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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无情 ...


  •   他叫“山田正宏”,是中日沪界商行的社长。——这是来客递给陵含笑的名帖里写的东西。
      他穿着日式剪裁的西服,高瘦的身材,梳着三七分的头,头发有条不紊根根分明,从身上传来一阵香味,应该是抹了厚厚的头油的关系。这个男人带着金丝眼镜,气质儒雅,说话慢条斯理,受过良好的教育。约莫着年纪,应该有三十四五岁。——这是陵含笑打量来客后得出的结论。

      陵含笑从来不跟日本人做生意,知道东洋鬼子打的是是什么主意。哪怕庆安班干的是滔天的恶事情,他陵含笑的人生字典里也有原则:
      一.平白无故杀人的不干。
      二.欺负弱小单寡妇孺的不干。
      三.卖国叛族逆家的不干。

      而日本按的是什么心,他多多少少清楚。自从今年六月关东军炸飞了皇姑屯,炸死了张大胡子,南北僵持多年的局面终于有了破口,东北移帜,张大胡子的儿子张少将军在奉天换了青天白日旗,这一件事日本人是脱不了干系的。
      他不管日本人和张大胡子这一帮军阀的恩恩怨怨,只是本能的讨厌外族欺负到自己人身上来而已。

      所以当山田正宏礼貌的伸出手想要握手时,陵含笑微微侧了下巴,连正眼也没有看他,便将所有的不满发泄到了乔风语身上:“大半夜的,乔老板有什么事么?”
      这话里有愠气,旁人都听得出来,可是乔风语从来不顾这些,脸皮比墙还厚,腆着一张光彩照人的脸,正经道:“给陵三爷介绍个朋友嘛,怎么,不欢迎我们来?”

      陵含笑是打心眼里看不上乔风语的,因为对方不仅阴险得有些疯疯癫癫,而且还骚。

      乔风语是个地道的美男子,这样的美男子在陵含笑的眼里,是不该在肮脏的社会里打滚的,他应该安安静静的躺在松软的大床上,笑脸盈盈地抬着屁股等着爱人来上他。这才符合陵含笑的美学。
      ——可乔风语不。

      他年少的时候被人卖进相公堂里做过兔子,有没有被人糟践就不知道了,后来逃了出来,便心狠手辣起来,只要是有钱的买卖,他都做,特别是贩毒走穴黑吃黑这事儿。他在上海尚无势力,因为达官显贵太多,不够他排号的,可是据说在重庆,“乔老板”三个字就代表了权势,而南洋各地也都有他乔风语的地盘。
      “乔老板”艳名远播,亏得长了一张好皮囊。也有传说,那吃饭的本钱,都是乔风语年轻的时候,上了当地军阀政要的床,一个个睡出来,干出来的。

      当年乔风语如何,他陵含笑没有打听的必要,而如今这张粉饰的脸,多了风霜,少了稚嫩。也是,乔风语已经近三十岁了。
      每次见到他,陵含笑总有些不自在,因为几年前,这乔风语不仅爬过他二哥陵斯文的床,也爬过他自己的床。
      所以说,乔风语就算不在相公堂子了,也是地道的兔儿爷,这只兔子人尽可夫,凭着一张漂亮脸蛋,骚|浪地很。

      **********************

      陵含笑从回忆中回过神来,对着乔风语端详了一会儿,对方的眼底与自己对视的一刹那突然变得风情万种起来,他实在想不明白,这样一个美人,怎么会选择过刀光剑影的生活,宁可自己满身的伤疤,也不愿意被人长久的养着。可你若说他有节气,偏生又专门爬别人的床做些见不得人的龌龊勾当。
      对于乔风语,他着实是想敬而远之的。

      “你从来都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啊,来我这里也是做生意。”陵含笑打破沉默,又回头瞄了一眼后面还举着手尴尬的山田社长:“……只是你知道的,我素来不跟外国人做生意。”

      乔风语跟这个山田的关系,他不想深究,管他们是怎么认识的,他只希望这个疯子带着人马上从自己的别墅里滚出去。

      偏偏对方没有想到陵含笑那么不念旧情,还没有说明来意就有了赶人的架势,十分不爽,因为是有求于人,只能低声下气起来:“山田社长这次来,是仰慕陵三爷在上海租界的威望,想要跟您做一桩买卖,这笔生意的好处,绝对不会少了三爷的。”

      “呵呵,你觉得我很缺钱么?”陵含笑坐了下来,慢悠悠地对两位做了“请坐”的姿势。

      这个山田正宏,样貌周正,也不讨人嫌弃,微微听得懂几句中文,也会简单应付几句,便用带着浓重东洋音的语调,直接跟陵含笑说起来不地道的中国话来:“陵老板,您……您自然不缺钱的,这也只是我们商会本着中日友好,一起共创东亚繁荣圈而做的前期准备。以您的地位,和门下几千手下,再多的钱,也不够您看的。”

      他说得磕磕巴巴,显然这些话是经过反复训练的,因为说的时候不带任何的个人情感,只是单纯的复述而已。

      陵含笑很是轻蔑:“既然这样,山田先生来寒舍真是找错人了。”

      “不不!”山田正宏急了,连忙站起来,从身后取出一个黑色手提箱来。陵含笑这才看到,对方那个屁股后面有个小箱子,便又觉得不舒服了。
      今天的门房怎么回事?也不知是不是受了乔风语的好处,就这样随便放人进来了,若这箱子里打开是一堆炸药,岂不是今晚就要命丧黄泉?
      陵含笑一皱眉,右手往自己的腰间摸去,他腰上有配□□,常年不放下,以备不时之需。他一个眼神,从旁边客房走出两三个手下,将乔风语和山田围住。

      不过让陵含笑失望了,就在山田慢悠悠开口黑色箱子的时候,众人全部都看清楚里,小黑皮箱里没有炸药,没有手枪,也没有□□。当然更不是什么钞票银元之流,而是拿着银色锡纸整整齐齐地包了十几包砖头大小的东西。

      “什么玩意儿?”
      那山田将皮箱推到陵含笑面前,又熟练的拉开锡纸,一层层的将里面包装撕开,最后露出了庐山真面目——那是红丸!

