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光逐影》格蕾思琳

62、解救

　　太阳刚刚升起来，迪维尔就来找法兰蒂尔，和他一起用早餐。
　　格里斯城几乎每天都是阳光万倾，让人感觉充满活力，即使偶尔刮起风暴，也很快雨过天晴。这里的天气和阴郁的北方相比，更显得轻松明媚，迪维尔一直舍不得离开，何况法兰蒂尔也喜欢这个地方，他干脆下令把行政部门都搬到这里来，北方的都城成了一个空壳。
　　法兰蒂尔还是沉默寡言，迪维尔却不在意，能够这样和他在同一张餐桌上用餐，对他来说已经是种奢侈。刚出炉的面包散发着麦香，亲手帮他在上面涂上果酱，再看他默默地把面包吃完，嘴角扬起了浓浓的笑意。
　　端起一杯咖啡，正要送往嘴边，外面的侍卫匆匆来报：“禀陛下，十二个部族首领已经在山下跪守了三天两夜，有大半人昏了过去，奄奄一息，属下特来请王的旨意。”
　　迪维尔的笑意顿时化为冰冷，对单膝跪在地上的侍卫看都不看，冷冷地说：“我不是说过，我用餐的时候不准来打扰吗？”
　　“属下知罪，但……事出紧急……”
　　“让他们继续，没有我的旨意，谁都不许动一分一毫。”迪维尔的声音残酷得像一把刀，下达的命令让跪在地上听令的人也心惊肉跳，“我让他们跪着，他们胆敢趴下，这个月他们全族都别想得到解药。”
　　“是！”侍卫接到命令，迅速地退下了。
　　打发走了侍卫，迪维尔回复了温雅的笑意，冰蓝的眼睛泛着点点柔情，一点儿也没有被刚才的小插曲打扰了兴致，端起茶壶给法兰蒂尔倒茶，却发现他已经停下来了。
　　“怎么，不多吃点？”迪维尔有点懊悔当着他的面下达这种命令。
　　“吃不下了。”法兰蒂尔淡然地看着他，“你打算怎么处治那帮人？”
　　迪维尔叹了口气：“法兰蒂尔，这些事你不用管，我自然有自己的方法。”
　　“你还记得，曾经答应过什么吗？”
　　法兰蒂尔挪开了眼睛，看着落地窗外漂亮的花园，百合在晨露中悄悄地绽放。
　　“你说你不想做一个人人憎恶的魔王，如果你当上魔王，所有的魔族都是你的臣民，你会好好的爱护他们……当初就是听信你这些话，我才会一直支持你。”
　　迪维尔低下了头，掩饰着心虚：“法兰蒂尔，你不明白，有时候暴力也是一种必要手段。”
　　“暴力是必要手段，那过度的暴力呢？”法兰蒂尔的语气不急不徐，字字却如利刃般直逼迪维尔，“投降者不杀，手无寸铁者不杀，老幼妇孺不杀……你做到了吗？”
　　法兰蒂尔的目光利剑一样地直视迪维尔，直到他避无可避。迪维尔缄默不语，不敢与之对视，眼光神向了一旁。
　　“那么多的侍卫保镖环伺在旁，不是没有原因的吧？经常遇到暗杀，有没有问过自己？被这么一大帮人保护着，跟囚徒又有什么区别？”
　　法兰蒂尔的脸上露出了鄙夷，他站起来，大步向门外走去，出门之前，又向呆坐在里面的人留下了一句：“不要让我真的看走眼。”

