时候,借着月光看到他雕像一般毫无表情的侧脸。点上一盏灯,我走到他后面,轻轻帮他捏着肩:“干吗把自己关在这屋子里呢,老是这样不吃不喝怎么受得了?”
      他先还是一言不发,后来身体由僵硬慢慢放松,拉过我的手扣在他脸上。触到一片濡湿,我心底一颤,抖着声音告诉他:“对不住,之前竟是我错怪你了。”
      “你没说错。”他终于开了口,“我对不起额娘,是我害慧儿嫁给那样的人。我救不了琳儿,我也救不了慧儿,我只想两害相较取其轻,却不知再轻也终究是害!”他突然转过身来环住我,脸埋在我怀里,低沉压抑的啜泣声震撼到我身体里,震出我心头的酸楚,合并着他的情绪一同汹涌在我脸上。
      好久,我说:“我给你看样东西。”说着我拿出慧儿的绢包,里面是一个刻着“慧”字的小玉牌,连同之前熹琳给的那个一并拿给他看。他惊讶极了:“这是她们给你的?”
      “是啊,这是她们对我的托付。”我笑得温柔。
      他慢慢站起来,深深看着我,然后从怀里拿出第三枚玉牌放在我手里:“这一块,是我额娘的。”
      我掂起脚,轻轻吻上他的眼。吮着他眼底的苦涩,我把三个女人的关爱融进自己的灵魂里。当他一颗颗解去我襟上的纽襻儿时,当我们辗转着在彼此的身心留下印迹时,我就笃定:我跟这个男人,互为天地,不可分离......

  • 作者有话要说:  真是对不起大家,凛冽昨晚吃饱喝足,不幸睡死过去,要打不要捡太大的砖头.....抱头ing
    是不是初夜应该不是重点,如果说是,那凛冽自己也觉得怪假的,毕竟好几年了,老十三也还是个正常人。也许新婚就有,也许中间有过。凛冽写的是他们情感的大致走向,应该算是情感初夜吧,凛冽也不能把他们的生活精确到每分每秒是不是?之所以带这么一句也是为了引出以后的子嗣问题,H不是本文的重点。
    这么多人打分,偶真是疯狂感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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