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个鸟时代》太子长琴

9、入虎穴

　　裴晋中曾经说：陵家二少像狐狸，陵家三少似豺狼。

　　结果裴家现在却跟这一对狐狸、豺狼，做起了买卖。

　　晚上裴无忌回到小洋楼的时候，看到客厅里弥漫了祥和而欢乐的气氛。裴晋中已经从新都会回来了，客厅里堆满了人。他现在看起来很高兴，手里拿了一只高脚杯，对着刚进门的裴无忌道：“无忌，快过来和两位陵少爷喝一杯！”

　　他从柱子后面穿过视线去，那一头豺狼正笑眯眯的看着自己。
　　果真是阴魂不散，早点在舞厅见到也就罢了，如今还窜到家里来？

　　陵斯文和裴晋中坐在一起，而陵含笑则站在一侧，举起酒杯对裴无忌道：“裴世伯这瓶1874年的波尔多今天算是让我们赶上了，裴公子，之前才说过有机会一起喝一杯，没想到那么快就实现了！”

　　裴无忌对这只豺狼没有半分兴趣，机械的走过去，想跟裴晋中道声晚安就上楼了，但是今天的裴晋中似乎兴致很高，定要裴无忌留下来敬过客人才行。
　　“既然陵三少爷说了，就过去跟人家喝一杯再走。”

　　无奈的让陈管家也倒了一杯，走到陵含笑面前，直接朝他杯子重重碰了一下，仰头一饮而尽。那红酒本该好好品味的，这样吞下去，连舌头都没有回过味来，实在是暴殄天物了。
　　而陵含笑也无所谓，见他如此乖顺的听他家老爷子的话过来敬了酒，也没有再说什么，但看着他微红的薄唇微启，咬着剔透的玻璃杯，流线似光洁无瑕的脖子随着吞咽缓缓起伏，喉结也随之蠕动着，倒好像在诱惑着陵含笑，叫他快点咬上他的脖子。

　　陵含笑饶有兴致的看他喝完一杯，面上不动深色，眼底却涌出暗流来。
　　他心里念到：“这个家伙的脖子，比小白脸吴且喜的还要漂亮，不知道咬起来是个什么味道？”

　　喝完丢开杯子，裴无忌要走，裴晋中又叫住了他：“晚些，送陵三少回去。”

　　“啊？”裴无忌一愣，心想，这狐狸和豺狼一起来的，难道他只送豺狼回家？而且之前在舞厅，他们陵家貌似还带了不少人。

　　裴晋中似乎看出了他的疑虑，回答道：“来家里谈的都是要紧事，哪里能让那么多人跟着？陵二少有其他事要办，我让贵七送他走，你等下和豆干一起开车送陵三少回家。”

　　“这……这不还有豆干么。他送不就行了？”

　　裴晋中似乎对他的太多问题有些不悦，咳了一声道：“你是少东家了，我刚跟庆安堂谈成了一笔生意，以后这事主要交给你跟陵三少谈，每天个吊儿郎当的，的确要弄些事情给你做做才能收一收你的野性！”

　　裴晋中不会给他拒绝的机会，送两位凌少爷出门，便噔噔的上楼，往书房方向跑了。

　　陵斯文跟贵七上了一辆车，跟陵含笑点了点头，便走了。

　　裴无忌没有办法，只好跟陵含笑一道坐进了汽车后排，对着前面的豆干道：“走吧，去陵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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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个很不对盘的人坐在一起，总是会显得有些尴尬。起码裴无忌是那么觉得的。
　　车子开出了莫利爱路，因为不知道说什么，所以一直保持着沉默。可对于裴无忌来说，这到是不错的，因为陵含笑总让他有种微微的恐惧，全源于他看不清楚这个人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不夜城之所以叫不夜城，也全赖它日落后五光十色、流光飞彩的霓虹灯，一路上红红绿绿的过去，南京路上两边的灯光射进来，将陵含笑的脸照得异常诡谲而妖魅。
　　诚然，裴无忌本来是没有打算扭头看他的，他不过是想看看“宝蓝电影院”墙上招贴画上的外国女人，而在他转头的一刹那，外国女人的□□圆臀不见了，印在自己眼睛里的却是陵含笑轮廓分明的侧脸。

　　他有一双细长的丹凤眼，眉毛的后部骄傲的翘起，好像是一把锋利的剑。而深邃墨黑的瞳孔在灯光下发出粼粼波光，那高耸的鼻梁下有张稍薄的嘴唇，似笑非笑的擒着一抹笑，好像在想着什么事情。那张嘴唇略显薄了些，看着到觉得有几分薄情寡义的意思。

