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 1 章 ...
-
《來不及走》
⊙本篇是《不命题》的后篇。
⊙设定在前篇比较详细，大概是多年后现代的刀灵苏×妖怪兰。
⊙没有瓶邪。有隐晦的DM。
⊙可接受者请往下。
“今天又只卖了两只小狼毫，出账明显比进账多出一截……呜哇哇哇这样下去日子怎么过！要不是我还有厨艺，这样下去迟早会饿死！”白衫的年轻人仰头倒在柜前的太师椅上，又回头望了望屋内正在擦拭檀木架上瓷器的男子，眉头不满地皱得更紧了，“喂，你好歹吭个声吧！小爷不想连你都养不活啊！！……这个死木头都不会吱个声吗？喂！小爷找你说话呢！！”
也亏那人没有听话地“吱”个声，只是无奈地转过头来，眉心朱砂一点，皱着的痕迹里都是化不开的宠溺：“你又让我说什么好，家里账务不都是你在管。”
“是又没错，可近来不景气我又不能神通广大地改运势发大财！你这个‘死局逢生’的奇葩不如给我变个法逢生一下？”
“死局逢生不是这个意思，没文化真可怕。”
“好啊你敢嫌弃本少爷？！你居然真的敢嫌弃本少爷？还敢说我，怕你小时候连四书五经都没有读过吧！你该不会从小就读些不礼之书吗淫贼先生？！”
“兰生休要胡闹。”
“你还不准我说呢？！你这木头肯定是熟读了不少此类书籍，所以、所以才有这么……熟练的技术！”
“……”
“呸呸呸，我怎么说到这些了，肯定是吃多了你的口水才让我思想不正常……”说完才发现自己刚才抖了什么不得了的话惊慌地捂住嘴，露出一半泛红的脸庞。但这并不妨碍对面那人的表情像开了ON开关一样瞬间明亮起来。
***
清闲的古董店下班时间总是来得特别早。关了朱红雕木大门，落上一把古朴的铜锁，走出店外，再从上拉下煞风景的银灰色卷闸门，熟练地上了密码锁。所以说高科技才是实用货，那雕绘木门和摆在里面的瓶瓶罐罐老古董一样充其量是个看起来还可以用的老装饰品。这事儿是不能让方兰生来做的，难保他说不准又刮到红漆了、弄掉钥匙了、弄错密码了，退一步来说兰生极有可能连高过头顶的卷闸门也碰不到。
百里屠苏收起钥匙转身走向早杵在一边的方兰生，顺着他愣愣的眼神看过去——隔壁的小王给女儿新添了件小长裙，小女孩正提着裙角小心翼翼地跨过因前几天下雨儿积起的水洼，生怕浊水溅到漂亮的裙子上。方兰生就这么一眨不眨地盯着，从百里屠苏的角度可以从上往下看到他因为小女孩不稳的步伐而跟着颤动的睫毛，不由得在心底觉得好笑，问了一句“你喜欢小孩？”又顺手在他头顶揉了几把。
“啊？没有……”兰生这才从呆滞中清醒，“那个，萌萌今年四岁了吧？”
“嗯。”
“都长这么大了啊……我总觉得她刚刚出生、小王请我们喝酒还是前几天的事，转眼间过了这么久，萌萌走路都这么顺了。”兰生自个儿挠挠头，一种道不明的涩感从表情上扩散来，“四五年果真是一夕两夕的事，平时没注意，原来已经过了好多年了。”
“……”只是过了这么多年，有人的身高还是一点儿没长。——百里屠苏自然不会把这话说出来。
“前几天，买菜的时候王太太抱怨说自己又长了两条皱纹，还说……说我简直是一点没变。”方兰生回忆起温和有礼的王太太含着笑说“除了我丈夫以前的娃娃脸老板，小方你就是我见过的最显嫩的年轻人了。”这平凡妇人又怎会知她口中的“年轻人”是只关在佛珠中千百年的老妖怪，别说这几年，接下来的十几年、几十年、乃至几百年也会依旧维持这这副永驻的容颜。
