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我的不朽》cocolala

8、8·往事回忆初二（二）

　　第二天，梁我优身体已经好了很多，小腹不痛了。
　　范恨优拿长眼瞪她，无声地指责她不守信用。
　　梁我优也懒得理他，反正她今天是打定主意，陪他熬到六点半。但范恨优就忍不住了，他发现梁我优最近有点变化，至于什么变化，他也说不出，只是忍不住要逗逗她。不逗，心里就怪怪的，不再像以前，看着也顺眼。
　　范恨优这么想便这么行动起来，站起来，走过去，一下将梁我优手上的杂志夺过来，单腿压在她桌上，坐下，挑眼看她。
　　“还来！”梁我优仰头瞪他。
　　“园林？”范恨优故意夸张地翻杂志，“这有什么意思？”他发现梁我优好像从很早时，就对这类冷门的专业课特感兴趣，还有什么地质啊植被等等。
　　“还给我！”梁我优一下抢回来。“啪！”一张纸自杂志中掉了出来，范恨优一下捡起来，跳开。
　　“还给我。”梁我优忙追上去。
　　“难道是情书？”范恨优嘴上这样开玩笑说着，眼睛已经忙看看写的是什么，待看清楚，才暗里松了一口气。
　　“无耻！”梁我优一下抢回来，狠骂了范恨优几句。
　　“园林博览会？”范恨优跟在梁我优身后，赖着脸嬉笑问：“你想去？”
　　梁我优坐回座位，不理会范恨优，陪他都要陪到六点半，赶到去，还能看到关门的！只能等周末了。
　　范恨优凑过去，细看梁我优板起的小脸，因为跑了一下而微微泛红，故意道：“你求我吧，我快快做完，你就可以去看了。”
　　“我才不求你！”梁我优瞪他一眼，举起书本将他拍开。
　　“不用这么倔吧！”范恨优扭身闪开，直接坐到她桌子上，打商量道：“我也想看看，你带我去，怎样？”
　　“不！”梁我优想也不想便拒绝，但一转念，眨巴着大眼看向范恨优，“行，你赶快做完作业。”
　　范恨优狐疑地看眼梁我优，上下眉毛交替，遂笑道：“你别想又中途甩掉我！”
　　“不会！”对方回得肯定。
　　我当然不会中途甩掉你！梁我优笑得开怀，对着被拦在门外的范恨优挥挥手，“不好意思，我只有一张门票。”

　　梁我优第一时间拿起游览导图看，没想到展区还挺大的，分了十大展区。快速翻看一眼，梁我优跳上观光车，决定第一站为江南园林展区。
　　错叠的山石，清脆的流水，弯曲的迥廊，高矮的树林，别致的亭榭，……梁我优看得入了神，抽出随身素描本，倚着小径旁的山石便临摹起来。

　　不一会，一幅框架图便出来。梁我优举起本子，对照着看了又看，轻促眉头，总觉得不满意。
　　“你这个取景稍往右偏一点，往上多留点空，更好。”身边突然响起一把男声，梁我优吓得抬头看，只见一身穿蓝色粗布衣服的少年正对着眼前的亭角指划道：“你看，这两个亭之间的空隙，太靠近中间，要是这样，稍换个角度，往右偏点，图面就显得饱满而又有空间层次感……”
　　梁我优回过神来，顺着他的角度看过去，有如醍醐灌顶，赞同道：“真是啊！从这角度看去，空间一下往后延伸，景物也像融合一块似的。你好厉害啊！”
　　“这个还不是最好的角度，你跟我来。”少年说着，沿小径往左侧亭阁走去。梁我优跟着他，穿过中堂，绕到后面假山石，翻爬上去。
　　少年往东边一指，“你看！”
　　梁我优看得一阵惊喜，亭台楼阁交错延伸，绿树流水夹杂其中，院墙、影壁、廊桥隐约可见，或藏或露，或浅或深，恰当地融为一体，丝毫不觉突兀。
　　梁我优再次回头打量身边的少年，左胸口袋上挂着一个小牌子――志愿者柳孟舒。
　　“我从去年暑假就在这里帮忙护理花木，对这里的一观一景早极为熟悉。”柳孟舒解释一下，便看着梁我优的校服，问，“你是K大附中的学生？”
　　梁我优低头看一眼校服上的校徽，点头应道：“嗯，我刚上初二。”
　　“初二啊？我妹妹也读初二，不过你看起来还挺个小学生。”柳孟舒说着，抬手揩一下额上的汗。他刚整理了两个多小时杂物，早出了一身的汗，衣服背后也渗出深蓝色来。
　　梁我优看着对面少年露齿浅笑，随着手臂抬起，一股浓郁的体味扑过来，只觉心头怪怪的。
　　“我才不是小学生。”梁我优嘟嘟嘴，不满道。
　　“呵呵。”柳孟舒开怀笑一声，“也是，你比我妹妹强多了，今天追这个星明天追那个星，一点都不懂事。”
　　梁我优看着少年说的是批评妹妹的话，但语气中却充满宠溺，竟羡慕起来。她只有两个弟弟，没有哥哥，以前也不觉着什么，但此刻竟觉得，有个哥哥很好。
　　梁我优不自然地爬爬短发，“你是大学生？”
　　“不是，我也是K大附中的。”
　　“啊！”梁我优一下瞪大眼看他，惊讶得几乎说不出话来，“我没见过你。”
　　“我是高中部的，很少过去你们初中部，而且课外，我多花在外面做part time……”
　　“孟舒，速来西北展区，姚工找。”突然一道电子声从身后传出，柳孟舒掏出通讯器，回了句“马上来！”，便一下翻身下假山，对梁我优挥挥手，告别道：“我有事先走了，你也差不多该回家，展区7点半清场。”
　　梁我优急脚跟着爬下山，追问：“你明天还在这里吗？”意识到自己问得太唐突，又忙补充一句，“我想请你带路，带我参观各个展区。”
　　“恐怕不行，我今天刚请辞，明天不来了。”
　　“啊，为什么？”
　　“我高三了，要考大学，学业为重。要不我介绍个朋友给你，他也很熟悉各展区。”
　　“啊，不用了。”梁我优忍不住一阵失望。
　　通讯器又传来一阵声音，柳孟舒忙应一下，“走了。”转身走了两步，像想起什么，回头对仍愣着的梁我优笑道，“喂，你是女孩子吧？别留那么短的头发，我刚开始还误以为你是男孩子！”
　　什么？梁我优看着柳孟舒消失在小径中，心中莫明地感到一阵懊恼。

