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心》优昙花

1、第 1 章

　　吃晚饭的时候通常只有爷爷会问□□一些学校的事情，奶奶和兰心只是低头吃饭。也许是正在长身体，□□很快吃完了那小碗饭，回头想让阿姨盛饭，却没见到，兰心忙起身道，“我来吧，阿姨好像还在加菜。”佩寒意识到自己的忽然回家给阿姨造成了些困扰，也看到了□□很自然的将碗递给了兰心，却没有丝毫觉得不妥。
　　兰心警觉地抬起头，发现了佩寒注视她的表情，忙道，“爸爸，阿姨说您爱吃的酱爆虾马上就好了，您先喝点饮料吧。再稍微等下吧。”佩寒道，“我不吃了，上次我回来时的衣服在哪，我拿回去。”兰心忙放下碗道，“您坐这吧，我去拿。”佩寒皱了皱眉，兰心看着他的表情不敢动弹，爷爷道，“你就让兰心拿给你吧，你每次回来的衣服都是她亲手洗好整理的呢。”佩寒却问了句，“兰心你念几年级了？”兰心道，“初一，和□□同一间学校呢，爸爸。”依旧是低眉顺眼的被使唤模样。
　　正巧阿姨端了菜出来，听说佩寒要走，忙上楼去拿他要带走的换洗衣物。和众人道别后忍不住回了头，看见兰心一双大眼仍是注视着他，她显然没有料到他的猛然回头，喃喃地道，“爸爸。”眼神充满着期盼与不舍。
　　他说道，“爸爸，妈，兰心也这么大了，还是和我过吧。”

　　兰心是他的女儿，确切地说是私生女，还是高中生的他和年长十岁的漂亮女老师相爱却被迫分开，直到那年那场震动人世的大地震，那个漂亮女人隐居的小镇遭到了毁灭性的打击，当救援人员以为无一人幸存时却在一所小学的废墟下发现了小手紧握一根项裢的兰心，她的眼泪顺着蒙眼的纱布流下来，对着记者的话筒说道，“我想找到我的爸爸，他的名字叫汪佩寒。”
　　当他接到记者的电话时很是震惊，兰倩，也就是兰心的妈妈，也就是那个高傲的物理老师，而他原本只是觉得好玩，却受到各方阻挠，激发了少年的脾性，和兰倩相约私奔，父亲得知后直接关了他的禁闭，兰倩不告而别从此不知所踪，他可以想像父亲对兰倩及其家人施加了多大的压力，却从未想过去寻找，那只是他众多风流韵事中的一宗，他却没料到兰倩竟然已经怀了孕，而且独自抚养着孩子。
　　他在医院里看到了兰倩的女儿，那个叫佩兰的八岁小女孩，她长的并不象兰倩，兰倩的眉眼妩媚中带着坚毅，人群中很是扎眼的美丽，而这个小女孩除了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外相貌却是平常，她递给了他一根项链，就是她被困地下六天仍不松手的身份的证明，那是制作极为精良的黄金，心型的链坠打开后是一张小小的照片，那是他与兰倩的合影，他送给兰倩贵重的礼物何止千万，她却只将这张有他俩的合影的项裢挂在女儿胸前，可见兰倩用情之深，他轻叹一口气，皱眉看着这个未遗传到自己或是兰倩半分俊美的女儿，对助理说道，“帮她办手续，带回去吧。”

