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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纨绔? ...

  •   我静静地坐在大厅的椅子上,晃动着手中的茶盏,全然不知道到后来爹爹还跟我说了什么?一旁的沙雨轻唤了几声:“小姐,小姐”我才回神有些茫然地看着她:“怎么了?”

      沙雨是和我从小一起长大的姐妹,是我的侍婢,也是我惟一的亲人。
      惟一?这好像有点不太确切,因为我还有一个爹爹,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才是我惟一的亲人。

      沙雨朝我对面呶了呶嘴,道:“老爷在等你的话呢,小姐。”我才想起,我的爹爹,那个本就不擅于谋划的权臣,却深涉权势中央,深受天景国君倚重的相爷——东里尽才他方才说要将我嫁给那三青庄白家的少主。

      三青庄的祖上曾是武将出身,天景国开国之初战功累累,可后来却不知因由卸甲从商,百十年来虽再没有上阵歼敌,武业却也是没有荒废的,乃是名副其实的武林豪门、商胄权贵,历经数代门庭依然显赫不衰。

      可现今这一代的少主,没有输给历代的任何一位,只是他的祖上以威名动天下,而他却是以风流动天下,虽手段不同,效果却是显著的。坊间传闻他曾定过十二门亲事但都遭人悔了婚,至今二十有二却无一个好人家的姑娘愿意嫁给他,若是哪家得到风声说白家要去提亲,必定会先一步将自家闺女大张旗鼓地许配人家才放心,唉,防他真是如毒瘤脓疮一般小心谨慎。

      他有这样一番恶名,究其因由只有一个,就是他太好风流色。一天的十二个时辰他会有十个时辰是在青楼里度过的,试想想哪个女子会嫁给这样的夫君?又有哪个父母会将闺女嫁给这样的夫君?

      当然,除了我们东里相爷。
      可是这一回,他想求的东西又是什么呢?

      见我久久没有吭声,他有些着急道:“苏儿你从小便读圣贤之书,明礼数、识大体,虽生得女儿身,可眼下却也有作为女儿家能够报效国家的机缘……”
      我并不想听他讲一些任重道远这种有趣的理由便随手将手中的茶盏递过去,心中有些愠怒却不动声色地道:“爹爹先喝口茶吧。”他顿了顿,有些惊愕地接过茶,我敛了敛眉毛很识大体地道:“爹爹说得极是,全凭爹爹定夺罢”我嫁,才有我报效家国的机会,可是我不明白让我嫁给那样一个纨绔是在怎样的报效国家?

      不过这没关系,我不在意。

      他似乎觉得我应得太快,很有些惊诧:“苏儿你……”面上浮现一丝难辩神色:“这么多年了你还是在怨我吗?”
      怨?
      我们何以只一个怨就能了清的?

      一股恨意在胸中翻滚,可我能做什么呢,回视着他我软语轻声道:“爹爹多虑了,苏儿只是觉得既生在了这东里家,便理应为爹爹分忧,哪怕是刀山火海女儿也不会说一个‘不’字,何况爹爹是让苏儿享福去了,苏儿又怎会怨爹爹呢。”

      享福?! 我只是想让他知道,我会嫁,只因为我是这东里家的人。

      他有些不可置信地望着我,张了张嘴,我却不想再听他说任何话于是站起身笑道:“爹爹也不用再来询问苏儿的意思了,苏儿全听爹爹的,往后订了日子,支会苏儿一声便成了,苏儿告退了。”说罢,我掀开了帘子,走出了大厅。

      长廊上沙雨带着不解与担忧问道:“小姐真要嫁给那个少主吗?”天上浮云蹁跹,我静静地看了一会儿,即便是这浮云也无法选择自己想去的地方,何况我呢。沙雨仍是一脸担忧,我安慰道:“三青庄家业富厚又有权势,能嫁过去享福未尝不是好事呢。”

      沙雨一脸的不信道:“小姐岂会在乎他们的家业、权势,若是同老爷好好说说,老爷定会想法子退了那门亲事的。”顿了顿她又道:“那三青庄的少主纵情肆意、无流无度,根本配不上小姐。”

      配不上,那有什么关系呢,我现在在乎的只是每一个机会,每一个能让他的歉疚痛苦的机会,就连午夜梦回时我都想看看九泉之下他会以何种颜面去见我的娘亲。

      所以,他说什么我都不会反驳,即使是牺牲这副躯体。

      天上的浮云映出我脑海中像被凌迟过的残缺的一幕幕,伫立良久,痛楚变得清晰,我闭上眼咬了咬牙,轻轻说道:“嫁,我一定要嫁。”

      默然回房拿出娘亲的画像,将它和着我点滴的记忆,一寸一寸展开在桌案上,娘亲站在后院的木犀旁笑意盈盈,抚摸着她的脸,我的眼中一阵生疼,我以为会有大滴大滴的眼泪迸出来,可是却猛然想起,自十年前平夷山那一次痛快哭过一场后,自己就从没有再流过一滴泪,即使在我很想娘亲的时候也没有。

      门吱呀了一声,我知道是沙雨。

      她轻轻地走到我身边,安慰道:“小姐,别难过了,也别再跟老爷呕气了,若是夫人在天有灵,也是望着你以后过得幸福的。”
      我摸了摸没有一滴眼泪的脸,笑道:“可不是嘛,我会幸福的。”

      沙雨‘嗯’了一声,半晌后却将手中的一本册子扔到了桌上,道:“可眼下小姐却要嫁给那个纨绔,谁能保障幸福呢?”