　　而就是这张唇，今天晚上在新都会的包房里里，贴着自己的脖子，软绵绵的说着话，几乎要碰上他的皮肤了。

　　想到了这里，裴无忌又开始觉得呼吸不畅，他在心里怪罪这车子空间太小，哪怕现在开车车窗，也叫他以为缺氧而脸颊发热发烫。

　　看得出神，忘记收回自己的眼神，坐在自己身边的陵含笑从嗓子眼里轻笑了一声，也没有回头看他，继续两眼注视着前方道：“我长得好看么？”

　　“额……”裴无忌不知道对方从什么时候就发现自己在看他了，窘得连忙回头将脸扭到另一侧的车窗，忙于解释：“谁……谁看你了。看你还不如看我自己。”

　　对方愣了下，随后爆发出硬朗的笑声来：“这话没错，裴公子的样貌，在租界可是出了名的。”他微微侧头，盯着裴无忌的脸看了一眼，用极其暧昧的语调道：“可惜那么好的样貌，总是拒人于千里。这般，就是有些浪费了。”

　　“你什么意思？”裴无忌回头瞪着他，他是个聪明人，自幼在裴晋中的严父教育下，早就学会了察言观色和闻香知味这些招数，很容易从别人的话里听出些玄机。

　　陵含笑却没有正面回答他，对他道：“有时候，我倒是挺羡慕我二哥的。”他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些家常话：“他是个性情中人，从来不在乎别人的眼光，想要什么只管去要，别人不给，他就用尽方法，可从来不会用强的，最后都是得偿所愿，叫别人心甘情愿的送上来。”

　　说道这里，居然路过了裴无忌之前来过的“蓬莱大戏院”，如今这个时候，戏院的灯都熄灭了，门口散落着些花篮的花瓣和戏票，戏早就散场了，可杜汀之的海报还高高在上的挂在上面，下面依旧围了一些评头论足的人。

　　陵含笑指了指那画里的美人道：“我哥哥晚上办事，就是跟这位人物。”

　　“嗯？谈生意？”裴无忌想起来，白小霜之前说过，杜老板要带着青衣和小旦一起过饭局，难道就是陵斯文？
　　“谈生意？哈哈。”陵含笑笑道：“跟戏子谈什么生意？要谈也就是床上生意。这杜老板，是我二哥的‘好朋友’。”

　　话至此，无需多言，裴无忌早就听出了这里面的玄机。
　　原来大名鼎鼎的庆安班当家花旦杜汀之，居然是陵斯文的小情郎，而那陵斯文还有这等癖好，到底叫人没有想到。

　　只是陵含笑挖了他二哥的隐私出来给他听，到底处于何种用意？

　　不用他多想，那“用意“便来了。

　　几分钟后，车子停在了陵府门口。看门的手下连忙迎上来，替陵含笑开了车门，可他并没有，马上下车的意思，转而接着道：“裴少爷进去喝杯茶？”
　　裴无忌的脖子一硬，想起那日在花厅，幽灵一般的突然冒出来三四十个手拿枪械的手下，才从狼窝逃出来，哪里还有胆子再进去？

　　就算没有这些手下，他也不像跟这么个豺狼一般的人呆在一起，越是礼节的回道：“那么晚了，就不打扰了吧。家父等我回家。”
　　陵含笑不为所动：“哦，裴公子就觉得这宅子太大，人太多，有些不自在吧？也好，那我们换个地方喝茶？”

　　“额……不是这个意思，真不用。还是早点休息吧！”
　　“今天晚上刚刚跟令堂谈成一笔买卖，日后陵家可能要入股你们的新都会，而这个事情，因为之后令堂要专心将心思放在他的银行上，所以新都会将会交给你打理，作为股东，裴公子是不是需要跟我再就此事好好商议一番？”

　　将新都会交给他来打理？这个让裴无忌等了很久的好消息居然从陵含笑嘴巴里出来，那一点从心里涌上来的喜悦倒是冲淡他原先的猜忌，继而雀跃的问：“真的？”

　　“嗯，你不信，可以回去问你的父亲，所以现在，你应该可以知道为什么你父亲让你送我回家的原因了吧？希望我们能够以合作双方的姿态来‘培养’下感情。”
　　这话听着有些别扭，可当时，裴无忌也没有多想，完全沉浸在了陵含笑的“好意”中。裴无忌看了看手表，现实现在不过刚过了十点，不算太晚，谈个半小时再回去也不迟。于是跟着陵含笑下了车。

　　谁知裴无忌刚刚跟陵含笑进了陵府，那守门的手下便走到陈豆干面前，对他道：“小兄弟，你家少爷刚刚让我转告你，他晚上留在这里住一晚，有要事要谈，叫你先回去呢。”

　　陈豆干一阵狐疑，正要反问，不想那高瘦的手下笑眯眯的从怀里掏出一把手枪来，似有意，似无心的对着豆干的脑袋道：“哎呀，好久没有运动了，也不知道现在手还会不会抖！”

　　话音刚落，那裴公馆的车便跟吃了火药一般，嗖一下的地窜出到老远，跑的无影无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