　　如果照他父亲的作派，兰心是断断不会走进汪家的，他领着兰心未进门口时，父亲已经拿着拐杖打了出来，因为找到兰心的关系，那些八卦小报将他与兰倩的陈年旧事重新捞出来，给大家多些茶余饭后的谈资，父亲自觉丢不起那个脸，儿子虽然向来胡闹，却从未闹到如今妇孺皆知，眼看那拐杖就要打上他的背，忽然听到轻脆的一声，“你就是佩兰，叔叔那个女儿？”是同样只有八岁的□□，大哥的女儿在问兰心。
　　兰心头都不敢抬地答道，“是的。”
　　“这个名字好土啊，爷爷，咱们重新帮她取个名字吧。”□□因为父母双亡，一直由爷爷奶奶抚养，故与老人家反而更亲近。
　　父亲最终会接纳兰心，只怕就是因为□□这一句话，父亲也许是忽然考虑到□□并无兄弟姐妹，形单影只，有个小女孩相伴，虽然出身平贱，至少是血亲，也并不是坏事。于是佩兰便被正式收养，改名为汪兰心，与□□并取慧质兰心之意。佩兰这名，取自他名中的佩，取自兰倩名中的兰，当父亲要帮兰心更名时，小女孩仍是未抬起头，却是轻嗯了一声，没有丝毫反抗，他未想到性格刚烈的兰倩竟教出这样一个柔弱的女儿，不由更是唏嘘。

　　兰心小心的缩在后排的位子上，不说话，低着头。
　　他问道，“成绩如何？”
　　兰心轻声答道，“一般。”后来他无意中看了她和□□的成绩单，的确一般，平均每门的成绩也就80分左右，和他当年相比自然是远不能及，父亲却很是高兴，因为相比较□□的经常不及格，兰心实在是太让人欣喜了。

　　他又请了个司机，加上原来的阿姨，一起来照顾他和兰心的起居。
　　开始的时候，兰心仍是照大屋子里的习惯每天候着他吃早饭，晚饭，后来发现他经常不归家，甚至出差数月，便慢慢遗忘了些大屋子的规矩，眉眼间也神清气爽些。

　　就这样，不知不觉，已经快六年。
　　他到家时已经快九点，黑暗的客厅里忽然传来怯怯地一声，“爸爸。”
　　他仍是不习惯家里多了个人，哪怕是自己的女儿，不由皱眉道，“待在这怎么也不开灯。”
　　兰心忙答道，“我知道了，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回来，等着等着就睡着了，忘了开灯。”
　　他问道，“有什么事吗？”
　　她低下了头，轻声说道，“爸爸，老师说，高三的时候家长要经常和老师沟通。”
　　“哦，不是有爷爷？”他很少关注兰心的学业，反正父亲退休后也是闲着，管管两个孙女的教育工作也算是发光发热。
　　“班主任说，我好像没有爸爸的小孩一样。。。。。”兰心怯怯地说道，其实班主任真正的目的是想看看那位传说中汪家二少爷，汪佩寒从青春年少开始就是个惹无数女人惦记的男人，这几年虽然低调些，但那些风流韵事越传越邪乎，而最传奇的莫过于兰心的生母兰倩原来就是这所高中的物理老师，也是汪佩寒的高中班主任，不被世人祝福的不伦恋情，竟然还有这样一个女儿存在，年轻的女老师原以为身为汪兰心的班主任，至少能见到传说中的人物，可惜汪兰心高中都快念完，汪佩寒却从没出现一次，倒是汪因，也就是汪家的老太爷，倒是经常出现，弄的学校领导每每紧张不已，跟在老领导后陪笑，不过相比较汪因想来校长们也是不愿意看见那个视伦理制度为无物的汪佩寒的。汪因出现的原因通常是汪□□惹的祸，欺负同学，考试不及格，与老师顶撞，每想到此，老师就庆幸自己教的是兰心，兰心性格温驯，成绩一般，从不出格，也不活跃，从这点上来看，汪兰心倒真不象汪家人，更不象那个传说中美艳聪慧的兰倩，但外人也看出汪家人也从没把兰心当汪家二小姐，充其量，她只是汪□□的使唤丫头。
　　汪佩寒听到兰心的这句话，不由沉默，良久，问道，“下次家长会什么时候？”
　　兰心已经暗下去的大眼闪亮了起来，回答道，“期中考试后就会有年级家长会呢。”
　　“哦，到时提前和张叔叔说一下，让他安排下行程。”张漫雪是汪佩寒的特别助理，兰心听到这句，知道目的达成，嘴角一抿，微笑着道谢回房休息。