      我轻轻地将娘亲的画像卷好,瞟了一眼她扔到桌上的册子,问道:“这是什么东西?”

      她将桌案上的册子重新拿回了手上,恨恨地道:“我看那三青庄的少主不仅是个风流好色之徒,还完全是个败家,小姐真要嫁过去了,可不得了。”她越说越激动:“那家业早晚得被他败光,到时候小姐可怎么办?”

      我有些迟疑地‘哦’了一声,应下这门亲事本身就是个赌局,不管他是不是败家,也不管我以后能否幸福,都与他这个人无关,赌局双方只是我爹和我。

      我没有退路,也没有心思去想退路。

      沙雨看我似有些不在乎的表情便更加生气道:“前几日便听长福说起三青庄来提亲的事,我便叫六子去那三青庄前守着,偷偷记下白家公子的行踪,看看是真的风流无度,还是外界传错了……”

      我仔细地听她说着,轻描淡写地接话道:“果然传错了?”

      沙雨将那册子翻开放在我的手里道:“小姐自己看吧,这几日里他都做了些什么了。”说完后便气呼呼地站在一旁,等待着我看完后跟她一起骂那纨绔一通。

      我坐在桌旁的椅子上仔细地看着那册子上记录的行踪,从鸡鸣出门到子夜回府,那白家公子还真是一刻也没有闲着啊。

      卯时栖雀楼、巳时女儿香、申时客来仙、戌时水月阁。

      好家伙,这么些时辰里就呆了几间楼子了,他还真是……真是精力旺盛啊,身体吃得消么?
      忽然意识到自己想多了,便将思绪又拉了回来,他本就不是我的良人,仅仅只是我需要的一个角儿罢了,管他吃不吃得消呢?

      依着册子往下看,便是那纨绔在各个楼里花的银两。
      栖雀楼翠儿姑娘一千两。
      女儿香艳歌姑娘一千两。
      客来仙鸢尾姑娘一千两。
      水月阁卿卿姑娘一万两。

      什么?
      一万两?
      接下来几日里,册子上记录的都是那个人在水月阁的卿卿名下花的银两,看来这个卿卿还真有些手段的么。我合上册子,不想再看下去,心中计较了一番,对着沙雨道:“明日我们便也去会会那水月阁的卿卿姑娘,看看她值不值得一掷万两白花花的银子。”

      俗话说未雨绸缪,若依着他这样骄奢纵情的性子他三青庄就算家业再大也早晚会被他败光吧,既然嫁给他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我自然不希望往后去过讨饭的日子,所以,我要去看看那个让他一掷万两、挥金如土的女子,顺便做一件我这个身份该做的事。

      一旁的沙雨愣了愣,睁大眼睛望着我:“小……小姐的意思是我们要去诳青楼?”

      我笑着摇头:“不是去诳青楼,我们只是去见识见识。”

      沙雨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又道:“可那里我们能进去吗?听说只有男子才能……”

      我行到镜前仔仔细细地端详了镜中的自己好一会儿,笑道:“你去弄两套男子的装束来我们改个样子就成啦。”沙雨顷刻便懂了我的意思,狡黠地眨了下眼睛兴奋地跑去准备衣裳了。

      第二日大早,天景国都城的市井里一位清秀俊逸的翩翩佳公子领着仆从逢人便打听一座花楼的去处,引得众人一阵惊叹之余又是一阵惋惜,多俊秀的青年啊,可惜流连烟花柳巷……

      而作为在这个大街上明目张胆地问徇声色场所的我却只观注着这街巷景色,从前出门时都只在轿中掀帘瞧过,自从娘亲故去,我就从末再踏出过那相府半步,此番踏在这自由的土地上,心也轻松了许多。

      身后的沙雨拉了拉我的袖子小声嘀咕道:“小……小姐,大家都在看我们,是不是我们露陷儿了?”

      我轻轻地将她的手搁开道:“大街上两个男子拉拉扯扯岂不是更怪了,还有别再叫什么小姐了,叫我公子……”我用手掩着嘴轻咳了两声:“……公子!明白吗?”

