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禁短篇）因为》凉柒

1、第 1 章

　　城市依旧喧嚣，已经开启的，昏黄的路灯下有着灵魂没有影子的孤单。口腔内满满的那个温暖的味道，如此清晰。无法抑制的苦缠绕着末梢的神经，良久才溢出一丝甜味来。
　　一方通行甩了甩手中还残留着余温的罐子，发现没有了之后嗤笑一声，顺手将罐子准确无误地投进了清洁用机器人的开口处，细微的隆鸣声响盖过了脚步声，他向着便利超市的方向走去。

　　跨进店内的一刹那，明晃的银白色灯光径直刺进眼里，不动声色地打开了一部分的反射，视野顿时暗下来许多。
　　走向店内卖罐装咖啡的货架，目光移至最近所喜欢的曼特宁上。那种掩不了的苦味，却依然沉迷于它浓厚而甘醇的香味。那样刺激而清醒的，神经上的痛苦暂缓了大脑里盘旋了数天的疑问。

　　视野里突兀地出现一双白皙的手，纤细的指尖透出些病态的苍青色，就在自己惊异的瞬间将架上所有的罐装咖啡全数塞进了自己的购物篮里，不知是对着谁轻声道了一句“对不起”后转身走向柜台，一身透彻的蓝色长裙镶上的白边在空中曳出一条长长的记忆线。
　　一方通行惊于自己没能注意到少女的突然出现，转念一想或许是什么超能力使然，为没能买到的咖啡惋惜了一会。
　　仅是一小会，他便干脆地离开了。

　　吃力地提着一大袋罐装咖啡的时宫姬乃毫无防备地，突然打了一个喷嚏。她停下脚步，朝着有点微弱阳光的地方看去，无数细密的粉尘，细微地散进空气里，夹杂着无数的橘色阳光，乘风而去。
　　她呆滞了一会，随后干脆地再次前行。

　　***

　　手中的咖啡罐从指间松脱，摔在实木地板上，褐色的液体滚出罐子的包围。她盯着地板，发呆。
　　就这样孤独沉默 。
　　桌上的灯一直执着地亮在头顶。抬头看着房门，唯一的通道，通往不唯一的出口。微微叹一口气，摘下架在鼻梁上的眼睛，将身体投进床上，仰面看着空而无物的天花板。
　　在大脑里潜伏了很久的倦意席卷而来，她甩了甩黑色的整齐长发，从桌子上摸到钱包，顺手随便将头发扎成马尾，简单理了理乱翘的刘海走出门。

　　一方通行现在很烦躁，再一次被那个不知名的黑发超能力者抢走了欲买下的咖啡。但是毕竟是人家抢先一步，本欲发作却也无法怪罪她。
　　他烦躁地皱起眉，走出店门，出乎意料地看见了先前的那个少女，以一副痛苦地神情吞下手中的咖啡，一副比喝某种来自遥远国度中国的中药还要痛苦的样子。那样大口地吞下之后还被呛的连连咳嗽，弯下腰剧烈地颤抖着，显然被呛的不轻。

　　他走向少女，猝不及防地被少女一把扯住了袖子，连带着同样感受到了少女的颤抖，然后他看着少女泪眼朦胧地看向他，用极度沙哑的声音对他说，“能……能不能，帮我……去……买瓶水？”

　　他不耐烦地看着少女大口吞下自己所买来的矿泉水，脸上的痛苦才有所缓解。然后她拉着他走到了不远处的长椅旁，强行将他压下，窸窣窸窣地将手伸进袋子里，掏出几罐咖啡塞给他，“这些咖啡一半是为了抵换你买的那瓶水，一半感谢你愿意帮助我，然后前两次你不是都想要买吗，我抢了你的啊，啊不好意思。”

　　他皱着眉收下咖啡，“没我事的话，我可以走了吗？”
　　“啊？”少女侧过头，然后突然涨红了脸，“那个，能能能能不能等……等一下？”然后将他从椅子上拉起来，找了一个更偏僻的地方坐下，却又扭扭捏捏地不说话。
　　“到底还有没有我事？”
　　他的语气愈发不耐烦，瞪向了少女。少女抖了一抖，然后闭上了眼一股脑地大吼起来，“想请教你一个问题！”

　　停歇在树枝上的小鸟被少女尖细而高昂的喊叫所惊，扑扇着翅膀冲向蓝天。一方通行歪过头，“啊？”
　　先前因为少女的声音太过响，他自动将少女的声音给反射了，未曾听见少女究竟说了些什么。
　　“唔……唔，”少女依旧红着脸，“那个，你是Accelerator吗？”

