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天的尾巴》剑走偏锋

5、（五）第四天

　　很久没睡得这么舒服过了，真的太久、太久了。
　　我做了个梦，梦见一片湛蓝的大海，我游弋在其中，好像一尾鱼。自由自在。
　　我喜欢鱼，喜欢水，喜欢自由自在。
　　可，这些都离我已经太远太远了。

　　睁开眼睛，我就看到了他。
　　那个陌生的他。
　　身体很干燥，贴着他凉凉的皮肤，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惬意感觉。
　　他还在睡着，呼吸平稳。
　　我调皮的捏了捏他的鼻子。
　　真的，我不是要故意弄醒他。
　　只是觉得好玩儿。
　　这么看着他，他真的很讨人喜欢呢。
　　会有不少女人迷恋他吧？

　　他没醒，看来是很累了。
　　我下了床，本来想去洗个澡，可，我却发现我的身体很干净。
　　他昨天帮我清理了么？
　　哦，对了，我迷迷糊糊的时候，好像感觉到了他在摆弄我。
　　他说了什么来着？
　　“你家的浴室真特别，那么大一面镜子……”
　　嗯，是的，我家的浴室，相当特别。

　　我蹑手蹑脚的穿上了衣服，真的，我不是要逃跑。
　　我只是想去看看我的院子。
　　我想念我的夹竹桃了。
　　陌生人，我不会逃的。
　　等你醒了，我还要问问你的名字呢。
　　这个电视上可没通报。

　　能自由自在的走在我自己的家里，真的让我很兴奋。
　　本来，这是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儿了。
　　可，因为他的出现，我三天都没拥抱过我的家了。
　　我爱这个家，毫无疑问。
　　我曾经为它付出了那么多，都怪那个女人。
　　是她打破了我的宁静。
　　所以，是上帝带走了你的生命。
　　不是我。

　　下到一楼的起居室，我不经意间看见了他的包儿。
　　那包儿就那么随意的扔在沙发的旁边。
　　就像它第一次出现在这个家里的时候一样。
　　那里有多少钱呢？
　　我突然很好奇。
　　他居然会如此轻易的扔在这里。
　　那不是你铤而走险也要获得的么？

　　我蹲了下来，打开了那个包儿。
　　上帝！
　　它，居然是，空的……
　　里面只有一些报纸，再没别的。
　　为什么？
　　一瞬间，我的血液就凝结了。
　　他，到底是谁？
　　很显然，他应该不是那个抢匪。
　　对啊，他从来没正面表达过，他就是那个抢了银行的暴徒。
　　那么，他是谁呢？

　　不行，我得找点儿什么，我需要一个武器。
　　我蹑手蹑脚的站了起来，回过身。
　　他，那男人，正站在离我仅仅一米的地方。
　　乌黑的枪口直挺挺的冲着我。

　　“你要干嘛？”我很佩服我自己的冷静。
　　啪的一声，一本杂志被扔到了我的身上。
　　它很不幸的掉落在了地上。
　　是巧合么，还是别的什么？
　　杂志正好打开在那一页：
　　【最佳概念家居设计奖，苗林，浴室中的鱼儿故乡。
　　本杂志独家专访15岁的少年苗林。
　　在成千上万的参赛者中，这名年仅15岁的少年以镶嵌在浴室中的大型鱼缸获得了最佳概念家居设计奖。苗林说，我和爸爸都喜欢鱼，我们喜欢一起泡在浴缸里，这个时候我就想，我们多么像鱼儿啊，那么，我们为什么不能融进大海呢？因为大海在外面，但，我可以创造一个大海……】
　　该死的过期杂志，这上面的话我都能倒背如流了。

　　“苗林，告诉我，你家浴室的鱼缸呢？那面墙为什么现在是一面镜子？”
　　我什么都没回答，就是那么看着他。
　　“苗林，你母亲到底去了哪儿？”
　　他的表情那么严肃，让我觉得一点儿都不好玩儿……
　　我迟迟不开口，他也僵在了那里。
　　吃惊吧，昨天跟你缠绵的人，有着一个秘密。
　　“转身，双手背身后。”男人冷冷的说着。
　　你猜我看到了什么？
　　操，他居然拿出了一副手铐。
　　现在，我知道他是谁了。

　　双手被铐住，他推我到了浴室。
　　想不到，他一点儿都不粗鲁。
　　这可不像警察对待犯人的作风。

　　“告诉我，那面镜子后面是什么？有什么？”
　　“和你猜到的一样。”我淡定的说。
　　男人眯着眼睛，盯着我，那眼神我无法描述。
　　“吃惊么？”我笑了。
　　“为什么这么做？”
　　“她杀了我父亲。但我没有证据，人都烧了。”
　　“那你就可以杀人么？”
　　“我就是敲了她几下，没想到她会死……”
　　男人叹了一口气。
　　是惋惜么？