      沙雨却像个没见过世面的丫头,唯唯诺诺地叫了声:“公子。”对于这个新的称呼我十分地受用,满意地点点头,还不忘摇了摇手中的扇子,自认也是一派风流的模样,忽然想起昨日她痛批那纨绔的神情与现在小男人的模样,这反差大得真有些离谱啊。

      不知是否十年来不曾出府的缘故,我竟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了,在城里来来回回绕了好几圈也没有找到那传说中的水月阁,索性雇了辆马车前往,果然还是银子找得快一些,不久之后,车夫在外面喊道:“公子,水月阁到了。”

      伫立在水月阁门前,我抬眼打量这座小楼,正门上悬着一方门匾,匾额上‘水月阁’三个大字分外晃眼,这就是让男人们流连忘返的乐土?我以后要嫁的那个夫君也曾在这里春宵几度掷金万两?

      我抬脚准备进去时却被沙雨又扯住袖子,一脸乞求道:“公子真的要进去吗?我……我有些瘮得慌。”

      我将她的衣裳理了理顺便拍了拍她的肩膀,大声道:“莫怕,今日公子高兴,也给你唤一个小妞伺候伺候。”那刻意高亢的叫唤将门前揽客女子的目光引了来,见着我们便两眼放光地迎上来,极尽娇媚地道:“哟,公子头一回来啊,有些眼生,不过露儿我一定会让公子你尽兴的。”

      我将扇子一摇,气定神闲地道:“我是来找卿卿姑娘的。”那女子面上似有些怒色但很快便恢复常态,将那手中的帕子往我脸上一扫,一股浓烈的香气钻进我的鼻腔,让我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揽客女子见我这模样,咯咯娇笑了几声道:“卿卿?我们这水月阁可不是只有卿卿一个姑娘……能让人销_魂啊,明明知道她只侍候三青庄的那位,公子何苦还要跟他去抢呢?”说完一勾手似乎准备摸我一把,我不动声色地用扇子挡在身前,有些不可置信道:“只侍候三青庄的那位?”

      那……那岂不是被他包养了?想我脸上的表情必是很怪异,竟让她以为我是爱慕那卿卿爱慕得神伤,便又将捏着帕子的手往我肩头一搁,道:“公子莫伤心,露儿伺候公子也定会尽心尽力的。”

      我一把将她的手拂开跨进门槛道:“本……本公子只钟情于卿卿,除了她本公子谁都不要。”

      唤作露儿的姑娘紧跟到我身边,轻哼了两声:“若公子真的只钟情于卿卿,那露儿便也没福份伺候了,排队去吧。”她遥手一指,随着她手指的方向瞧过去,大厅的一角一片黑压压地人群蹿入了眼帘。

      “这是什么状况?”我侧过头想要问个究竟,却发现那露儿早已弃我而去揽上了新的客人。

      沙雨深吸了两口气,愤愤道:“那些……难道都是等着交银子的?”

      我和沙雨挤进了人堆里才发现这处竟是个圆台,台上有一方长案,案上支了块木板,板上贴着张告示:“一人一百两,”一人在案前登记名册、一人在一旁收着银子,交完银子的人都被人从圆台后的小门领了出去。

      沙雨忍不住好奇嘀咕道:“做什么的啊,一百两银子那么贵?”

      收银子的人斜着眼睛瞟了她两眼,旁边有人极不耐烦道:“土包子,当然是卿卿姑娘一舞了,要看交银子,不看别挡道。”
      沙雨张着嘴半天没回过神来。
      被讹了两百两银子之后,我们被人领上了一条青荷夹道晚桂遮荫的长廊,在廊上行了半刻便到了一处单独的院落外,院门上挂着一个银漆的匾额,额上题名‘卿卿坊’,院子虽然不大,却堂馆华丽,亭台楼榭、清池假山应有俱有。
      这卿卿坊的主人明显就是那位身价万两的卿卿了,只是想不到这青楼里的老鸨儿竟对她这样厚爱,还单独为她辟了一处院落,踏入这院子,看这布局格调,想来她应当也不是一般的庸脂俗粉吧,不然,又怎会有如此多的人前仆后继挥金如土呢。

      正当我愣神间,一阵琴声却悠然传来似弱柳迎风清灵委婉又似夜间寒流淙淙铮铮,琴音忽高忽低、忽缓忽急,乍一听优雅婉转,仔细品味却是霸气泠然,我想那抚琴之人必定有一颗傲然又缜密的心。

      为了寻到那琴声的源处,我急忙忙绕过院中的假山和亭台,一汪碧池盈盈荡漾在我的眼前,池水中央的露台上一美姬身姿曼妙地和着露台一隅垂落的粉色纱帘翩翩飞舞,美仑美奂。而那牵引我的琴声竟从那纱帘之后传来,飘忽不绝。

      风轻轻吹起了纱帘,我瞥到那帘后之人白衣胜雪。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纨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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