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过叶隐息》裴影昵

10、第十话

　　【一】
　　“等一下。”比赛开始前，秋影浠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朝围观的女生们走去，最终目光在九班那两个女生身上落定，“你们两个，支持谁?”
　　两个女生对视一眼，不明白秋影浠的意图。“当然是叶枫。”其中一个女生开口。
　　“那么，是不是只要叶枫赢了，你们就服从运动会的安排?”两个女生一脸不屑地没有回应，秋影浠只好再接下去，“好，那你们等着看叶枫输球吧。”说完转身走回场中。

　　围观的姐姐妹妹们正对着那两个女生怒目而视，眼神中透出的“杀气”表明——如果我们伟大的叶枫哥哥因为你们俩而输了这场比赛，你们就，死定了。
　　“喂!”正走着，被身后尖锐的女声给喊住，“就按你说的。”

　　秋影浠没有回头，仍旧是一步步朝着叶枫所在的位置靠近。
　　叶枫把篮球移到身前隔开半米之外的秋影浠，饶有兴趣地问：“谁允许你随意借用我的名义了?”明明该是质问的语气，却意外地从中听出了一种叫作温柔的东西。
　　“谁不允许了?”秋影浠抬起眼弯了弯嘴角。接近一个头的高度差，对光的男生和逆光的女生温暖的对立。

　　叶枫点了点头一副“说的也是”的表情。然后看向一旁同班的三个男生，“三球定胜负。”说完把球扔给了个子最高的男生。
　　按斗牛的习惯一般都是以六球定胜负的，大概是为了速战速决不浪费时间，才改了规则。
　　即使是处于二打三的劣势，还是自信不减地把球先让给了对方，“大个子”接到球后回头跟身后两个一瘦一胖的男生说，“就按我刚才说的打。”

　　比赛很快开始，原来对方所谓的战略是，拥有绝对身高优势的“大个子”对秋影浠，另外一胖一瘦两个男生对叶枫。
　　被庞大身躯整个挡住视线的秋影浠几乎连球的位置都无法确定。秋影浠咬了咬下嘴唇。迅速闪过脑海的是“卑鄙”二字。
　　于是“大个子”一队率先拿下一球。

　　而此刻叶枫以一贯从容的步伐拿着球移动，站在大约两分线的位置时，被一前一后两个人挡住了去路，依旧无比从容地运着球，就这样僵持三秒后，叶枫突然加快运球速度朝左侧突破，将球运出了两分线，接近三分线时一个转身跳投，篮球在空中划出一道完美的抛物线，然后“唰”一声，空心得分。
　　场外顿时尖叫四起。

　　接下来是场上唯一的女生掌球，“大个子”一连上前数步，把她逼到了球场的死角，面临着执球时间过长和带球运出场外两项犯规的可能，秋影浠双手拿球有些无措，眼前一堵“高墙”令她根本没有把球传给叶枫的可能，男生看着眼前无计可施的秋影浠，似乎有些放松警惕，“本是同班人，相煎何太急啊。”用如此戏谑的语气说道。

　　自作聪明的“大个子”被秋影浠抓住了说话时松懈的瞬间，她突然低头一笑将球从男生两腿之间传了出去，虽然这样的传球方法在球场上并不少见，但当它成为一个女生对一个男生所为时，不免令那个男生有些尴尬，另外与他同队的两个男生也在此刻瞪大了眼睛愣在原地。秋影浠毫无顾忌地绕过了他，将正在向上弹起的球拿到手中，以一个标准的三步上篮拿下第二球。
　　一串连续动作都发生在眨眼间，看呆了场外所有的人，“哇……”没有叶枫得分时候那种惊喜的尖叫，但女生们都把嘴张成了O字型，“好厉害。”

　　秋影浠走到还未回过神的“大个子”身边，冷语道：“没人告诉过你吗?废话太多永远赢不了球。”

　　——废话太多永远赢不了球。
　　是谁曾在教训一个年少轻狂的小子时说的话，如今又被谁无意间提起？

　　“江澈浩，该你上场了。”旁边的球场传来这样一句。
　　足够大的分贝，江澈浩却没有听见，耳边已经全然被刚才从秋影浠口中说出的那句话占据。直到何晟轩用胳膊肘推了推他，才反应过来：“来了。”

　　这边，在重新发球以后，球到了“大个子”的手中，秋影浠试图防住他，但已经自作聪明过一回的“大个子”此时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丝毫不肯松懈，秋影浠只得站在他的侧后方静观其变。正当“大个子”准备轻轻松松绕过秋影浠之时，叶枫突然上前将球从“大个子”手中撩起抛到了空中。“大个子”一个重心不稳，一时间，正在空中下落的球，向后倒去的男生，和即将被男生撞倒的女生，对立了画面。

　　叶枫在此刻丝毫没有犹豫地放弃了触手可及的球，越过“大个子”一把拉过秋影浠揽在怀中，秋影浠惊魂未定地看向叶枫，两双距离只有五公分的眼睛传达出的视线交织在同一点。
　　这一瞬间，篮球拍打地面传来的震撼人心的重低音，摔倒在地的男生的惨叫声，围观的女生似欲“群起而攻之”的惊叫声，隔壁球场急切的一句男声“江澈浩你看哪里啊，小心球!”，还有自己漏了拍的心跳声。

