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光逐影》格蕾思琳

14、震慑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却是出奇地安静，明明是晴空万里，却有一股乌云压顶的抑郁感，让人胸闷得喘不过气。
　　圈中站立的两人，实力也相当悬殊：身材魁梧的的棕发男人，名叫洛克.海因茨，是新晋的年轻军官，出身武将家庭，从军之后一路平步青云，到现在已经是少校军衔。另一边的红发少年，身体颀长，弱质纤纤，怎么看也不像用来打斗的身板，根本无法和经过专门训练的军人相提并论！
　　可是为什么……心里总觉得落败的会是高大的洛克，而不是这个纤细的少年？
　　是因为他身上散发的骇人的气息，还是那抹锐利的眼神……盯着对手时，仿佛苍鹰盯上自己的猎物——志在必得！
　　军人们都知道，那叫杀气，不看到对手断气就不会罢手的杀气！
　　不知道是出自心里的害怕，还是被少年的危险气质所吸引，每个人的双脚似乎钉在了地上，完全动弹不得，喉咙也像堵上了塞子，喊不出声音，更别说出面阻止即将爆发的血腥！
　　他们只能睁大眼睛看着，仿佛活在了梦魇里。
　　洛克感觉不到周围的异常，他眼里只剩下法兰蒂尔那抹摄人心魄的笑，心里琢磨着三两下工夫就把眼前人撩倒，然后……
　　嘴角泛出一丝淫亵的笑，洛克高喊了一声，手中挥动着钢刀夹杂着瑟瑟的风声直逼面门——
　　“锵！！！！！！”
　　利刃在空气中短兵相接，刀的来势十分凶猛，刃口在碰撞的刹那击出了火花，金属承受不了如此重力的冲击，一丝裂缝若隐若现。
　　为了一下便击垮对手，洛克卯足了力气想把法兰蒂尔击飞出去，谁知对方竟然单手便接住了来势汹汹的剑，双脚在地上不动如山！
　　虽然感到诧异，洛克还是勉强地笑笑，对着持剑的法兰蒂尔道：“乖乖投降吧，别让我的刀伤了这张漂亮的脸。”
　　对方似乎听不到他说什么，顾自冷笑着，声音轻得像风：“记住，你的命是我的，这是和魔鬼的契约……”
　　诡异的回应让洛克感到一阵莫名的寒心，但是在对手面前流露出恐惧，一切就结束了。找回心神，刀锋一转劈向对方的手臂，又快又准，肯定让那小白脸哭着求饶。
　　眼看白刃就快命中目标，那只手臂却在瞬间化成一团黑影，洛克失去重心，往前踉跄了一步，下一秒，感觉侧肋被什么冰凉的硬物刺入，锐利的痛楚闪电一般地蔓延全身，一阵战栗，发射性地尖叫一声，低头一看，鲜红的血顺着插入的白刃流了出来，一滴一滴落在地上。
　　“妈的，什么时候……呜……”
　　围在四周这么多双眼睛，也和洛克一样，根本没看清法兰蒂尔是怎么闪过那一击的，他们只闻到了一股刺鼻的血腥，不过是几滴血，味道却像被某种力量放大了一般，难受得让人胃里翻滚。
　　“疼吗？”戏谑的笑飘在唇边，冷漠的眼看着流出来的血，声音却温柔得像在问候，“疼就叫出来，不要忍着……”
　　被对手这般调戏，以后的面子还往哪儿搁？
　　洛克恼羞成怒，一手握住刺进体内的剑，心里还暗笑对方手软，若是再进一些就能要了自己的命，一手趁着对方的武器被自己掌控，挥起手里的刀近距离就是一砍——
　　就在那刀要落在对方身上时，手腕却被死死地卡住，刀刃在接近对方不到三寸的地方停了下来，无论再怎么用力也前进不了！
　　洛克开始恐惧，对方为什么有如此惊人的力量？
　　这力量……像是被恶魔附了体……
　　法兰蒂尔捏着对手的腕脉，眼底闪过一丝残忍，手指慢慢地，一点一点地缩紧……
　　对手的脸色渐渐苍白，刚开始还咬着牙关死顶着，不让自己发出声音，后来那力道越来越大，冷汗也随着汨汨地下，终于忍不住呻吟出声：“放、放开……”
　　“好，听你的。”
　　“卡嚓”一声脆响——骨头断裂的声音，非常清晰，让周围的人颤抖了一下。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
　　紧跟着是男人痛苦的叫喊，握着耷拉下来的手掌在地上打滚，听得让人哆嗦个不停。
　　“听，我说过，你叫起来也会很动听——现在相信了吧？”
　　还是那抹优雅又略带妩媚的笑，现在看起来，只剩下渗入骨髓的恐惧……
　　这不是人类该有的笑魇，它只属于……恶魔！