“所以，木头脸我们……我们不能在此处呆久了。我……”声音渐渐沉下去的时候百里屠苏适时地握住他攥成拳的手，温热的手掌就像包裹住了整个沧桑的岁月。
“我们回家。”
方兰生的怀旧并不是突然形成的。自从“重返人间”并呆上不久后早就对这边的生活产生了可怕的依赖感，那些时候他会断断续续地做些一些“以前”的梦，梦见襄铃天真的面容，梦见晴雪、千觞、红玉停步等待他的身影，也梦见少恭轻唤“小兰”为他抚琴的模样；有时会出现化不开愁容、始终紧握百胜刀的晋磊，有时还会有全家团圆吃年夜饭的场景，大姐给他斟一杯酒，二姐给其他家人数落自己平日里犯下的笑话，引来一阵笑斥。梦的最后是黑衫细眸的百里屠苏，眼中一片清明地笑道：“来不及与你……”醒来的时候总会发现自己眼眶湿润地蜷在地上，胸口抱着房子主人的大棉被，长发散落到脑后宛如一地哀愁。
那些痛得溶入骨头的日子就丢掉好了。回忆的力量确实不可遗忘，所以才得记着过去然后抛弃时光。
而当百里屠苏再次出现在他身边后，这样的梦少了很多。偶尔也会在梦里见到面容模糊的故人叫“兰生”、“猴儿”、“方小公子”，但嘴角都是噙着笑的。再到后来房子的主人也走了，自己偷偷留长的一撮长发也被木头脸挟迫着剪了断了愁丝，加上每天晚上都规律地进行晚间运动，一段时间都无人入梦，可又到近段，梦里开始出现新的身影，有时是古董店前任小伙计，有时是来串门的几个熟人，有时是原来与他同住的小老板。兰生依旧记得某个下雨前的晴日下午，那位沉敛的小老板静静说着“我不会让你消失”的模样，目光透过眼前望向虚空不知是何处的远方。他也从未想过，自己的目光也曾如那人一样藏着深沉的怀念的力量。只是而后每次从睡梦中醒来发现自己躺在木头脸的怀里，额前是沉稳有力的心跳时，就觉得过去什么的怎样都好了。
后来又觉得他们两个这样过着也行，也还是有点想念吴小老板。也不是没说出来过，只是他有意无意多念叨了几句“小吴多好，又温柔又体贴懂得安慰人口才又好不怕挣不到钱，才不会跟我吵架斗嘴欺负我”之后百里屠苏终于看似不耐地回句“那你便去跟他过日子便是”。结果隔天兰生就穿了白T恤挎了个斜挎包看起来跟个白净的高中生一样，站在店门前一脸严肃地说“木头脸我真的去找小吴再续前缘哦。”
“找不到怎么办。”
“没关系我是妖总有时间慢慢找的。”
“找到的时候说不定他已经老死了。”
“那我就去找他转世呗。”
“他身边有人陪的。”
“我只要陪着他就行了啊像我这样的好男人哪里求啊～”
“……我不许你去。”最后还是把这句话说出来了。木头脸的手臂从后环着方兰生，小心翼翼不敢太用力就像怕弄碎了什么宝贝，面颊抵在兰生肩上闷闷地叫他名字。兰生突然就觉得梗在心里的委屈一下子就化成了气雾惶惶然上升，从上空俯视他咬着下唇的模样。
借着木头脸环抱的姿势向后倒去，不出预料地掉入一个结实的怀中，透过薄T恤传过来的心跳有规律地数着节拍。
“木头脸你再没什么表示……我真的要去找别人啦。”
“你也知我并不是善于言辞之人。”
“当然知道死木头就是不开窍嘛可你这混蛋女人缘怎么就那么好本少爷才不是嫉妒哦……”
“从很久前开始，我就认定只有你是答案了。”