　　为什么在她的视线始终未离开他的情况下，会清晰地分辨出那么多个声音？
　　原来，她忘了呼吸。

　　【二】
　　比赛的结果是，一片混乱中，叶枫在一手搂着秋影浠一手拿着球的情况下获得了最后一球的胜利。
　　比赛结束后，作为“责任人”的秋影浠和叶枫将摔倒的男生送去了医务室，还好只是小腿表层皮肤的轻微擦伤，简单处理后就没有大碍。据目击者陈述，灵魂还没完全归位的秋影浠连放在石凳上的便签本和笔都忘了拿，还是一位高一的学妹发现后跑着送过去的。

　　从医务室出来已经将近四点半。两人一路赶到教室，准备把运动会报名表以文档形式敲定。正在教室电脑上“奋手疾书”，林慕和苏莳妤一人拉着一个女生闯了进来，“影浠，终于找到你了!”林幕“以手抚膺站长叹”。
　　“你……你不是让我们帮忙盯人嘛，跑哪里去了啊？”苏莳妤大气还未喘上来。
　　秋影浠拍了拍自己的头，这才想起这回事。
　　“不好意思……我……忘了……”说完突然又疑惑起来，看向叶枫，“可是……为什么没有少项目？”
　　叶枫随手拿起笔敲了敲她的头，“那两个是后勤啊，笨。”
　　身后两个女生惊讶地叫出声：“什么？后……后勤？”一般后勤都选定男生，可是因为文科班的特殊关系，连这也破例了。
　　“有什么问题吗？”叶枫连看都没看她们一眼，继续敲打键盘。
　　两个女生咽了咽口水，“没……没有。”

　　所有人都有一种感觉，那一天，那个场景，那片空气里，好像有什么东西，悄悄地变了。

　　【三】
　　为期三个星期的集训时间，每个人都过得异常忙碌。除了个人项目的训练，还有三个集体项目，长绳接力，运球接力，50米蛇形跑接力。各是五男五女。此外还有运动会开幕式上的方阵练习。
　　集体项目和方阵的训练是秋影浠和叶枫负责，但由于训练时间常常与音乐生的日常课程时间冲突，组织人往往就成了苏莳妤，有时候毕笙刻也会主动帮忙。所以在训练场上更多见的反倒不是两位官方体委。

　　林慕在参加长绳接力和垒球训练的同时，还有校舞蹈队的练习，为了开幕式上的集体舞作准备。

　　于是往日不离的形影也成了各有事忙的单影。相比之下，秋影浠与林慕在一起的时间已经远远被与叶枫在一起的时间超过。篮球赛风波之后，在“两块冰撞在一起居然也能擦出火花？”这样的疑问下，两人的“绯闻”已经传播到人尽皆知的地步，可是绯闻的男女主角却仿佛清者自清般对此充耳不闻，果然是很符合两人性格的作风。因为要做的事情总是契合，双入双出已经成了一种习惯，习惯到就算在别人眼里也成了自然，只是走在一起时仍像默片时代那样只有动作没有言语。

　　以往在清晨时安静的操场因为运动会临近的关系变得异常热闹。大约从五点半开始就陆陆续续有人来到操场上练习。
　　身边的人都是如此，秋影浠也不例外，不知是机缘巧合还是命中注定，今年的项目跟去年如出一辙。其实是慌乱的，不是担心拿不到像去年那样的成绩，而是担心在没有江澈浩的情况下根本无法完成比赛，分开将近一年的时间里，自始至终在逃避的问题其实是：恐怕自己对他的依赖早已大过爱。

　　不想承认这一点，所以才拼了命地练习。每天早上六点准时出现在学校操场跑上四圈一千六百米。有一个特殊的癖好，就是喜欢在跑步的时候塞上耳塞，把音乐的音量调到最大，这样就不用听到任何流言蜚语。每天一首单曲循环，用歌曲的时长作为计时的标准。多数时间是一个人，简单而满足。

　　如果生活足够紧凑，时间就不会有任何机会停留。转眼，夏夜里不知疲倦的蛙声和蝉鸣，风扇吱呀吱呀的转动，都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小树林大片大片的红色枫叶和偶尔从窗外透进的凉风。
　　校服的主色调由深蓝变为浅棕。白色的内衬，格点领结或是领带，浅棕色的针织线衣，格点百褶裙或是黑色长裤。

　　规整的生活也有时不时传来的趣闻。
　　比如今天早上，毕笙刻在饿得不行的时候，看见苏莳妤座位上的一个面包，随手“抄”起来就吃。于是便有了接下来的一段对白。
　　苏：已经过期一天了。
　　毕：没事，死不了人。
　　苏：愿真主保佑你。
　　毕：欸？这是葱吗？
　　苏：不，那是过期一天长出的霉斑。
　　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