　　“喂！喂！”范恨优在梁我优眼前扬一下手，又再扬一下，奈何对方毫没反应，“喂！！”范恨优火了，干脆用力推她一把，“你中邪了？”
　　“啊！你做什么？”梁我优被推得打了个趄趔，一下回过神，瞪着他。
　　“你刚想什么呀？”范恨优不爽地挑下眉，“像被摄了魂似的。”
　　梁我优想到柳孟舒，扭头，转身，不哼一声走了。
　　“喂！喂！你这是怎么了？”范恨优追上两步，要扯她。他好不容易进来，翻了大半个场地才找到梁我优，没想到对方怪异得很，范恨优只想追问个清楚，压根忘了一大堆谴责她的话。
　　范恨优才伸手过来，梁我优便一本素描本拍下来，略为生气地看着那追问不休的人，“别老动手动脚，跟你又不熟。”
　　“梁我优！”范恨优顿时双眼半眯，狠瞪一眼对方，半晌，轻咬一句，“对，咱们不熟！”遂转身沿来路走了。
　　“任性的家伙！”梁我优看着范恨优那细胳膊细长腿的背影，眼前浮现出刚才柳孟舒离去时的身影，身姿挺拔，步履矫健有力，两者叠加，更是显出后者的成熟和沉稳。鼻息间仿佛还流动着那异于身边男孩子的气味，梁我优抬手摸一下脸颊，微微发烫，她想起班上一些女生提起某个某个男生的那个模样，以前总想不明白，但现在她终于开始理解，有的男生就是不一样的。

　　梁我优跳下观光车，便看到范恨优在大门口踢着地面，看到她，撇撇嘴角，不甘不愿地道：“一块回去吧。”
　　小男孩！梁我优轻哼一声，便夹着素描本往外走。
　　女生就是女生！范恨优跟上去，扭头看向别处，动不动就变脸！小女生！

　　回到家后，梁我优第一时间揪来孪生弟弟站到试衣镜前，左看看，右看看。
　　“我优，你怎么了？”梁爱优被折腾得不耐烦，“我们俩已经长得够相像，你别再比较了。”学校为了避免麻烦，还将他俩分开班上课。
　　梁我优双手一下搭在弟弟肩上，神情凝重，问：“老实答我，我长得像男孩吗？”
　　梁爱优抬眼看会仿欧式天花，为了自己的形象，慎重地点一下头，“像！”
　　“啊！”梁我优神情沮丧，耷拉着脑袋，抱怨起来，“为什么就不是你长得像女孩？”
　　梁爱优又看会天花板，才应道：“你别再让我俩一个发型，差别会大点。”梁爱优一直想剪个板寸头来突显男子气概，奈何一直被姐姐逼着留及耳短发。他为此已经怨念很久了。
　　梁我优看看爱优，又看看镜中的自己，头发柔软而浓密，还带着微微的卷，她记得小时候也曾留过一会长发，但后来――因为范恨优！每次打架，一不小心就被他揪住头发，梁我优干脆便剪短，甚至要爱优剪得跟自己一样，好混淆视线！
　　“姐，你怎么注意起外貌来了？”梁爱优看我优想得入神，不由好奇地问，“你不是很喜欢假扮我去作弄人吗？”
　　梁我优幽幽地扫他一眼，“你不懂。”
　　梁爱优只觉一阵寒风吹过，唯一能想到的原由是――“给姓范的欺负了？”