      “呵呵,我还以为是什么,原来是毒品。实在抱歉啊,山田先生,我庆安班什么都缺,就是不缺烟土。”陵含笑一颗心放了下来,也不再理会日本人的故弄玄虚。

      山田先生并不觉得难看,将手里的红丸放下,对陵含笑道:“鄙人知道陵老板从来都不担心烟土的货源,您手里的都是印度货派脱那土,这个东西只有富人才吃得起,我们国家生产的红丸,可是不分贫贱的。而且这些都是军用物品,用于医疗救助时减少痛觉,用的都是一等的吗啡,相信质量不会比您的派脱那士差。”

      “呵呵,可是我的货已经足够了,没有多余的钱来买你们日本人的东西。”他只想把这两个人送走,不愿意再跟他们接触,便渐渐没了耐性。

      可山田依旧不依不饶,“陵老板,您大概还不知道,最近南洋不太平,您要的货已经不好拿了,乔老板刚刚也跟我说起,自己将不再冒着生命危险去菲律宾拿货,所以,您不妨考虑一下我们商会的东西,如何?”

      这简直就是威胁,陵含笑生来最痛恨别人激将,原本下去的火气又被激了上来,他沉默了一会儿,一言不发,可手指已经触到了腰间的手枪,只要两秒钟,就能送对面的山田正宏回他的日本老家等天国的日出!
      如今陵含笑心里起了杀心,已经决定要将山田正宏彻底抹去了。

      那乔风语不亏是跟陵含笑旧相识的,看出了对方反感的神色,眼疾手快拿手肘捅了山田的腰身,对方这才反应过来不再出声。
      而他又站起来,直接走到陵含笑面前,一手按住了对方即将出鞘的枪,满面推笑道:“三爷息怒啊!这可不是我说的,我乔风语最爱跟您这样的枭雄做生意了,只要您一句话,那南洋就算是刀山火海,我也得下去亲自给您扛大烟回来,爬也得爬着来见您。这山田先生心里太急,还不知我泱泱大国的礼节,他的意思,是想请您先试用他们产的货。”

      这一句彻底弄醒了山田,对方紧张起来,对着陵含笑九十度大鞠躬:“刚刚话有冒犯,希望陵老板不要计较——我今日来就是想请陵老板赏个面子,只要您需要,不论多少斤的货,我们都给您当日送来,分文不收,只希望您能赏脸。”

      “分文不收?不会是毒药吧?”陵含笑淡淡看了一眼,将红丸推了出去。

      乔风语见了,心一横,居然直接伸手抓起另一包没有拆过的,当场拆开,从里面掰下一颗红丸来,就着茶水当着众人的面吞了下去。
      而后又张开嘴巴,伸出舌头,证明自己真的把红丸吃下去了。

      那山田也是吃了一惊,没有想到乔风语这样的利落,不由对这个貌若潘安的美男子敬佩万分:“乔桑……您这是……”

      乔风语没有理会山田,魅笑着看向陵含笑:“三爷,我可都吃了,要是今天晚上我死了,你可要替我报仇啊。”

      “哼,一丘之貉。”陵含笑不好再找借口推辞,便接下了山田的这一皮箱子红丸,“山田先生的好意,我陵某收受了,时间不早了,陵某还有内事,不便作陪。”随后找了官家来,下了逐客令送山田和乔风语出去,自己头也不回的继续去偏厅看帐了。

      乔风语在后面“喂喂”了两声,对方都不再理会。

      **************************

      陵含笑回到偏厅,账房们还在算账,已经算得差不多了。他差小果将晚上的结果报给自己听,可心思已经早就不在这上面,他觉得气闷,脑海里浮现出刚刚乔风语的样貌来。

      这个姓乔的,是着实可恶的。

      他想起四五年之前,乔风语也是这样不言不语地闯进了他的生活,那时候他刚刚接手庆安班的生意。乔风语带着两三个人来到陵家,那时就彰显了他的野心和胆识。
      他并不认得陵含笑,只知道,如果想在租界做生意,就要去庆安班找一个姓陵的当家。

      乔风语有一张让人过目不忘的脸,柔软的身段,嘴角永远噙着笑意。真正的叫每个人都“宾至如归”了。
      陵含笑还没有对这个不速之客说一个字,对方就大大方方的将房门反锁了,而后脱下一件件的衣服,露出蜜色光泽的皮肤,对他莞尔一笑道:“陵老板,今天,我是来找你谈一笔生意的。”
      ……

      后来两个人气喘吁吁的从床上醒来,已经是第二天的早晨了。
      陵含笑想:这个乔风语真是胆大,若他不喜欢男色,岂不是白白被羞辱了一次?还是这个乔风语天生有这样的自信,是个男人见到裸|露的他都会情不自禁的想要去占有?

      事后,乔风语没有拖泥带水,也不纠缠,就此成了陵家生意往来上的常客。
      陵含笑并不是真心喜欢他,只当作最单纯的一笔交易,对于乔风语来说,亦是如此,所以两个人很有默契,这种床伴关系一年难得有一次。

      直到有一回,陵含笑回家看到乔风语躺在了他二哥陵斯文的怀里。

      陵含笑心想:果真是婊||子无情了。
note作者有话说
第25章 □无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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