　　突然被提及自己的名字，一方通行“恩？”了一声，估计又是想要挑战自己的，愚昧无知的人。他不屑地看向少女，后者“啊呜”了一声，将头使劲地低下，“那……那个，我是Level3的己方圣境，时宫姬乃，那个，你的能力，矢量操纵是可以自行控制的吧，那个……那个，想……想问你如何控制自己的能力。”

　　“啊？”

　　***

　　一方通行听名为时宫姬乃，代号为己方圣境的少女扭扭捏捏地讲了老半天才弄清到底是怎么回事。原来时宫姬乃的能力因为是屏蔽自己的一切信息，无论是□□，呼吸，声音，连最基本的存在也可以屏蔽掉的隐蔽性能力。本来这种能力应该能算上Level4的大能力的，但是因为她无法自由操控能力，连自己的存在都无法完全控制好。再过几天她的学院就要开始重新鉴定等级了，她想要晋升为Level4，因此才来找自己。

　　“能力的操纵，不是天生的吗？”
　　他用着肯定的调子说出了反问的句子，少女又“啊呜”地哀叹，“怎……怎么可以这样的啊，我可是连最基本人体构造和使用能力时的心理学都一起背下来了啊。”
　　“不过，能力的控制只要多练习就可以了吧。”他耸耸肩，满不在意的样子。时宫听到一方如此轻松的语调，更加伤心地“啊呜”了一声，随后完全忽视了一方通行的存在，沮丧且脚步虚浮地走向了来时的地方。一方通行也不想去搭理处于伤心状态的少女，拿着她赛给自己的咖啡走向宿舍。

　　***

　　时宫蜷缩在小小的阁楼里，看不见光线，除却黑色外没有任何颜色。静谧的小小阁楼里，数不尽的微尘沉眠于此，一下一下扫弄着脸庞。

　　在光与暗的临界，是哪个粗暴的声音凌空的改变了一切？

　　“死女人，莫非是事先知道了消息逃走了？”
　　“不过没了她也不要紧，我们的目标是一方通行。”
　　“只要打败一方通行，我们就可以做学园都市的第一了！”

　　她从未因自己的能力全方位全时间释放而感到如此开心，凭着对自己能力的绝对相信，她蹑手蹑脚地从阁楼中挪出来，踮起脚从门缝中挤了出去。

　　学园都市的夜晚，亮彻半边天的炫目灯光明亮的仿若白天。

　　她感到短暂晕眩，就像在地下通道行进得太久不习惯阳光却突然被日光照射的无处藏身一样。眼前的少年“切”了一声，移开了血红色的眼眸，“你逃出来了啊，我还忘了你的能力呢，特地跑过来估计是白跑一趟了。”

　　“不是的。”她小声地诺诺。
　　“啊？”一方通行尚未听清，看向少女微笑着的脸，明明是微笑着的表情，却是那样的单薄，“我很开心，你来救我。”

　　明明我们只是两个短暂相交的陌生人。
　　明明我的存在感是那么稀薄，你却依然在这座灯火辉煌的冰冷都市里，准确无误地找到了我。
　　只有你，此时此刻出现在我面前。

　　“那么，唔，Accelerator，翻译成日文是一方通行吧，那么就先称呼你通行君吧，我们先离开这里吧~”
　　她雀跃地拉上一方的手，“通行君，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一方通行任由着她拉着自己的手，“一群不长脑子的人跑到我宿舍找打，离开前说他们会找什么女人来，我想一想这几天接触的女人只有你了，虽然我们是没什么重要关系没错，但是我还没恶劣到会让那群人随便拿不认识的女人开火。”

　　时宫姬乃记忆中的那个夜晚，灯光明亮耀眼胜过了阳光，是人影无处藏身，
　　那是属于年少的无忧无惧的时光，

　　即使，马上就要分开。

　　那个晚上，时宫姬乃跟一方通行讲了很多很多，像是先前为了背书而喝下的所有咖啡里蕴藏的咖啡因子尽数爆发一样，她跟一方通行，讲了一个晚上的话。
　　一方也异常地没有显出不耐烦的样子，只是安静地选择倾听。
　　她跟他讲她的一切，无论过去，现在，抑或未来。
　　她跟他讲他未曾拥有的校园生活，同桌，拌嘴，老师，告白。
　　她跟他说隔壁班的高藤同学前几天就向她告了白，但是她一点都不喜欢他，却也不好意思开口赶他，然后她笑着问一方该怎么办，得到后者的暴怒的白眼以及一句我怎么知道啊我又不是女生。

