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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引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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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儿——”
浑厚辽远的呼声从险峻幽深的山谷里隐隐传来,唤出群山一阵阵的共鸣。“玉儿——玉儿——”的声音在飘缈的云山雾海中不断回荡。
呼声未歇,又有箫声悠悠然传来。这箫声若隐若现,如一线细丝不可捉摸,又如通往险峰的山路般百转千折,荡气回肠。连山谷中的飞鸟也被惊得离巢而起。
正独身走在人迹罕至的深山小道上的玉箫,听到这箫声立即停住了脚步。她将背上沉甸甸鼓囊囊的大书包扔在地上,屏息静听,小脸浮上了一丝欣喜的笑容。
“这个老头子,一年没见,内功竟然又精进了不少,居然能将箫声送来如此远的地方。真不够意思,怎么没见他教教我。”她小声抱怨,脸上笑容却更甚。“节奏快急而曲调高昂,恩,肯定是又嘴馋了,催我快点呢。”玉箫嘀咕着,擦了把汗就准备继续赶路。
突然,箫声嘎然而止,毫无征兆的,竟象是被人硬生生打断般。玉箫心下一惊,遭了,该不会出什么事了吧?她又努力地伸长耳朵,并用上了内力,除了风吹树叶沙沙声之外,哪还有什么箫声!
“死老头子,年纪一大把了还搞什么玄虚,就会让人担心。”
玉箫强压下心头的不安,四顾无人,深呼吸了几下,随即提起一口真气,顿时身轻如燕,轻飘飘地跃到树梢之上,向着位于险峰顶的“幽客居”飞奔而去。
翻过两个山头,跨过五条深涧,穿过无数片林子,终于又看到了那一片青翠欲滴,郁郁葱葱一如往昔的竹林和隐藏在里面只露出一角的木头小屋。
气喘如牛,大汗淋漓地推开屋门,玉箫扯开嗓门清脆地喊到:“师父,我来了!”
迎接她的,是满屋夸张得过分的宁静。
“我累死了,不跟你玩了!你赶快出来,不想吃竹香鱼,红烧鸭了吗?”往常这一招最有效,师父立刻就会从不知道哪里的角落钻出来。可是今天,回应她的,仍是一片诡异的宁静。
玉箫有些慌乱,扔下书包就开始在屋里四处翻找。这栋小屋本来就没多大,被她翻了个底朝天也没见着什么蛛丝马迹,冷汗从她额角涔涔而下。
人在很混乱的时候,往往会忽略最显眼的东西。其实当玉箫在屋里大扫荡时,一张字条就乖乖躺在一进门就能看见的梨花木桌上,上面还压了一支箫。但当她终于发现并且冲过来一把抓起它们的时候,已经是半个小时以后的事了。
“玉儿吾徒,你师父我现在有一件天大的急事外出,你乖乖呆在幽客居里等师父我回来,千万别到处乱跑。如果过了三天还没等到我,你就别等了赶快回家去,告诉你父亲这件事。切切。你师父我留。”字迹潦草难辨,显然是在十分紧急的情况下写的。
玉箫又拿起那支箫仔细看了看。它是用上好的和阗玉雕成,通体碧绿清澈,色泽温润纯净,只在吹口处有微微的红斑。没错,这的确是师父二十四小时不离手的宝贝箫。她这才稍稍放下心来。师父既然还有空留个条子给她,看来也不会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凭师父那一身高深莫测的武功,还有什么摆不平的呢?
终于松了口气,玉箫这才有精力来打量自己所处的环境。她忍不住呻吟出声——
“天!老头子真够懒的,大概自我去年走了他都没再打扫过了!”她只好认命地从角落里翻出水桶,从屋后的山溪里打水来对这栋到处蒙尘的屋子进行大扫除。反正,这也已经成了她每年进山的例行公事。她师父在生活上比白痴好不了多少。
一有事情作,时间就过得特别快。当玉箫将里里外外收拾得一尘不染,在桌上摆满了美味的酒菜,终于在椅子上疲惫地伸长了腿时,太阳早已收尽了最后一缕光明。
夜,悄悄地来了。
玉箫点起一支烛,百无聊赖地转来转去。深山里不通电,也没有信号,以前有师父在还不觉得什么,现在一种与世隔绝的无助感油然而生。原先她一直刻意去忽略的那种不安又冒出了头蔓延并占据了她全部的心灵。她开始有些坐立不安。
她晃到书架前,随意抽出一本医术翻看,却不小心碰倒了一盆师父最钟爱的盆景。
“师父知道了肯定又得罚我蹲马步!”玉箫吐着舌头将它扶起来,无意中却发现它下面原本压了一张皱巴巴的信纸,上面洋洋洒洒的字迹很眼熟,倒很像是她父亲的。玉箫忍不住好奇地多瞥了一眼。
“子穆师兄如见,”岳子穆是师父的大名。“玉儿将满十六,天劫之预言不知是否应验……”
!!!!!!!!
