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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十三】 ...

  •   即然断了念头,陈润生更少留在府里,璎珠闲了下来,每日坐在房里足不出户,也懒得涂脂抹粉穿金戴银,偶尔去花园里摘些鲜花插在鬓角,捧了菱花镜自己细细打量,旁边碧桃讨好道,“姑娘这么个模样,倒真像戏里面的闺房小姐了。”
      璎珠不响,隔了一会,才问:“早上你出去做什么,是不是妈妈那里派人来了?”
      “真是什么事都瞒不过姑娘,确实是妈妈打发人过来了。”
      “她又有什么事?”
      “没什么,不过郁公子前天来过芙蓉阁了,妈妈推说姑娘出门烧香,他便有些可惜,说自己也要动身去湖州,恐怕一个月都来不了。”
      “哦,还有其他事吗?”
      “妈妈说其他的人都好打发,唯有一个辛五爷,不知听了哪里的介绍,已经来过两次了,因为是生客,故问姑娘要不要看看。”
      “让他慢慢等着吧。”
      “是。”
      碧桃虽然跟了璎珠出来,也知道自己其实不入她的眼,普通奴婢而已,难免促狭使坏,偏偏璎珠精明过人,蛛丝马迹总看得一清二楚,真正半点儿灰尘都容不下,自己又恨又无奈,忍气吞声的做事罢了,岂知她越这样,璎珠便越看不起她,半点心思也不透出来。
      陈润生哪会看不出来,没人的时候便笑她:“枉你如此精干,居然连挑个丫头都不如意?”
      璎珠淡淡道,“不如意就对了,妈妈又不是糊涂人,没得给我安个左膀右臂做什么?鹜蚌相争,总是渔翁得利,倘若我有异心,要背着她做什么手脚,碧桃就是第一道横在前头的坎,她岂不高枕无忧?枉你也是做官的,就没遇到过扎手的同僚?这就是上头在不让你们如意呀。”
      一句话说得陈润生沉默不语,伸手抚摸她的手指,涂了丹蔻的指上莹莹生光,粉色宝石似的,还是忍不住弯腰下去,在那里亲了一下,“你若投了男身,必也是与我同朝倾轧之人。”
      “不错,我若是男人,第一个就饶不过你。”璎珠轻轻抽出手。
      陈润生温和道:“你这样的人品相貌,堕在芙蓉阁实在委屈,事成之后,不如跟了我……”
      璎珠不等他说完,伸出一根手指顶在嘴上,“休要说以后,我在芙蓉阁这些年,什么好话没听过,哪回当过真?大家桥管桥,道管道,各走各的路罢了,若你真有心帮我,就先替我脱了贱籍,其余的事,你自管自的说,我是一个字也听不进的。”
      陈润生听得又笑又叹,咬牙切齿,拽着她衣袖要往怀里拖,璎珠哪里强得过他,被扯得半个身子贴到他身上,正在用力,耳听门外何婶叫了声,“公子在这头吗?”
      便听一路脚步声,碧桃笑嘻嘻钻进来,“有客人来啦,急着要见公子呢。”
      “我这就过去。”陈润生临走时仍不忘在璎珠脸上摸一把,“你若是肯听话些会更漂亮。”
      璎珠被他纠缠了半天,鬓发蓬松了些,正要去镜前细细匀齐,突然瞟到镜子里身后的碧珠直勾勾瞪着自己,一脸厌恶鄙视的表情,顿时满腔无名火冲起,咬牙回头喝她:“你看什么?”
      碧桃吓了一跳,立刻变成柔顺的模样,无辜道:“我听姑娘吩咐呢。”
      璎珠冷冷地看着她,勉强克制住脾气,“你先出去。有事我自然会叫你。”
      “是。”
      眼看她扭扭捏捏下了楼,璎珠坐在镜前,尤自气得手足冰冷,仔细想想,既然春娘决心要把颗棋子布在她身旁,就算费力赶走了第一个,还会来第二个第三个,倒不如碧桃愚蠢无用,容易对付。正在出神,耳听楼下有把女子声音娇滴滴道:“这里倒不错,花也好,树也高,怎么不把酒席置到此地?”
      另一人接道:“胡说,哪有什么好,不住你去那头坐下,草根底下一蓬蓬的蚊子飞出来!”