　　然后，记得最后的时候，一方通行对她说。
　　“以后我们都不要再见了，你最好，忘记我。”

　　时宫透过低垂的眼睑无意中扫视过他的脸，想再说什么，突然忘了词，有种微小电流流过全身的错觉，明明如此微小，依旧将心脏抽痛。
　　然后她开口，其间有那么一瞬，目光与一方短暂的相接，随后她露出些许微小的，像是知晓了一切的，却又带着愉悦的笑容。
　　“恩，知道了。”

　　她的声音里有着微微的鼻音。
　　“通行君啊，你真是一个温柔的老好人，跟同学们所讲的那个人真是完全不一样呢。”

　　一方视野里的她的身体开始透明，声音也逐渐微弱下来，“你看，我对你发动能力，这样你就永远，永远也看不到我了。”
　　“这样，你也不用为我而担心了，我是不会被想要欺负通行君的那些人欺负的。”

　　他轻轻点头，“好。”
　　“你，一定会幸福的，像你这种人。”
　　那一刻，明明知道他已经无法看见她，也无法听见她的声音，她依然朝着他微笑，然后无法抑制地呜咽起来。

　　你自以为你是那种恶，因此你从来不曾因恐惧而退缩。你选择戴上完美的恶之面具下，但是，肯定有人也知道，你是，最温柔的□□。
　　你所隐藏的一切，那些处于邪恶表面下与常人无异的温柔。

　　The most special feeling of human is the one-sided love. That’s the unique.
　　You would never see a cat loving another cat in secret.

　　***

　　然后，很久很久以后。
　　多久以后呢，对于时宫姬乃而言，是一方通行近乎于她生命中完全淡去的一段时间。学园都市经历了那么多，最终得以安宁的一段日子。
　　她像一方通行所说的那样。仿佛生命中出现一方通行的，那短短一小段时间只是一个小小的梦，梦醒了，人的大脑就会自动将它淡去，最后只留下一个小小的剪影。同样的，她也拒绝一切有关于他的消息。
　　她努力地，已经忘了一方通行长得什么样了。与她表白过的高藤得知了那段时光之后，
　　依旧不知道她为什么开始把脑海里有关一方的东西一点一点的删除。他觉得对她来说这是不应该的，残忍而□□。
　　但是她貌似还是在坚持的去改变。
　　为他改变。

　　“御坂御坂也想要喝咖啡，御坂御坂努力摆出一副可爱的样子试图打动你。”
　　头顶着一根呆毛的褐发少女不满地把脸搭在了桌子上，鼓起了腮帮子看着她对面的人，在发现对面的人完全不为所动后大声的嘀咕起来，不少的客人被声音吸引了过去，少女对面的人终于有所行动，一把堵住了少女的嘴，不让她继续喧哗。
　　少女却因嘴被堵住而显得更加不满，挣脱了少年的手，大声叫起来，“不要嘛，御坂御坂也想要喝咖啡啊，御坂御坂非常不满地大叫。”

　　时宫姬乃刚为客人送完咖啡，看到少女鼓起腮帮子的模样低低笑一声，走上前去拉起自称御坂御坂的少女的手，“来，小孩子还是不要喝咖啡的好哦，据说有人喝咖啡喝死了，而且喝咖啡会影响小孩子发育的，你不想洗衣板一辈子吧。”

　　少女明显被吓了一跳，安静地坐回了凳子上。时宫向着坐在对面的少年露出了礼貌性的微笑，在看清少年的面容后，她收住了笑容，露出了像是怀念一般的表情。

　　“通行君，好久不见。”
　　“忘记告诉你了，我的能力已经可以自己掌控了。”
　　“所以先前的能力，被消除了。”

　　“恩。”他犹豫了良久，最终轻声。
　　一旁的最后之作像是感觉到了什么，出乎意料地噤声不语。

　　“通行君你真的很聪明呢，我现在啊，真的很幸福哦，我跟高藤同学交往了，高藤同学是真的很喜欢我啊，然后，我现在，也有一点喜欢上高藤了。”

　　我没忘记你，太荒唐。
　　但是，我不后悔。

　　他记得她说完的时候，海蓝眼眸里的神采黯淡下来，然后她看向他，紧紧咬着下唇，良久绽开一个他前所未见的，温柔的笑容。他刚想说些什么，只是

　　——她无比卓绝，转身离开。

　　我现在，很幸福。
　　因为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