什么天劫?!怎么从没人跟她提起过?玉箫觉得心脏被人狠狠揪住了,憋得她喘不过气。她颤抖着将信纸举到眼皮底下,一字一句地读了下去。
“……此面古镜已被我师兄弟封印十六年,近来时时感到封印动摇,一股邪恶之力呼之欲出。此古镜力量之惊人已不是我等所能控制。不知对玉儿有何危害,师兄之意如何?”
下面乱七八糟鬼画符似的几行字看来是师父无意中写下的。
“师弟说的没错,那面镜子的可怕威力连我都不敢想象。惟今之计只有静观其变。是福是祸就要看玉儿自己的造化了。不过我就算拼了老命,也要保护玉儿到最后一秒……”
玉箫觉得自己掉入了万年的寒潭,冰冷刺骨,信纸后面还写了些什么她已经完全看不见了。她怎么也不能把古镜、封印、天劫这种只在奇幻小说里出现的词与自己联系在一起。毕竟现在已经二十一世纪了不是吗?
她用力地拧着大腿,希望能快些从这一场噩梦中醒来。她无力地跌坐在地,一个可怕的想法却一点点地钻了出来。难道今天师父的突然离去,和这些事情有关?师父要她等三天,那三天后,不就是?
“我的十六岁生日。”玉箫决绝地握紧了拳头,挣扎着爬了起来。“如果师父因为我的关系遭到什么不测,那我永远也不会原谅自己的!”她轻轻地,坚决地对自己说。
将自己来时的那个大书包重新背起来,又往里面塞进了不少东西,包括师父的那个小医疗箱和所有装丹药的瓶瓶罐罐——她似乎有预感,这一去,将会有一段难以想象的大磨难在等着她。
冷静地把一切都收拾好,最后,将师父留下的箫插在腰间,她留恋地环视四周,终于轻轻带上了门,离开幽客居,消失在越来越浓的夜色里。
夜风温柔地掠过她的脸,带着熟悉的山里特有的青草气息。仿佛有一股奇异的力量在招唤她,指引她,她甚至没有注意到,自己虽然是漫无目的地向前飞奔,却是那样坚定地朝着一个目标而去。
月光下,她轻盈的身影那样迅捷地起跳纵跃。近了,越来越近了,有个声音在告诉她,来吧,来吧——
幽深的山谷内,浓密的常春藤后,竟然隐藏了这样一个天然的山洞。玉箫不可思议地看着它,现在她可以明显感觉到那股怪异的力量的确是出自这里。握了握拳头,她一步步走了进去。
眼前骤然大放光明,强烈的光线刺得她想流泪,但那景象是如此的诡异和匪夷所思,她不禁惊呼出声:“师父!”
岳子穆坐在地上,周身放出耀眼的银白色光芒,形成一个光圈。在光圈的正中心,有一面只有手掌大小的铜镜。那镜子颤动着,发出忽明忽暗,妖异非常的金黄色光芒,仿佛在挣扎着要摆脱那光圈的束缚。
岳子穆看来快支持不助了,眼中布满血丝,原本红润的脸现在一片死灰,浑身激烈地抖着。他听到玉箫的呼声,不禁大惊失色。
“玉儿,快离开这里,找你父亲来,快些呀——”一口鲜血狂喷而出。
玉箫想也不想便冲上前,运起自己的全部功力,双手贴在师父的后心,将真气源源不断地输送过去。这种时刻,别的都不重要了。
倏的,她打了个激灵,一股亦正亦邪的力量传了过来,迅速游走全身,瞬间就已融入了她的奇经八脉。
玉箫大惊。她知道这股力量已开始反噬,而她自身的修为比师父还差得远,这样下去待两人真气耗尽,就只有死路一条。
玉箫在片刻间就下定了这个关乎她一生的重大决心。
她收掌起立,向光圈中心慢慢靠了过去。
“玉儿,不要——”岳子穆眼中精光暴射,却苦于不能说更多的话,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心爱的徒儿走向毁灭,更多的鲜血涌出他的嘴角。
“师父,如果这就是那个所谓的天劫,就让我单独来挑战它吧!”玉箫凄凉地笑着,迈入了光圈,被那股强大的力量直拖向镜子的方向。
她跪下,合眼,双手抖抖地伸出去,坚定地握住了那面古镜。忽然间,金光大盛,完全冲破了光圈的包围,将她笼罩起来,使她看上去光辉圣洁得像来自天国的女神。
在那一瞬间,她只来得及听到师父的一声惨呼,撕心裂肺地:“玉儿!”
只见一道五彩的光从镜面里射出,她觉得就像有一只冰冷的手抓住了自己。接着传来一股强大的拉力,将她拉入到那只有手掌大小的镜子中去了!
她觉得自己头朝下跌进了一个无底的深渊。
然后她失去了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