像被噎到一样嘴唇开合又红着脸无话可对，最后还是不死心地呐呐道“老实交代从哪学来的甜言蜜语……！”
“……电视剧里。”百里屠苏当然没忘了剧中男主角说了这句话之后女主角感动地红了眼眶后自动投怀送抱卿卿我我……可是兰生好像没有预期的反应？百里少侠也没细想，只是以为台词背错了，老老实实决定下次再去复习一下。
“果然不该给你看些七七八八的电视……算了我还是别指望你开窍了，你没把它当歌词当场唱出来就已经很不错了真的。”想了一下木头脸穿着流行的国民校服小西装拿个麦克风在stage上挥手“ Hello everyone,I`m 木头face！”吓得一阵冷汗冒了出来。 ——果然脑补了不该想的东西吧，难得的一次告白怎么一点都不浪漫不煽情是谁的错啊。
这也都是一些“过去”的事情了，现在手被百里屠苏牵着走在回家路上的方兰生脑子里只想着今天只卖出去两支小狼毫这个月要不要再去十字绣廊教小姑娘们做针线活赚点外快，这活又轻松又收入稳定，只是木头脸不喜他和别的小姑娘眉来眼去的所以才放弃了这份工作。——其实大可以不必愁此事，吴小老板在走之前丢给兰生的卡里存的钱够他和一个死高中生一样挥霍个几年。可兰生相信那句“该回来的总会回来”，便只是帮小老板守着店子和家产，等他哪天回来取，自己再和木头脸一起去走遍四海。
进了门兰生就把外套一脱鞋子一丢赖在沙发上不肯动了，百里屠苏推他去做饭，兰生就抱着抱枕眨巴眨巴眼睛一副天真无邪的样子说“屠苏~今天不想做饭~”结果自己被雷得要命。——该死，从哪儿学来的撒娇装嫩大法，偏偏百里屠苏对这毫无招架之力，认命地拿了电话叫外卖，再学着兰生的样子抱了抱枕窝在沙发上，只是兰生的抱枕是鸡仔，屠苏的抱枕姓方名兰生。
软软的头发挨在下巴上有点痒，不由得多蹭了几下。怀里的兰生不安分地扭了几下又被抱住了腰，百里屠苏很刻意地在腰上多挠了几下，惹得方兰生一阵又羞又怒的抗议。
“长胖了。”
“什么？”
“最近吃的有点多，不但没长高还长了点肉。”
“你你你你你你你你——！！”
“不过手感还不错。”
无视方兰生关于“方家的男人就算成了妖怪也还是会长高的”言论和他“什么手感嘛我又不是用来给你摸的”抗议，实实在在地用嘴巴堵了上去，手也从宽松的T恤下摆伸了进去。
不是用来摸的，便用来做罢。
一个深吻的时间足以让T恤褪到胸口以上，皮带解开扔到地上。别小看这两件事，摸一摸脱一脱是挺容易，但要闭着眼睛精准地解皮带还要花不少工夫。可百里屠苏慢的让兰生都不耐烦地揪他领口，直到两人都吻得差不多断气那难搞的皮带才终于被解开。
方兰生异常得瑟地看着同样吻得气喘吁吁的木头脸心中感到非常满意，只有这种时候他才会发现木头脸在这方面毫无优势可言，对于“跟木头脸打平了哈哈哈”这种认知让他感到莫大的平衡感，气息还没平复就开口：“哈哈哈木头脸你也这么狼狈果然你也不是什么都比本少……唔唔唔！！”
结果他忘了木头脸在强大的恢复力面前还是有着惊人的优势。
又是一个长吻结束后木头脸的阵地开始下移，一边舔着兰生的脖子一边想着等下吃完饭之后要不要再来一次、兰生的叫声越来越诱人了、今后要不要陪兰生多做点运动减肥一些有的没得，一边把手向下伸到裤头边缘。
然后这时门铃煞风景地响了起来，而且一声比一声大一声比一声长，百里屠苏一脸黑气地起身丢下慌慌忙忙扯衣服穿裤子的兰生去开门了。虽然什么都没说但他内心的烦躁指数已经足够他毁灭一次世界了。
