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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PART.5 雪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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尸魂界的冬天真的很冷,冷得秋月天还未亮便从梦中惊醒。卯之花家的榻榻米干净整齐,以至于那些散到空气中的味道也是规规矩矩的干草气息,吸入一口,混杂着清晨寒冷的空气,只觉得让人顿时清醒,清醒得连冷空气拉扯肺部的疼痛也异常清晰。
她习惯性的将手伸向被褥一旁,却发现那里空无一物。
如果有刀在,她想。
如果那把刀还在。
会不会没有那么寒冷。
她记得,新选组的冬天从来都不会太冷,是因为那些清晨就响在庭院里的挥刀声和喝声呢,还是因为那地方雄性生物太多呢。
天微明,清冷的光芒从纸门外投进来,照在卯之花家规整的榻榻米上。
她终于清楚的认识到,都过去了。
那些绝望呀挣扎呀,痛苦呀成长呀。那些少年稚嫩的双手蜕变成长满刀茧的武器呀。
都过去了。
她拨了拨自己的头发,穿着单薄的白色里衣从被子里出来,起身从衣柜里挑出一间从卯之花那里借(抢)过来的外衣潦草的披上,慢悠悠地走向纸门,推开,走入回廊,入眼之境,竟然是一片雪白。
原来,下雪了。
怪不得会这么冷。
跟梦中那些流啊流啊流不停的血,没有任何关系。
秋月突然笑了。
她生命中异常清晰的记忆,都是在雪天。
呀呀怎么办,突然好想喝酒。
卯之花烈从房间里出来,便看到某个本来活泼过头的家伙衣着单薄地坐在回廊上,赤裸的双脚踩在雪地里,而她本人却毫无察觉似的,将酒杯举在唇边,双目盯着天空,不知是在寻找什么,还是在目送什么离去。
卯之花皱了皱眉,不知是在责怪秋月的衣着和大早上喝酒的行为,还是在惊异于这个女子变化无常的古怪一面。
“秋月”她轻唤。
秋月似是没有听到一样,将酒一饮而尽,又把酒杯放在回廊上,一脚踩入雪地里,双目依然紧紧地盯着天空,一步一步的走到庭院中间。
“呐,小烈,”卯之花正要去阻止她时,她突然开口,“老师说过,如果很真诚很真诚的许愿的话,愿望就会传到天上,死去的人们也会听到。”
“你说,我在这里许愿的话,在这个死后的世界许愿的话,他们会听到吗?”秋月突然低下头来,望着站在回廊上的卯之花,那双眼里竟满满是温暖的笑意,“会听到的,对吧。”
卯之花不禁点点头。
“那样的话——”秋月深吸一口气,“——你们这群混蛋下辈子给我滚远一点杀人放火世界毁灭都别拉上我听到没有!”
卯之花失笑。
“哟西,小烈~今天早上想吃什么呀~”卯之花从铺面而来的波浪线历判断出她已经恢复正常,秋月合衣从雪地里塔塔塔地跳上回廊,“诶诶好冷啊我们吃粥吧我前几天跑了酱昆布哦。”
“没关系,秋月桑做的话什么都好。”
“诶诶~”秋月笑得异常璀璨,“小烈刚刚明明叫了人家秋月的~还有刚才那句话我一天都会为之感动的!”
卯之花只是笑容,她越来越知道,对付这家伙,果然只要微笑就足够了。
“秋月桑。”吃完早餐,卯之花不紧不慢的放下碗筷。
“嗯?”
“……”卯之花犹豫了一下,微微叹了一口气,又摇摇头,“没什么。”
秋月看着卯之花,坐正了身子,“有事。”这是肯定句。
卯之花沉默。
秋月表情严肃的看着她——应该说,表情严肃的看了她3秒钟。下一秒她的表情又变得懒散轻松,“嘛嘛有事就说嘛不要那么见外~秋月我可是你的家人啊~是家人就要分担生活呀~”
卯之花看着秋月笑了笑,叹了口气,开口说到,“瀞灵庭护庭十三番队,每年年终都会举行队首年终宴呢。”
秋月瞪大了眼睛看着她。
“每年队首宴都是由队长轮流负责的,因为庭中队长多为贵族,所以这也称得上是各大贵族的宴请,晚宴的规格是体现——”
“——啊啊贵族之间的攀比是吧,真是人在江湖啊。”
秋月反倒是大松一口气似的。她对着天花板夸张地叹了口气
“这种事情早应该告诉我嘛,你只用把那些什么队长的贵族级别和各自的喜好告诉我就好了。”
“秋月桑?”