　　家长会前的一周兰心先和张漫雪说了时间，张漫雪打趣道，“兰心，你不会象□□一样又是年级倒数十名，老爷子每次开完家长会都说脸都被丢尽了，你要是让你爸丢这么大的脸，回来他可是真要K你一顿的啊。”兰心笑道，“张叔叔，你就放心吧，保证不会给爸爸丢脸。”张漫雪忙说好好好，心却道，就怕你爸到时给你丢脸，汪佩寒虽然这些年低调了些，可是那是和从前那明艳艳的风骚相比较，现在只是闷了些，脾气仍然火爆，行事仍然特别，也仍然受不得半点委屈。

　　家长会前一天，班主任又借机找兰心确认了一次，兰心知道爸爸虽在深圳出差，但会搭第二天早上的飞机，直接从机场到学校，而家长会三点才开始，便再次确定的回答。
　　同桌笑道，“汪兰心，你不会是为了你爸要来才努力用功期中考得了年级第一吧。”她又回以一笑，不做解释，这也是实情，要不是因为汪佩寒难得答应来参加家长会，她是断断不愿考第一名的，在她的内心，她是由衷的希望接近爸爸与□□。□□虽然公主脾气，却单纯易懂，只要你顺着她，在某些方面不超越她太多就可，倒是汪佩寒，连面都难得见上，更不要说接近，她早闻汪佩寒的骄傲虚荣，如果没有好成绩，想让他再正眼看自己的机会不知要等何日。

　　家长会的这天终于到了。
　　兰心特意将乌黑的长发束成公主辫，换上件一字领的白色连衣裙，脖子上那条父母定情的项裢闪烁着光芒，镜子里的少女婷婷玉立，阿姨和司机看在眼里更觉得兰心可怜，只是爸爸参加个家长会，都激动如此，可见佩寒这个爸爸有多失职，爷爷汪因看见也是同感，不由对兰心更是怜惜，虽然至今他也怀疑兰心的血缘，毕竟十六岁的汪佩寒和二十六岁的女老师那段韵事开始没多久就被他掐断，怎么会忽然凭空有了个女儿，幸好兰心温驯沉静，陪伴在身边倒也很是愉悦，慢慢也真生出些爷孙的感情来。

　　打开手机，却是汪佩寒的短信，兰心，这里昨天起台风了，航班全部取消了，可能赶不上家长会了。原本明媚的脸上顿时一冷，却只是短短的时间，立刻又恢复了平静，回复了短信道，没关系的，爸爸，注意安全。
　　张漫雪偷偷看了看兰心的回复，不由摇头，多么懂事的女儿啊。汪佩寒瞪了他一眼，想到兰心那故作轻松的脸，心里有些愧疚。

　　汪因对兰心解释道，“昨天台风你爸住的酒店都被水淹了呢，听说半夜里停水停电，睡觉的干净地方都没有，唉，这几年天气真是异常啊，怎么忽然有这么大的雨呢。”
　　兰心忙道，“那爸爸没事吧。”
　　汪因摸着她柔顺的黑发说，“傻孩子，谁敢让你爸有事啊，水一退下立刻就送他去了机场，结果还是赶不上你的家长会呢。没事没事，爷爷不是在嘛，以后让爸爸所有的家长会都不可以缺席，有个考第一名的女儿多骄傲啊。”
　　兰心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爷爷，那只是别人正好发挥的不好，我运气好而已，你不要老是说啦。”
　　□□点头道，“对啊，我想也是啊，兰心和我差不多，这只是运气好才考这么好嘛。”
　　汪因又好气又好笑，“那你运气好一次给我看看呢，□□，看到你的成绩单我都觉得丢人，我都六十多了，从没有比开你的家长会更丢人的时候。”
　　□□立刻讨好的牵着汪因的手谄媚地说，“好的，爷爷，下次我也考个第一给你看，好让你扬眉吐气哈。”
　　老人家虽然知道是在哄他，却也开心地笑了，自从兰心的父母车祸双亡后，他对晚辈的要求便放松许多，只要一家人平安富足，他也就安心了。