　　法兰蒂尔在山里闲走了大半天，心里的郁闷还是挥散不去，杀一个人是那么容易，解救一个人却那么难……
　　他记得以前的迪维尔并不是这个样子的，他在自己面前立下誓言的时候，眼睛是那么明亮，根本就不是在说谎……可现在，那股清新明朗的气质却不见了，在他身边，围绕着一股连他也看不见的怨气，那是来自死灵的诅咒，是无辜之人被杀之后留下的。
　　想要解开这样的怨念，只有结怨者自己，但他却一无所知，任凭自己步步走向深渊。
　　最心痛的，莫过于看着曾经爱过的人变得面目全非，自己却无能为力。
　　一阵山风吹过，传来树林“沙沙”响。
　　法兰蒂尔凝神静气，冷冷地问道：“谁？”
　　树林深处，十来个人互相搀扶着走了过来，他们衣裳褴褛，面容憔悴，见到法兰蒂尔，纷纷趴跪在他脚下，一个个老泪纵横：“多谢大人救命之恩！您救了我们全族人的性命哪！”
　　“怎么说？”
　　“魔王陛下既往不咎，饶恕了我们犯下的罪孽，还给了我们全族的解药，从此免受魔毒的煎熬……”
　　“那你们应该去谢他，谢我做什么？”
　　“陛下要我们来谢您的……”带头的一位长者感激涕零，“我知道是大人帮我们说了好话，以后我们的命就是大人的，只要您一声令下，我们都愿为大人效死！”
　　法兰蒂尔扫了他们一眼，这几天他大致了解了过去一年发生的事情，知道这帮家伙挑起了叛乱，有今天的下场也是咎由自取，对他们的感恩嗤之以鼻。
　　“听着，我不需要你们的感恩，我这么做也不是为了你们。我不管魔王和你们之间有什么恩怨，所有的仇恨都必须在你们得到解药的那一天消除。我不会让他伤害你们，也不会让你们伤害他，如果让我知道你们贼心不死，第一个不放过你们的就是我。我的手段，你们是知道的，千万不要试。”
　　法兰蒂尔淡淡的几句话，却透出了十足的魄力，那帮人听了之后冷汗涔涔，连忙点头答应，又互相搀扶着离去。
　　法兰蒂尔看着那些人影渐渐远去，顿时心里轻松了不少，徒步往木屋的方向走。
　　回到家里，已是下午，却见迪维尔还坐在之前的位置上，安静地等他回来。
　　谁也不会想到，在外面阴寒得时时让人从心底感到敬畏的魔王陛下，此时却像做错事的孩子，见到法兰蒂尔进来，微微地站起身，低着头跟在他身后，小心翼翼地说了句：“你回来了。”
　　法兰蒂尔没有理他，径直走到客厅的沙发上坐下。
　　迪维尔站在那里向法兰蒂尔汇报情况：“我想通了，放他们走了，解药也给了。”
　　法兰蒂尔瞟了他一眼，淡淡地问：“今天的事，不是做给我看的吧？”
　　“我又不是傻瓜，我知道，这样以怨报怨也不好。可是怨恨一结，只会越陷越深，他们让我感到害怕，我只有让他们更怕我……除此之外，好像就没有别的办法了……”
　　“真的没有办法了吗？”法兰蒂尔扬了扬眉，反问道，“你那么聪明，会想不到？”
　　“我是真心悔改了。之前我用的手段有点过，杀了一些无辜的人，我准备帮他们建碑立墓，忏悔自己的罪过。没有人愿意看到血腥，我希望魔界从此走上祥和安定的道路，而不是整天打打杀杀。法兰蒂尔，你要相信我的决心和能力，我能够证明，你当初没有看错人！”
　　法兰蒂尔抬头对着他的双眼，犀利的眼神仿佛要穿透那双冰蓝色的眼睛，直接落入他的心。
　　“包括宽恕所有的敌人吗？”
　　“是……”迪维尔迟疑了一会儿，又补了一句，“要看什么样的敌人了。”
　　法兰蒂尔嘴角泛起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我托你办的事，你办得怎么样了？”
　　“什么事？”
　　“找回罗伊的事。”
　　“哦，魔界地域辽阔，找一个人不是那么容易，再给我几天时间，我会带他来见你的。”
　　法兰蒂尔摇了摇头：“我不想见他了。”
　　“为什么？”迪维尔盯着法兰蒂尔，试探性地问。
　　“已经不能在一起了，多见无益。”法兰蒂尔黯然神伤。
　　迪维尔坐到法兰蒂尔身旁，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你放心，我一定把他安全送到物质界。”
　　法兰蒂尔斜睨了迪维尔一眼，点了点头：“我相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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