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赏月》猫薄荷JH

1、赏月

　　世事本如此，何必强求？

　　今夕中秋，阴雨连绵，应是无月可赏，只怕那人依旧在苦苦守候……

　　秦墨右手撑着一把破旧的油纸伞，左手捻着宽大的衣袖擦了擦脸上的雨丝，望着不远处的袅袅炊烟，刚感受到的阴冷便被眉梢的笑意给烘暖了。青山绿水，山脚下是令他欢喜的篱笆小屋。一生一世一双人，足矣，足矣。

　　推开竹门，那咿呀的一声泄露了秦墨的归来。抬头往屋内看去，正对上那一双眼眸。“你，可回来了。”她眼中是满满的笑意。“嗯，我回来了”。秦墨喃喃道，声音却是一片温柔，氤氲了眼前这一切。夜降鸟归巢，青翠的幽山不时传来低鸣的鹧鸪声，生性好暖的鹧鸪可也是因这天气的微寒而愁苦？

　　“书塾今日一切可安好？”她端上热乎乎的饭菜，一一摆好。卸去粉黛的她并不明艳照人，只是略显清秀。鬓角微湿，不知是因雨水还是汗水。“不知今夜能否有明月照人？”她在他身旁坐下，笑脸一如旧日般明朗。

　　秦墨抿了抿嘴角，“书塾一切都好，调皮的依旧被留堂，简简单单的一段《三字经》愣是背了好几个时辰，不知是苦了他，还是苦了我……”应是忆起那孩童皱着的小脸，秦墨终是开怀笑了几声。笑容像是传染般，伴着昏黄的灯光，一屋子都是暖意。

　　灯火在微风中轻轻摇晃，笑罢，秦墨停下手中碗筷，低声道：“明月与否又何妨，得你我二人一起，已此生无憾。”眉头紧蹙，眼中竟是沉痛。她似是不料他如此，伸手抚平他的眉，欲语还休，最后依旧是那明朗的笑：“你啊，好好的，说这些做什么？”

　　夜色渐浓，雨倒是停了，可看那阴霾的天空，明月怕是连影儿也见不着。但见屋外石桌旁有两人相依偎，影子仿若一人。“你说，今夕县内那小河上是否又会漂着花灯？”她望着石桌上的灯笼，那是秦墨亲手所制，泛黄的纸面空无一字。“当年中秋花灯会盛况空前，明明踩到你脚的是我，弄坏你手上花灯的是我，为何反而是你的脸先红了……”声音轻快，如夜莺，婉转轻喃。秦墨嘴角含着笑意，手心是她的发。她不明，他又何尝明白？转头一回眸，便已注定红线的两端。

　　“你看，我们可以赏月了！”她握紧了秦墨的手，果不然，密云后有着淡淡的光晕。秦墨的眼眸突地暗了，“嗯……”他多想劝她进屋，不见这该死的明月；他多想乌云密布，哪怕叫她满腹遗憾；可一见她眼眸的期盼，他便心甘情愿地与她十指相扣，一同守候，即便、即便那一刻便良辰不在，美景不在……

　　“我去去就回。”秦墨起身往屋内走去。她在身后，凝望着他的背影，那目光，如浓墨遇水，似烟，似雾。

　　秦墨取来笔墨砚时，一身布衣的她正抬头望着天边若隐若现的月亮。秦墨直道：“等那片云散去，我们便能看见一轮明月。彼时彼刻，你我共写一字，可否？“她眸中是跳动的光，笑着点了点头。

　　缓缓地为他研墨，墨汁浓黑，一如他的眸。怎不明白你眼里的舍不得，可只盼你我共赏明月；怎不明白你心中的语还休，可只愿你我欢度佳节。花在此时落，月在此时圆。绝景良时难再并，他年此日应惆怅。我只道，不应有恨。

　　明月下，她在他怀中，他握着她的手。月光如水，落在那灯笼面上的一笔一划，慢慢地拼凑出轮廓。滴答……秦墨看着那滴泪，模糊了那字里的一点。她，终究还是哭了……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吾当伴汝身旁，可只怕人不如月……”

　　蓦地醒来，环首四顾，明月依旧在，身边却已空无一人。屋旁那青色的冢，一再提醒着刚才只是梦境。拿起石桌上的灯笼，转过来是个大大的“守”字，最后的那一点，被泪迹所化。

　　“秦墨……”她念着他的名，一声一声，消失在哽咽里。明月依旧，人却已逝。

　　彩袖殷勤捧玉钟，当年拚却醉颜红。

　　舞低杨柳楼心月，歌尽桃花扇底风 。

　　从别后，忆相逢，几回魂梦与君同 。

　　今宵剩把银鸿照，犹恐相逢是梦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