      璎珠听得奇怪,这两个女人的声音耳熟至此,倒像是哪里听到过的,起身俯在窗前往下看,果然是认识的,竟是隔壁富春坊的刘伴奴和金赛兰。
      两个女子推推搡搡,打打闹闹过来,一路上也没撞着人,难免说话放肆起来,刘伴奴笑:“一大早急巴巴的赶出来,还以为要去田府呢,想不到是这种地方,寒酸得很。”
      金赛兰说:“寒酸不要紧,没有母夜叉行好,田大奶奶那个脸色你又不是没见过,恶心恶气的,我才不要去和她打交道。”
      “倒也是,她既然管不住男人,何苦把脾气发在别人身上,也是作孽。”
      两个正说得起劲,忽然见碧桃立在树后,露了半个后脑勺出来,金赛兰是个脾气暴躁的,当下发作起来:“什么狗东西,好好的人不做情愿去做鬼,再敢躲着听壁角,信不信老娘拿鞭子把她抽出来。”
      碧桃听了这话,慢慢地走出来,大声道:“我原本就住在这里,哪个故意要听姑娘们说话。”
      刘伴奴把她上下看了两眼,轻蔑道:“你是这府的下人吗?”
      碧桃虽不认识她们,但瞧她们的模样也知道不是良家女子,当下被她看得很生气,心想一个勾栏院的婊子有什么了不起,不客气道:“我是什么人与你有什么关系,倒是你们擅闯人家后院,反倒先拷问别人。”
      金赛兰冷笑一声,对刘伴奴道:“一个臭丫头,也敢给我们脸色看了,陈府的人架子好大,早知如此,咱们还不如去田府会田大奶奶呢。”
      “呸,你理她做什么,比叫花子强不了几分的贱奴胚,何苦和她白费口舌。”刘伴奴上前一步,“好狗不挡道,府上连条懂规矩的狗都养不起了么!”
      两人说着都笑起来,一把推开碧桃,得意洋洋地走过去了,碧桃气得脸色雪白,肚子地里‘贱人娼妇’的骂了几十遍,才悻悻的走了。
      金赛兰刘伴奴一路说说笑笑走到厅里,田德阳与陈润生已吃了一巡酒,见她们进来,田德阳笑道:“去茅房也用得着这么多时间?别是伺机偷汉子了罢。”
      金赛兰一把洒金花帕子直直甩到他脸上,“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总没好听的话。”
      刘伴奴本来已端起酒杯,但听得一个‘狗’字,突然喷笑出来,酒水溅了田德阳一袍子,田德阳喝骂她,“还没喝酒就先醉了?”
      刘伴奴忙放下杯子,取了帕子去他身上轻拭,解释道:“方才在园子里遇到个没眼色的女人,姐姐就骂她是好狗不挡道,想不到现又提这个字,你说算是什么腔儿?”
      “这叫做狗改不了吃屎。”陈润生淡淡接道。刘伴奴再也忍噤不住,俯身在案上笑起来。
      田德阳也大笑了几声,才向陈润生道:“上次在樊楼见到的就是这个女子吧?”
      陈润生点头。
      田德阳道,“我看她容貌不过中等之上,能入你的法眼,一定有过人之处,不如乘此机会带出来让我开开眼?”
      “不行。”陈润生想也不想,“你即把事情交给我办,就该全听我的安排,倘若有半分疑心,不如另辟蹊径。”
      “唉,我不过是要看看她是不是有这个本事,你怕什么?”
      “我只是不想打草惊蛇。”陈润生淡淡道,“你放心,我找的人必定与众不同,不是寻常女子……”
      一旁金赛兰顿时不服气,撇嘴道:“什么与众不同,也不是一张嘴两只眼,依我看,长得也普通……”不料陈润生猛地横她一眼,瞪得她心中发寒,再不敢说下去。
      田德阳也斥她:“有功夫在此废话,还不去唱个曲子助兴。”
      金赛兰嘟起嘴,刘伴奴笑着拉她手,两人去席前取了琵琶竹板,一个弹一个敲,果然咿咿哑哑唱起来。
      田德阳低声道,“也罢,既然你说是好的,就必定不错,只是你替我盯紧些,事成之后,我必有重谢。”
      “我不要黄金白银,只要你的一句话。”陈润生一字一字道,“一条人命换一句话,这笔生意怎么算都不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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