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长大君生我未生》楚岩

36、第三十五章：鹊上枝头，燕隅雀楼

　　我双手捂着双眼，挺直了背对着门，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模样，视死如归的很，心里却是一番波涛汹涌的争执，如挥舞不停的鼓点，不断地叫嚣：不要转头，眼不见为净，见而灼目，怨气伤身。勉力忍着腿脚，生怕一个来不及就慌不择路冲出大门去了。
　　“脚痛的走不动了？”低沉醇厚的声音响起，似有几分戏谑却又甚是平稳。
　　我的身子猛然一震，知道怕是躲不过去了，深吸了一口气，笑着连忙转过身像是才发现他一般惊讶，缓缓施礼，客套着打着哈哈说：“父皇政务繁忙，今日怎么有空来了？”我说的言辞恳切，理所应当，丝毫不见任何羞怯与惴惴不安。
　　他似乎轻声笑了一下，手指玩转着桌上的茶杯，亦不拆穿我虚伪的客套，看着我眯眼反问：“玩的开心吗？”
　　“呃？”我顿时有些错愕猛然抬头看向他，一脸疑惑，不知父皇今天走的又是哪方的势？他亦不等我回答，放下手里的茶杯，一手背在身后，缓缓走到我面前，弯下身子，脸蓦然就停留在我鼻子的上方，他高大英挺的鼻子几乎紧贴着我的不差毫厘，微热的呼吸顿时袭面而来，我有些无措起来，微微侧身，他的脸却又紧跟着近了几分，声音依然哑然沉稳：“玩的开心吗？”
　　“我，我..开心，不，呃..那个，也不是...”不知他为何如此发问，亦不知他如此平静的话语下，有何等预谋的内涵，我顿时有些窘迫起来，看着他尴尬的不知所措。
　　“嗯？开不开心？”他却不依不饶，嘴角泛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眼睛灼灼，紧紧逼视，眼神异常专注，坚定地看着我。我才发现他的眼眸黑如寒星，墨如深潭，幽深的像一个无底的黑洞，让人无所遁形。
　　“嗯？”
　　我紧紧抿了抿嘴角，砸吧着两下双眼，正欲开口，才感到裙下陡然一紧，余光扫下，却是玉钗在悄悄拉着我的裙摆，向我焦急的低眉送眼色，我自然知道她的意思，却没有理会，故作坦然的用手揪出罗裙，看着薄唇上翘的的父皇，一本正经的说：“父皇，您可知为何有‘鹊上枝头，燕隅雀楼’之说”
　　“何解？”
　　“庄子曰：乐则生矣。正解：喜上眉梢！”
　　他抬起身来，扬了扬眉梢，默不作声地睨了我一眼，面无表情，不辩喜怒，向戚公公微扬了一下下巴，随后越过我，从我的身旁缓缓走过，金贵锦面的精致龙靴径直踏过一汪蓝色的海洋，点点星蓝荡起层层波浪，零星的碎蓝跳跃着像舞动的蓝色精灵，采麦的短颈像是被人勒紧的喉咙，挣扎着，挥舞着..直到金黄的锦靴昂起了龙头，明黄宽大的袍摆带起的一阵风而使蓝色的采麦左右摇摆，徒留下点点的零星碎淡。
　　我怔怔的望着舞动的衣摆身后尾随的一路旖旎宫人的仪仗队，带起的强烈的风浪鼓吹着我零星的采麦四处翻飞，像是长了翅膀的生命...
　　身旁的戚公公立马会意，忙不迭地端着盘子走上前来，指着上面的一个白玉瓷瓶，开口道：“公主脚伤烈节，陛下怕您残有淤红，阴雨天暗疾诱发，隐痛难耐，特意吩咐用加有川乌、皂刺、麦皮、白芥子熬制的药水浸敷后，辅以此药，一滴即可，待腥麻生热，每日三次便可，一次半个时辰。”随即对着地上的玉钗说道：“玉钗，可有记清楚！”
　　“奴婢谨记！”
　　戚公公点头，将盘子转给一旁的宫人，临退前似是警告的看了一眼玉钗，吓得玉钗一个哆嗦，随即追着陛下的仪仗队而去。
　　我远远地注视着长龙中明黄色的御辇如炽热的火焰那样灼目燃烧，带着难以掩饰的光辉照亮了傍晚惨淡的浮云，直到光芒引入云端渐渐远去，我才浑不知觉得摸了摸双眼，徒然得转身，却发现夏姨不知何时已站在我的身边，表情像是隐在云端的雾气飘渺了起来，迷离梦幻，模糊不清，淡淡的神情浸着透明的忧伤，丝丝缕缕....
　　她似是察觉到了一般，扭过头来的一瞬撞上我的视线，先是怔了一下，随即表情却恢复了自然，对着我温柔的笑着点了点头，转身就要回殿。
　　我连忙跑上前，叫道：“夏姨..我...”
　　她并未回头，手扶着旁边的宫女，挥了下手，微微侧头，似是轻叹了口气，一贯的温柔关心，声音里带着笑意：“哀家今天很累了，想要先去休息，你乖一点，乖乖回殿，按你父皇吩咐的敷药，脚伤刚好转，不要老是乱跑，留下病根可如何是好！”
　　我紧紧抿了抿唇，点了点头，随即微垂着头，双手搅着衣袖，闷闷的说：“儿臣知道了。”
　　她看了我一眼，很是无奈的轻笑出声，放开手，轻轻招了招说：“还不快过来，给哀家看看今天摘的是什么花，老远就听到你欢欣雀跃的笑声了！”
　　我一听，顿时喜笑颜开，喜不自胜，一边弯下腰去迅速捡起一些还算完整未被踩踏的采麦，一边就向夏姨那边奔去，丝毫不理会夏姨惊诧的惊呼着“慢着点，慢着点”。
　　我说：“我们先进殿再说，这可是稀有的野花呢，可漂亮了呢！....”
　　六月的京都再是依水而立，青翠欲滴，也是酷暑难耐，仿佛是掉到了烈火巨炎中烘烤炽炼的赤铁，殿里的冰块往往支好不过须臾，一阵风吹来水珠便蒸腾而去，徒留下浅浅水渍，让人煞是苦恼。
　　皇宫里仅有的几个避暑好去处中，御花园与离凤翔殿不远处清池上的数十个水阁了便是最好的不二之选。御花园有一处极大的亭子，秀美华贵，临水而立，亭下是潺潺的流水，四周花团锦簇，甚是赏心悦目，而水阁虽小，却精致剔透，古色古香，清新宜人。
　　本来水阁离凤翔殿不过须臾，我若避暑自是近水楼台先得月，只是宫里的娘娘常常聚在那里，溪源畅玩，阕楼亭台，弹琴吟诗，我自是格格不入，不怎么去凑热闹，但又不能贸然去御花园，因为宫里的娘娘们偶然又会去御花园赏花。因此，我每天让云箸跟玉钗两头跑，娘娘们若在御花园，我就去水阁，娘娘们若是在水阁弹唱，便去御花园。
　　这日，刚用过早膳不久，便听到云箸与玉钗来报，说是今儿个各位娘娘在水阁那边摆了一个艺坛，像是要搞什么才艺比拼，我点头会意，即刻收拾了东西抱着喵喵一路去了御花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