“安拉安拉,”秋月挥了挥手,“别看我这个样子,以前的上司是个老大粗,交涉那种东西都要我来做,宴请什么的完全不是问题。年末的话现在还有不少时间准备呢。”
卯之花看着秋月,半晌,慢慢的笑起来。
“是吗,那真是有劳秋月桑了。”
“放心吧,”秋月还是维持着刚才不知道为什么坐正的姿势,“既然是跟你的家人做的约定,那么当然也不能让卯之花的家纹有所缺损的——不过还真的吓死我了我还以为小烈你不让我继续住下去了呢虽然说我是白吃白喝了一段时间不过你看最近我都有很乖的自己赚——额,咳嗯。”
意识到自己好像说出了什么,秋月有些生硬地清了清嗓子,掐断了话题。
“这样啊……”卯之花意味深长地叹了一句。随后披上白花花的队长织羽,挎上斩魄刀。
“队首宴是在年二十五举行的,请秋月桑那个费心了,还有——”卯之花笑得十分灿烂,“如果秋月桑有收入的话就不妨补贴一下家用吧。毕竟你可是卯•之•花•家•的•一•员•呢。”
因为不想被赶出去,所以没有告诉卯之花自己将润林安著名的酒铺盘下来的事,她并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引起了这位队长足够多的兴趣。
不过这样看起来,应该还算成功。
当然,对于卯之花烈来说,又可以监视一个不明人士对瀞灵庭有没有威胁又多了个白工,这种事情不接受白不接受。
“啊对了!”卯之花走到玄关的时候,秋月突然追出来,“我的刀,嗯你知道的,三日月宗近,最近有消息吗?”
卯之花愣了愣,摇摇头。
“是吗?”秋月抱着歉意笑了笑,“还是要麻烦你呢。”
卯之花应了下来,道了一声我出去了,走进银白色的雪地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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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哟,旦那。”
上次与土方偶遇的那件小酒馆,没有名字,装修寒酸,位置也不起眼,但是竟然在尸魂界小有名气。这里只卖一种叫做“捕影”的酒,香飘千里,但是味道却陈烈不失淡雅,无论是整还是死神,对于嗜酒之人,都是不可多得的上品。
但是土方说的,“你酿的酒比这里好多了”,绝不是恭维的话。
“呀,这个味道……让我猜猜看……嗯,桔梗…丁香…还有…诶樱花?真是厉害,什么好酒全都是花做的?”
秋月的嗅觉,按冲田总司那混小子的话来说,就是好得跟跟狗一样。
——混蛋你这什么比喻老娘五感都很发达连剑术都比•你•发•达!
“秋月真是一如既往的厉害呀,”旦那讪讪的笑道。与土方偶遇的的二天,秋月便找回这家酒馆,一见到旦那就把“捕影”的原料制作过程甚至不足之处都讲了出来,并且盯着厚脸皮的笑容要求合作,没想到旦那很爽快的答应了(废话你把人家老底都掀了)。
“这可是朽木家有名的百花酿啊。”
“朽木?”秋月逆着想起走到那印着朽木家家纹的酒坛旁边,“贵族?”
“哦对了,秋月桑刚来尸魂界所以不知道吧,瀞灵廷内的贵族以四大家族为首,这四大贵族分别是朽木、志波、四枫院和北川水。”
秋月的手不可察觉地抖了一下,“北川水?”
“是啊,怎么了?”
“不,没什么。”秋月挑了挑眉毛,“那那个四大贵族什么的酒怎么会在你这里——”
“——诶诶这里就是买‘捕影’的地方啊~”纸门被大声的拉开,一个异常荡漾的声音从门口传进来,“啊啊多么美好的空气如果有美人相伴——哎真的有美女——阿拉美人桑你好眼熟啊!”
“京乐!”门外又传来一个责怪的声音。随即一个白发死神探进头来,身上披着一丝不苟的队长织羽,和身边某衣着花哨松松垮垮的猥琐死神形成强烈对比。
“真是失礼啊死神先生,都说了我不叫美人桑。”秋月眼角抽搐。
“呀这真是……两位队长大人有失远迎。”
“想起来了!原来是lovely lovely的小秋月~小秋月好久不见还是这么漂亮啊~”说着某猥琐死神就向秋月扑来,秋月正犹豫着是一脚踢上去还是侧身躲开,京乐却被身后略显病气的白发死神拎住了领子。
“喂喂浮竹你不要总是坏我事儿——”
“——咳,失礼了,”浮竹责怪地看了京乐一眼,“我与这位友人久仰‘捕影’大名,所以特此来仰光,不知这位小姐跟京乐……?”