　　下午三点，家长会正式开始。
　　兰心虽然很是失落，却也是强打精神不表现出异常，不知是心理原因或是其他，总觉得今天校长的讲话特别繁杂漫长，但终于到了最后的环节，公布期中考试成绩及名次证书。
　　听到校长念自己的名字，兰心起身去领证书，拿在手里欲回座位，却不料校长忽然叫住她道，“汪兰心，做为本次的全年级第一，你有什么想对大家说的么？”她一愣，似乎平时没有这个环节，校长却已经将话筒递到手中，她大窘，头脑一片空白，口中支吾道，“其实很多同学都比我成绩好。。。。。。爸爸？”
　　白衣少女愣愣站在主席台上，看着忽然打开的礼堂大门站着英俊的男人，白色的衬衫，黑色的西装，显然是一路风尘地赶来，他大踏步地向她走来，拿过愣住地她手中的话筒说道，“我是这所高中毕业，今天我的女儿得了年级第一，我觉得很骄傲，但也没想到杜老师真的做了校长。”
　　台下一片笑声，曾经的杜老师，现在的杜校长有些尴尬，他也亲眼见证了当年汪佩寒的胡闹，却不料他的女儿又在这所学校，当他接到汪佩寒的求助电话虽然很想直接回绝出口当年被欺负的恶气，却迫于汪家的势力，只得答应了。“不过还是要谢谢杜校长，能让我来得及看到兰心领奖。”兰心顿时也明白是汪佩寒让校长拖延时间等他赶来。
　　事后，□□不无嫉妒地说，“叔叔，兰心只是得了一次年级第一，你们弄的象奥斯卡颁奖一样，怎么不谢谢所有TV啊。”
　　兰心似乎仍未从惊喜中缓过神来，坐在车中眼神却是远方，流露着悲伤。
　　汪佩寒轻握着她的手问道，“怎么了，我可是赶上了。”他却没有说当时起飞的条件并不充分，他却仍然是坚持要回来，张漫雪一直在抱怨跟着这样的老板为这样的小事冒这样的风险。
　　兰心尽量不着痕迹地推开他的手，今天的汪佩寒比平日话多，眼睛闪烁着喜悦的光芒，这在平日里很少见。
　　“你在想你妈？”他不太会猜别人的心思，也犯不上去猜，看见这样的女儿，他下意识地会联想到她在想念已经去世的母亲。
　　她猛然回神，回答道，“不是。”表现却终于恢复平日的平和。
　　他静静说道，“也许别人都觉得我应该对不起她吧，所以你如果想她或是觉得我对我不满说出来会好些，但是别一天到晚象个丫头一样缩着尾巴做人，怎么说名义上你也是我的女儿。”
　　她似乎在反复思量他话中的意思，一字一顿地回答，“爸爸，我没有在想妈妈，她死了，死了的人你再怎么想也不会回过来，她要是没死，我现在也不用在这里，更不要说当你名义上的女儿。”
　　他意识到她的不快，便不再言语。每当看到兰心象个蹩屈的小老婆一样在□□面前，在父亲面前，他就觉得不舒服，到底是什么样的环境，让兰倩那样的女人有了这样窝囊的女儿，她那畏手畏脚讨好卖乖的模样让他觉得自己似乎亏欠很多，而现在那个少女只是倔强地看着车窗外不明的远方，昏暗的车灯照在她年轻白晳的脸上，修长纤细的脖子上仍然戴着那条金链子，虽然远没有□□的国色天香，可是她那盈盈的黑眸仿佛深不可测的幽潭，让所见之人不由自主被吸引。
　　她忽然微微一笑，闪亮的双眼弯曲着，可爱妩媚至极，“爸爸，我刚才不知道怎么了，对不起，你这么辛苦还向你发脾气。”边讨好地用小手捏他的胳膊放松状。
　　平日里她是断然不敢如此接近佩寒的，也许是刚才片刻的失常让她急于掩饰，汪佩寒了然于心，也抱以一笑，汪因看在眼中为这一对父女的和睦一脸满足，而□□却是一脸嫉妒及不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