来人是送外卖的小伙子。这小伙以前是干快递的，每天蹬个自行车挣钱讨女朋友开心，后来结了婚跟老婆开了个快餐店，换了辆摩托车送外卖，一来二去也就和兰生家熟识了。小伙子元气满满地拿了快餐盒收了钱，还额外送了酸萝卜条凉拌海带几个开胃小菜，又骑着摩托车风尘仆仆地走了。
百里屠苏把快餐搬进屋里时方兰生已经收拾好桌子只等上菜了，还不知从哪搬出一个酒壶招呼着木头脸快来喝酒。
“屠苏酒？还是兰生酒？”
“你脑子真是木头哇？现在谁家还有闲情逸致酿那种酒啊当然是金六福。”
“……不喝泸州老窖？”
“喝那么好干嘛钱多没处花吗！！勤俭持家不知道吗！再说喝酒不就讲究个有趣吗！”
“那还不如青岛啤酒。”
“你是老头吗喝那种没品的啤酒！？”
“不知道是谁喝啤酒都喝到醉倒在浴室，我自是不会再抱你出来。”
一边吃饭一边斗嘴，屠苏把碗里不爱吃的辣椒全部挑到一边，兰生嫌他浪费就全顺到自己碗里，结果因为太辣又不好意思扔回去只好憋着，百里屠苏看他奋力忍耐的样子只觉得好笑。
“以前……我们很少这样吃饭喝酒吧。”屠苏斟酌着用词，“最爱喝酒的始终只有千觞，兰生你从来不肯……”
“那、那个！”突兀地被打断，兰生面露尴尬地挠挠头，没想到接下来要讲什么话题又自作聪明地一拍手，“啊！对了！等下吃完饭你去洗澡吧！我还要给小吴的花浇水啊哈哈哈哈！就这样！！”
无视脑中飞奔而过的【看来吃完饭后不能再吃了】【吴老板的花不是早就枯了丢掉了吗】【兰生又在卖萌】【卖萌是什么意思……？】众多想法，百里屠苏把这些想法言简意赅地浓缩成一句：
“嗯。”
***
混混沌沌在沙发上不小心睡着了，第二天起来的时候人却是躺在床上裹着一床大被子的，迷迷糊糊揉了眼睛起身走到楼下发现百里屠苏已经备好豆浆和馒头等着了。
“哟木头脸你也会做早饭啊哈哈哈哈以后可以嫁人了啊哈哈。”
并没有理会摸着后脑勺明显还没睡醒的兰生，百里屠苏只是示意他坐下来喝豆浆。直到兰生拉开椅子端起杯子他就安静地盯着兰生。这样持续了几分钟之后兰生终于忍不住拍桌而起“木头脸你老望着我干什么！”
百里屠苏继续凝望着，一开口就是“兰生，你记不记得……”语气像是沉淀了多年的纯酿，只等着揭开回味过去的香气。方兰生把手里的佛经古籍往桌上一板，大声叫嚷着“我不记得！我什么都不记得了！！”声调都上扬了几度，后又觉得不够似的气急败坏地踢翻了檀木椅子冲了出去。百里屠苏放下了正在斟酒的酒壶，望着兰生摔上的房门久久怔怔不语。
方兰生满心愤恨地出了门，冲到了河堤上才仿佛脱力般地坐到路边。该死的木头脸，开口闭口都是从前的事儿，本少爷才不要记得从前，才不要记得被他冷眼、被襄铃奚落、被女妖怪嘲笑，还有看着木头脸和晴雪不可言喻的默契和温柔的从前……才不要记得友人反戈、二姐魂散的从前。
日中的太阳清冷得似乎没了热度，兰生却拿手背拦住了阳光。他想，都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这么狼狈。等了十几秒，使劲眨了眨眼还是没有眼泪流出来。原来有些情感真的会随时间而深深凝固起来，不再温暖，却柔软如故。更想珍惜的原来都是碰一碰就会轻易融化的现在。