　　“嘻！哥们儿！”正说着，门呯一声被推开，梁你优单手撑门，故作潇洒地道，“老妈喊吃饭！”
　　“你喊什么？”梁我优瞬间扭头看去，她此刻神经正敏锐着呢。
　　“老妈……喊吃饭了……”梁你优声音结巴地重复，姐这是怎么了？
　　“前面一句。”
　　“哥、们儿……啊！”
　　梁我优一个爆栗揍过去，“姐是哥吗？”
　　梁你优痛得眼角挂泪，看着梁爱优尽对他使眼色，抱头满是委屈地道：“哥，你这是怎么了？”未说完，一扭身就往楼下冲。
　　“梁你优，你给我装！”梁我优气得追着他直打。

　　“妈！妈！哥又打人！”梁你优边喊边跑进饭厅。
　　“爱优，别闹了，你优还小，你要让着他……”夏悠然捧着菜出来，逮着梁我优就说起来。
　　“妈，我是我优！”梁我优瞪弟弟一眼，气鼓鼓坐到饭桌边，“你怎么也认错？”
　　“谁让你老扮爱优！”夏悠然说着，解下围裙，也坐了下来，“爱优，你也快坐过来吧。你们两个啊，小时候还能逼着穿不同的衣服来区分，后来长大了，倒学会互换衣服来作弄我。”
　　“那可不是我的主意。”梁爱优拉开凳子坐下，“我也是被逼的，我才不高兴穿女生衣服！”
　　“哼！”梁我优冲弟弟扬扬嘴，“谁让你不是女孩！”
　　“怎么了？谁惹我家小公主不高兴了？”梁亦生捧着最后一道汤出来，在妻子旁边坐下，相视一眼，语气威严地道，“是哪个不长眼的家伙？告诉老爸，爸替你出气！”心底想着的是，别让我知道又是姓范那小子！
　　“亦生，小孩子的事让他们自己解决去。”梁天成扔下报纸，慢慢步过来，“大人掺和进去，就得变质了。”
　　“爷爷，你不疼我优。”梁我优装作哀怨地撒起娇来。
　　“胡说。”梁天成笑了开来，眉目慈祥地道，“爷爷是要锻炼你独立处理问题的能力，爷爷和你爸总不能护着你一辈子啊！”
　　“爸，话可不能这样说。”梁亦生边替妻子夹一筷子菜，边反驳道，“女儿就是用来宠的，学什么能力。我就要我优是这世上最幸福的人，就算我宠不了她一世，但在家她就是公主，以后嫁人了，再不舍我也会替她找个能宠坏她的小子！”
　　“爸！”梁我优羞得怒吼一声，恨不能拿盘子遮脸。
　　“呵呵，亦生，我优还没嫁出去，就让你宠坏了。”
　　“爷、爷！”
　　梁你优低头拼命夹菜，低声问爱优，“哥，姐要嫁人吗？”
　　“没吧。”梁爱优说着时，筷子已在几碟菜上快速转了一圈，妈妈做的菜真好吃，但爸爸的……留着他吃吧！
　　“哥，你有没觉得，姐像变了？”
　　“有吗？”
　　“嗯，自从她来了那个……那个，妈妈说是月经的那个后……”
　　“梁你优，你说什么呢？”梁我优耳尖，一声吼过来。因为她痛经痛得厉害，全家人都知道她来月经了。虽然夏悠然还特地让丈夫给两个儿子讲了一翻青春期知识，但这毕竟太突然，梁我优一下适应不过来。
　　“就……说……那个……”梁你优腮帮塞得满满的，说话也说不出。
　　“唉，你们两个，别吃那么急！”夏悠然一看，忙又要说起来，“慢点吃，菜多着……”
　　“让他们去，你吃你的，改天让礼仪课的老师多教训他们！”梁亦生忙按住妻子，才劝慰了两句，便听到小儿子好不容易咽下一口饭，直白地道，“爸做的菜太难吃了，我得快点吃饱！”
　　“咳咳！”梁爱优一口饭呛在喉咙里，咳得眼泪水直冒。你这小孩，真什么都敢说！
　　“梁你优，罚你今晚将剩菜全清光！”梁亦生恼羞成怒，指着小儿子就要骂。看来小时候把你宠过头了。
　　“别气别气，小孩嘛，童言无忌。”夏悠然忙倒过来宽慰他，“你优比较率直，有什么便直说……”
　　“悠然！”梁亦生一下极是幽怨地看向妻子，“你也觉得我做的不好吃？”
　　“呃……”
　　梁我优一看这架势，忙转向梁天成，“爷爷，爷爷，你上次说要去野餐，什么时候兑现？”
　　“啊？哦～”梁天成看着孙女不断打眼色，明白过来，“咳咳，不错，就这周末，全家去禺山野餐，唉，悠然，你这两天准备准备。”
　　“好好！”夏悠然马上转移视线，一家人高兴地商量起来。