“没什么,不过是京乐队长帮我魂葬罢了。”想起这件事秋月就心情不佳,三日月似乎并不在润林安,这么长时间一点消息也没有。
“不要这么一本正经嘛浮竹~小秋月是来这里买酒的?啊对了你的刀呢?”京乐从浮竹手下挣扎出来,扭着花袍子往秋月身边凑去。
秋月佯装看酒挪远了一步,凑到旦那的身边,瞟了京乐一眼,“我现在可算是这间酒馆的半个老板,还有,我的刀丢了哦花袍子队长。”
京乐尴尬地压了压斗笠说着反正女孩子不适合那么危险的东西再次粘了上去。
“旦那~”秋月无视京乐唤了一声,“年二十五的时候上次教你酿的酒要四坛,捕影要三坛,嗯顺便这百花酿也给我一点尝尝鲜~”
“诶诶朽木家的百花酿?怎么会在这里?”京乐两眼放光。
“咳,说来惭愧,小的以前跟朽木家有一点交集,朽木家的大人喜欢小的的酒,还特地拿了这百花酿来让小的见识……不过话说秋月你这是狮子开大口啊。”
“我最近都不知道让你的营业额翻了多少倍还答应了你其他各种各样麻烦的事你还真让我打白工啊旦那!而且……”秋月意有所指地往浮竹那边看了看,压低了声音道,“作为润林安一家寒酸酒店的老板,您认识的人也太多了一点吧,握菱先生。”
旦那听出了秋月语里面的胁迫意味,摇了摇头,退到内室不知道去倒腾什么了。
秋月的目光凝在一坛酒上,很明显心思已经不再这里了。
京乐依然不死心地跟秋月套近乎,嘴里不知道哼哼唧唧着什么再次扑向秋月,但出乎意料之外(?),秋月没有做任何反抗,疑惑之间京乐的手毫不客气地搭上对方的肩膀,手下的感觉让京乐暗暗惊讶那不曾显露过半分脆弱的背脊竟是如此柔软。
身后的浮竹无力地出声呵斥友人。
秋月因为那突然靠近的气息呆滞了一下,她差点无法忆起人体竟然有着这样的温度,温暖的足以将人灼伤。
她旋身从京乐怀中脱出,拢了拢外衣,一言不发地走向门口,拉开纸门。
寒气呼啸而来。
雪花一点一点地漫在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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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是冷的。刀应该是冷的。
但是,她的刀,很温暖。
那些斩断的颈项里奔腾的血液,那些刺穿的心脏里坚强的生命热度。
好温暖,好温暖。
温暖得令人想哭。
身后传来浮竹的低咳。
秋月回过头来,看着这位一脸正气的病弱死神。
她想起冲田小子生命最后的时刻。
“不介意的话,”她不由自主的开口说,“浮竹队长的病是旧疾吧。”
“诶?”浮竹似乎没想到对方会提到自己,“诶,是小时候留下病根了。不……不过……”说到这里浮竹不知道想起了什么似的,苍白的脸上浮上了淡淡的红晕,“最近……已经好转很多了……”
回忆起什么的浮竹十四郎,没有注意到自己并没有向对方做过完整的自我介绍。
秋月面无表情地盯着他看,她耳边的碎发微微摇摆在风雪中,看得浮竹竟然有三分失神。
“诶诶小秋月居然是医生么?”京乐出现在浮竹身边。
她无视京乐,退回酒馆里,走进里室,再出来时,手里捧着一小坛酒。
“拿去,自制的药酒,应该会对你有帮助——还有花袍子收回你的爪子!”
浮竹连忙推却,秋月却一脸不容拒绝的将酒塞到他手里,“你就当是做我的实验品好了。”
京乐嘴里说着小秋月让人家抱一下人家什么都会帮你做,秋月步伐坚定地将他一脚踢开,扬声跟在里室的旦那再交代了一遍自己的要求,然后推开大门,走入那茫茫白雪中。
本应该死缠烂打追上去的京乐不知怎么的拉着帽檐沉默不语,满室酒香混入了冰冷的气息令人觉得极不适应。浮竹回忆着那女子,在风雪中飞扬的衣角和懒散随意的黑发,那双墨玉色的双眼望向他时,仿佛深不可测的黑色海洋——说起来,有些熟悉的感觉。
就像在透过他,看着谁。
那样,悲哀。
“对了京乐,那个秋月桑……那是她的姓氏么?”
“呀难得浮竹你会这样问,”好不容易装了一会深沉的京乐一开口又气氛崩坏,“不知道呢,她说过她没有姓氏,应该不是孤儿就是大贵族什么的吧,以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