当初他们因为太多的无知和胆怯一再错过、分离，如今有了相守的机会却又开始患得患失。
会不会在漫长得几乎停止的时间里后悔。
会不会怀念从前伙伴们还在的时光。
会不会想念过去的人们。
会不会……他的选择其实并不是我。
所以只要百里屠苏表现出一点想要回到从前的样子，他就如同心上有只蛀虫肆虐啃咬的感觉。不痛，但是惊惶足以把人挤垮。
卑微的恐慌与不安堆积起来，一旦寻到一个突破口就有决堤之势。——说到底，这也还是未及弱冠之年的小小少年，终究也会害怕得到的都是幻影。
“屠苏……百里屠苏啊……”
有些心理暗示真是足够神奇，只是默念名字就感觉到暖流自心底溢出，缓缓充盈整个身体。逃离不开的依赖感让人感到深深的不定。
他又想起古董店的前老板在阳台上种下的花儿，不知道现在还好吗。于是又琢磨着从花鸟市场里搬盆植物回来。还好一直有随身带钱的好习惯，跟心肠不错的老板讨价还价半天最后以一个满意的价格带回了一盆君子兰。抱着走到家门外是手也酸脚也酸，准备掏钥匙开门后从后面传来一声带了些许焦急的“兰生”。
毫无疑问是木头脸那个混蛋了，他就像一根木头一样杵在那儿，额角还带着没滚下来的细密汗珠，看起来就知道是在这种太阳并不大的天里四处乱跑的结果，目的不用说了八成是危机感严重地跑去哪儿找人了。兰生恶质地想现在知道急了吧，刚才干嘛惹我干嘛不追上我。那边百里屠苏还在手足无措地纠结现在道歉会有效果还是会更加惹恼这只急了也会咬人的猴儿。方兰生就直接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没看到本少爷搬花累了吗，还不过来搭把手。”
百里屠苏便老老实实地任听差遣，把君子兰搬上阳台后还像模像样地浇了水。只有在这种时候他才乖得像个小媳妇一样，方兰生却明白这人正人君子的外表下面包裹的是一颗怎样恶劣的心，不然又怎么会一次次陷入被惹恼、被哄好、被惹恼的恶性循环里不能自拔。他又把原因归咎于自己他不坚定太容易哄了于是又陷入深深的自我嫌弃中。
其实这样的小吵小闹离家出走也不是一次两次，每次百里屠苏非要把兰生气得头顶冒烟才后知后觉地知道要去道歉安慰，再或者是用些运动的方式趴在兰生的背上吻着他的耳背、脖颈，一遍遍轻声说着其实无关痛痒的反省情话。这反而对方兰生很受用，每次过完气头的那一阵就跟没事人一样买菜回家做饭吃饭再被吃。他们在一起生活了很多年，不在乎这么一点小摩擦，并且今后还会再过很多年，感情不会随着季节而枯萎。
这次也是照常不例外，兰生正蹲在阳台上戳着君子兰的叶子，有阴影从后覆盖过来又逐渐缩小。
***
方兰生很早就起了床。大概在六点多，晨光还没能充斥整个房间的时候就从木头脸结实的臂弯里面抬起脸，抹了抹晚上蹭在木头脸胸口的口水，拉开了他收得紧紧的手臂坐了起来。
把丢到地上皱成一团的T恤和衬衫扔到洗衣机里，从衣柜里翻了条纹衫给自己套上，看着V字领外露出的点点红色印记立刻毫不犹豫地换上了衬衫并把扣子扣到最上面一颗。正准备捡起床沿边地上的裤子时百里屠苏从被子里探出身把脑袋搭在兰生肩膀上。
“……木头脸放开啦，要早点出去的。”以为木头脸还没睡醒于是试图挣脱，无意中瞥到他眼中一片清明的，并无瞌睡之意，只是含着笑盯着他。
“早安。”然后奉上额角的早安吻。