　　这边梁家用饭用得正欢，那边范家却是一片死寂。
　　如果可以的话，范恨优会扔下饭碗，离家出走。但他始终做不出来，因为他觉得他母亲和父亲实在太可怜了。他们今天还会坐在一起，是因为他，如果当年不是他的出生，许修然早就离开了范心怡。
　　“范许恨优！”范心怡叫儿子总是这样叫，许修然对这很是反感，曾说了不下万次，但越是这样，范心怡则越要这样叫，到最后许修然也懒得说了。
　　“你是故意气我吗？”范心怡将一张空白卷扔到儿子面前，继续扯拉着嗓子骂起来，“白卷！白卷！哈，再怎样笨的人也会在上面碰个答案！你傻吗？一个字也不写，分明就是有意告诉我，你是故意不做！”
　　范恨优看着母亲，等待她结束。
　　范心怡又骂了一阵，但儿子一句话也不说，连顶撞也没有，她觉得甚没意思，却又心有不甘，指着范恨优，对丈夫道：“你看看你儿子！你是他爸，怎么也不好好教导他？”
　　“你整天这样骂他，他能不麻木吗？”许修然叹口气，无奈应道，“明天还是帮他转学吧，你老要他跟梁家姐弟比，难道你没看出，他压根就不想比，在故意跟你作对吗？”
　　“他说的是真的吗，范许恨优？”范心怡一下扯住范恨优的衣领，生气地问道。
　　“妈，别说了。”范恨优扔下手中饭碗。
　　“妈什么妈！”范心怡当下火了，怎么连自己的儿子也不帮她？“我告诉你，这个学期你再敢给我拿白卷回来，就别再叫我妈了！想转学？门都没！你要记住，你叫范许恨优，就是要憎恨他们的！”
　　“我吃完了。”范恨优干脆推开范心怡，转身出花园了。
　　“你――”范心怡气得又要叫骂。
　　许修然实在看不下去，喝道：“范心怡！你这样只会害了儿子！”
　　“我宁愿是我害的，也不想由梁家的人来害，尤其是你那位小悠！”
　　“无理取闹！”许修然也气得扔下碗筷走了。
　　“哼！”范心怡气得扔下碗筷，生气地道：“有本事你们永远也别吃饭！”

　　范恨优出了花园，便看到爷爷奶奶正在小凉亭品茶，心中一阵酸楚，转身想走。
　　“孙子！”奶奶华彤云看见他身影，忙喊了过来。
　　“恨优，去哪啊？”爷爷范若明也回头喊了过来，“过来陪爷爷奶奶坐坐。”
　　范恨优无奈地跺了过来，闷闷地打个招呼。
　　“怎么了？是被妈妈骂了，还是他们俩又吵架了？”华彤云将他拉过来，坐在身边，细心地整整他衣领。
　　范恨优不自然地往后躲了躲，轻声应道：“老师将上次的数学考试卷给她了。”
　　“哦？又是白卷？”华彤云慈笑地替他沏杯茶，听得孙子低低的从鼻子哼出一声，便又问道，“为什么一个答案也不往上填？”
　　“我不会。”范恨优撇撇嘴角，低下头。
　　“今早，方姨替你收拾房间时，看到你扔在床头的习题本――”声音戛然而止。
　　范恨优抬头，微讶地看向奶奶，只见端庄的圆盘子脸上挂着满满的慈爱，脸色不由一下赫红。
　　“恨优，奶奶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华彤云边说，边轻抚孙子的头发，“但相信你是明白事理的。青春期，谁没有点叛逆心态？奶奶和你爷爷也走过这阶段。”
　　听到这，范若明对老妻投来一眼，相视一笑。
　　范恨优看看爷爷，又看向奶奶，扯扯嘴角，没作回应。待回到房间，捡起那写了一大半的习题本，促起眉头，“什么青春期？我才没叛逆心态！”埋头又做了好一会题目才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