　　不远处一座小山包上，杰伊也在冷冷地观望这场较量。
　　徉装醉酒，隐在暗处观察大臣们的举动，是他在这里的目的。
　　然而那帮贵族军官的所作所为，让他深感失望甚至是痛心。身居高位，却远远不如普通军官自律！把军队交到这些人手里，会变成什么模样！
　　表面上威严庄重，私底下污秽不堪，连首相都敢取笑调戏，还有什么人不敢出手？
　　难怪法兰蒂尔会这么生气，换作自己也会暴跳如雷！
　　让他们吃点教训也好，往后才知道什么叫“敬畏”！
　　冷眼望着山下挣扎中的那点黑影，迟迟没有出面阻止，即使预见到会有更血腥的场面……
　　如果这样能让那群人清醒一点，一条人命又算什么？

　　洛克疼痛得就要昏厥过去，法兰蒂尔手里的剑却不放过他，慢慢地搅动着被刺的伤口，猛地又把剑拔了出来，喷洒了一地的鲜血，也让受伤的人不得安生，呻吟了几声，连嚎叫的力气也没有了，绝望的眼睛睁得大大的，眼前的景物越来越模糊……
　　剑刺中了肝脏，却没有穿，按照血液的流速，至少还要折磨半个小时，正好体会临死前的痛苦，恐惧，和孤独……
　　低头看着脚下的土地渐渐被血染红，又环视了一双双吓得魂不附体的眼睛，法兰蒂尔勾起了唇角。
　　从今往后，只要一见到他，一想起他，他们只会感到恐惧，只剩下恐惧，再也不会有其他东西！
　　轻笑出声，竟然涌上了苦涩的味道，莫名其妙……
　　本应以一个人的死亡来结束这场纷争，一道锐利的光却在这个时候刺了进来，击碎了沉积在周围灰色的压抑。
　　仿佛身上的枷锁被一下子松开，人们发现身体又能动弹了，思想也不再混沌，像刚刚从梦境里走了出来，但是眼前血淋淋的一幕却在告诉他们：刚刚发生的一切都是真的！
　　法兰蒂尔微微一怔，罗伊已经拨开人群出现在眼前，他刚刚从树林里赶出来，还有些气喘，愤怒地看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绕过他走到洛克跟前，撕下衣服捂住他的伤口。
　　“还愣着干什么！快送他看医生！”
　　众人被罗伊这么一吼，终于清醒了过来，七手八脚地抬起洛克往医生的驻地赶。
　　一阵骚动过后，慢慢地恢复了平静，空地上只剩下罗伊和法兰蒂尔两人，还有弥漫在空气中的血腥。
　　法兰蒂尔望着罗伊，比平常多了一分惊愕，自己明明布下了魔法阵，除了决斗的两人，其他人只要一接近就会动弹不得，更别说将魔法阵冲击得七零八落！
　　刚刚那道强光是怎么回事？
　　昨晚在昏沉中感觉到的柔光又是怎么回事？
　　莫非……这人懂得白魔法？
　　这一次，法兰蒂尔不得不正视眼前这个人。
　　“为什么阻止我？”冷冷的问句。
　　“为什么杀人？”没有回答他的问题，罗伊上前一步，拉起法兰蒂尔的手，眼里有无尽的心疼，“我不管你有多么冠冕堂皇的理由，杀戮绝不是解决问题的方法！它不仅让人失去生命，也弄脏了你的手！”
　　法兰蒂尔看了一眼满手的血污，冷哼一声，甩开了罗伊的手。
　　这双手早就血迹斑斑，再脏点又有什么关系？
　　“我喜欢杀谁就杀谁！不用你来管教！”
　　法兰蒂尔怒气冲冲，正欲抽身离去，忽又停下，回头望着罗伊。
　　“你知道破坏了刚刚那场决斗，有什么后果吗？”
　　“什么后果？”
　　“我跟那混蛋订了契约，如果他输了，他的命就是我的。现在他被你救了下来，你就帮他履行未完成的约定吧。”法兰蒂尔转身，抛下冷冷一句，“记住，从今天起，你的命就是我的！”
　　“你答应我不再随便杀人，我的命就是你的！”
　　“笑话，奴隶有命令主人的权力吗？只要我愿意，随时取你性命！”
　　法兰蒂尔渐渐走远，又是给罗伊留下一道孤艳的背影。
　　从今天起，你的命就是我的……
　　或许连法兰蒂尔也没有想到，就是这一句，成了一条无形的线，把两人的命运，从此联系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