两人磨磨蹭蹭好久终于在七点多的时候就整理好行装，拉开窗帘让它不能覆盖住窗外晶亮的世界，这样回家的时候还能闻见一屋子太阳的味道。
晃悠着出了门到了公交站，木头脸突然转过头不做声地把兰生的手握进自己的口袋里。
“木、木头脸！这么大的太阳又不冷……！放开我的手啦！”
“我想握着。”
一句话便堵住了所有的回复。兰生虽然不开心但也任他握着，只是在无意中扣紧了十指。有温度从指尖传达过来，静谧地流到心脏深处触不到的地方。
目的地是花鸟市场。那个上次被兰生砍价砍得很惨的好心店主看到兰生时还是一副笑呵呵的样子，兰生也是实在不好意思再宰店主了就叫木头脸快选一盆回去。百里屠苏环望了店中，却指了店内最角落不起眼的小盆栽。“那个。”
买了一盆根本不会开花的花。店主说能医用能药用还能食用，却连个香味都没有，长得也是小小的不好看。百里屠苏挑着嘴角说就是它了，没有任何犹豫地掏了钱包付账。回去的路上兰生抱怨他不知道买点有用处的花，屠苏就腾出搬花的一只手来牵住他的小指。
“又不好看又不会开花，简直跟木头一样！就叫木头花啦！”
“那你扔了便是。”
“多浪费！哪天不高兴了就把它做了菜吃！反正店主说可以食用。”
昨日逆光的少年今日已经成长如斯。从远处涌来那些将人压得窒息的、不为人知的黑暗早已摒弃。
最后那盆花还是摆在了君子兰的旁边，并无特色地存活着。
***
应该还有一些用情感堆积起来的日子没有忘掉，它们从来不曾随季节而枯萎，随时间风化销蚀掉。
方兰生又开始做梦，真实的并不真实的也好，总归是看到了熟悉的人们朝他微笑，大概是穿越了时间空间的笑容，看起来就像是打了柔光的照片一样看不真切。
只是这回他终于见到了在从前“不存在”的存在。身高及膝的小女孩怯怯地从门后探出头来，眼睫毛一扫一扫地似乎不敢抬头看人。
“沁儿，过来。”
“沁儿不过去！沁儿打坏了爹爹最喜欢的盆栽，爹爹肯定要打沁儿！”
就算怎么劝怎么哄，自己的“女儿”也不肯走近一步。直到宽大的手掌按到了肩上，耳膜震动听到温厚的音色：“沁儿乖，你爹爹不会生你气的。”
刚刚还躲着不肯出来的“女儿”叫着百里叔叔就扑了过去，在梦里看她惊喜的表情看得真切。他只是疑惑这个木头怎么就成了百里叔叔了？这女儿是自己的吗？……并不明白，却觉得这理所当然。看着百里屠苏似乎浅浅微笑的表情，我就想说就这样把过去葬在这里吧然后孑然一身地再去面对世界的爱和温柔。他能感觉到这个眼神里给予他的情感，里面是从未看到的可以溺死人的温柔。
女儿坐在木头脸的肩头，两脚荡啊荡的说着话。“沁儿打坏了百里叔叔送给爹爹的木头花，爹爹一定会生气。上次沁儿就是不小心把木头花的叶子碰掉了一片，爹爹就急的吃不下饭。”
“……木头花？”
“爹爹说，是跟木头一样不会开花的花。”
是梦也罢。不是也好。
迎着稀释的如同纯酿蜂蜜的晚霞，再也不用在回忆里飘得太久找不到落脚点。此时你在我身边，就在我身边，不再是在无限久远的时间里近乎永恒的回忆，而是真真切切在我身边的你。
这样多好。
不能许你三生三世，便陪你看尽繁花，坐观朝阳，倚望晞华。
-END。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 1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