　　“这位先生，我能问问你潜入我家到底要干嘛么？”我随意的靠着墙，不去看他。“哦，不对，这位警官。”
　　男人没有说话，只是将消音器安到了手枪上。
　　玻璃整面破碎的时候，我喃喃自语着，“你就这么想看尸体么？很难看的。”
　　玻璃整幅的脱落，几枪之后，鱼缸也碎了。
　　就像我的梦碎了一样。
　　轻而易举。
　　我低头看了看碎了一地的玻璃，有些上面还沾着密封胶……
　　我把它们封好，是那么的不容易。
　　可，你打碎它却是那么的简单。
　　福尔马林的味道窜了出来。
　　我几乎忘了要看看倒在地上的那女人的尸体。
　　哎呀……
　　她现在可真难看。

　　男人走近了尸体，上下调查着。
　　“这是什么？”
　　他拎着一个塑封好的口袋问我。
　　“我的自白书……我没想隐瞒的……我只想，只想在这个家里过完这个夏天……”
　　脸上湿湿滑滑的，我哭了么？
　　也许。
　　夹竹桃注定要荒了。

　　男人拆开了那带着恶心味道的口袋。
　　上面密密麻麻都是字。
　　都是我写的。
　　我写了很多很多，全是我的内心……

　　“你怎么那么傻呢？”
　　这是男人给我的概括。
　　而后，他从那女人身上翻出了一串钥匙。
　　“如果你再等等，她是要上死刑场的。”

　　我从来不知道我家有一道暗门。
　　也从来不知道那里面的空间有那么大。
　　如果我知道，我就不会毁了我的鱼缸装那个女人了……
　　她不配。
　　原来，这个家，我是那么的不了解。
　　原来，甚至对我父亲，我都不了解。
　　毒枭……
　　这个词可以跟我那温文尔雅的父亲联系在一起么？
　　我想否定。
　　可，面对着成堆的□□。
　　我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这就是，我的家？
　　哈哈哈……
　　我到底在维护什么呢？

　　“苗林……”
　　“叫我苗苗……”
　　“苗苗，对不起，你可能要永远的离开这个家了……你的犯罪，不在我的意料之中。”
　　男人说这话的时候，眼里透露出了一丝哀伤。
　　“不，这不是你的错。”我摇了摇头，觉得特别的无力。
　　“苗苗，告诉我，你多大。”
　　“这个重要么？”
　　“很重要。”男人的手攀上了我的脸颊，“你实话告诉我，你到底多大，是不是十六岁？我记得看过你的资料，你应该是十六岁吧？”
　　“是。”他的手贴在我的脸颊上，惹得我又要哭了。
　　“还好。你还有机会。”
　　“嘿，别那么忧伤，答应我三件事儿行么？”我钻到了他的怀里。
　　“你说。”
　　“第一，告诉我，你的名字。”
　　“……展扬羽。”
　　“很好听呢。”
　　“……”
　　“第二，吻吻我。”
　　抱着我的身体犹豫了一下，而后，我的唇碰到了另一副唇。
　　“第三，把夹竹桃带走，两株都带走。下面的罐子一起带走……那是我妈妈和我爸爸……懂么？种在一个干净的地方。谢谢。”
　　“苗苗……”

　　敲门声是在那个时候响起的。
　　很急促。
　　展扬羽看了我一眼，亲了亲我的额头。
　　是他的同伴吧，我想。
　　而后，我和他一起下了楼。

　　我的家，就要不见了。
　　可我真的舍不得。
　　我还想和爸爸妈妈一起过完这个夏天呢。

　　是展扬羽开的门，来的是那两个警察。
　　一高一矮，一胖一瘦的那两个。
　　他们看到展扬羽非常的吃惊。
　　那不是他的同伴么？

　　枪声是怎么响起的，我不知道。
　　慌乱之中，我只看见展扬羽挡住了我的身体。
　　那两个人倒下的时候，他也倒下了……

　　子弹贯穿了他的胸口。
　　他说，苗苗……钥匙在我的兜里。
　　他说，苗苗，走吧……现在走，这就是悬案了。
　　他说，苗苗，以后不能再走错了……

　　我不知道我当时是什么感受，我只觉得，我的心被撕裂了。
　　这个陌生人，这个仅仅被迫相处了四天的陌生人。
　　关心我。

　　我说，如果我走了，你会死。所以，我不走。
　　我说，我不会离开爸爸妈妈，还有……你。
　　我说，别睡着，一切都会好的。

　　我没走，我打了110。
　　而后，他被抬上了救护车，我被送进了警车。

　　再后来，我知道那两个警察是假扮的。
　　他们在找那个女人和那批货。
　　他们，和那女人达成了某种交易。
　　那女人为此，杀了我父亲……
　　我精明的父亲，一个成功的毒枭，毁在了一个女人的手上。

　　父亲，你到底是什么模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