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迷茫的归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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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干什么！？”宁熙拔出呼吸器看向突然在水底出现的白衣人。因为白衣人的气场里充斥着空气，他并没有难以呼吸的感觉。
他一直觉得白衣人很奇怪，居然可以对着陌生人说上一大通地球历史。那种有意无意的刺探虽然隐藏得很好，但对于本身就对他人情绪敏感的宁熙来说就像暗夜里的烛火一样，虽然细小却十分明显。
这个人和其他兽人完全不同！
没有理会宁熙的问话，伊兰俯身在那个外形像石头的机械上摸索，顺着裂口一点点清理最外的石头薄壳。露出白袍的手指上覆着一层黑金色的薄膜，在指尖处形成锐利的爪勾。
奇异的泛着金属色的爪勾上绕着细微的白色风刃环，呈螺旋状在石壳上钻磨，撬下一片片附着在机械上的石皮。
“原来是这样。”翻开一层石皮，石皮中间并不平整，微微内陷的凹槽镶嵌着青黑色的细微颗粒，在凹槽的最深处有着明显烧灼的痕迹。
金属沉淀加上附近有落差的水瀑，他手底下的这台空间装置的蓄能装置看起来也没有报废，几十年积蓄的能量完全可以发生一次空间传送。这应该就是宁熙这个古人类为什么会来到这里的原因，而几年前基地接受到的不定性信号应该正是这台机械间歇性能量释放现象。
被剥掉一些石皮的机械露出了底下的外壳，看上去并不像金属的材料十分诡异地和周围环境融合成一体。宁熙虽然不满白衣人的突然插手，但也明白在这种诡异的世界出现的诡异物品还是让原住民来接近比较好。
“这个是什么？”
“「闪电α57」型短距离传输设备，奇格公司于星空历1625年生产。批量作用于陆军外星登陆作战，最大传输距离为1.5光年。”
垂下眼，伊兰继续着“剥壳”的动作。精准的用词让宁熙并没有把“传输”和“传送”等同起来，自然更没将自己的“穿越”联系上。
宁熙没有联系上不代表伊兰会没想法——近八十年前茵莱特星球上发生了一件让主星上层瞩目的事情，多年前失陷于传输设备里的小兽人在八年后重新出现，与成年后的兽人同时出现的还有一位女性，一位来自于公元历两千年的成年女性！
在此之前从来没有出现过活体进入空间门还能活着回来的情况，而从空间门里出来的两人更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出来的，结果导致了根本没有人知道散布在茵莱特星球上三万六千台传输设备中的哪一台设备变成了真正的空间门发生器。
可别人不知道，但自小在徐家大宅里长大的伊兰又怎么可能不知道。
先不说徐家在主星的庞大能量，仅仅是那位女性最后嫁进了徐家，与总参谋部的邱上将母子相称就已经说明了一些问题。
那位蓝色的人鱼上将在生命最后的那段日子里爱上了讲故事，讲年轻时候的故事，讲人类的故事，讲……一万多年前属于他又属于另一个人的故事。所以伊兰知道了历史中那个名为「地球」上有个叫“沈晨”的男性曾经的传奇式的生活；知道卫家的老爷子年轻时为了找一只失陷在空间中的小猫在茵莱特驻守了近十年；知道为什么对方有时候看着茵莱特的海图会露出怜惜的柔软神情，甚至在弥留之际还抽了一管鲜血让他送给那个始终在南海砗磲贝中等待的白色海妖……
他又怎么会不知道在这片山域中有着一台被曾经的空间研究奇才改动过的设备。
「翡翠1633」，褪去甲膜的指腹摸到了意料中的字，伊兰沉凝了一会后开口——
“你想要回家？”
“……”宁熙没有立刻回答。面对这个更像个ACG人物的白衣人，他总觉得心惊肉跳。一开始对方包覆在自己的护罩里感觉还不明显，自从被裹入这个护罩，这种感觉才明显起来——就像身边的男子是只远古的凶兽，即使气息舒缓也威势昂然。
“我可以启动这台机器短时间打开空间门，”看到宁熙骤然发亮的眼睛，伊兰平稳地说下去：“但是我不确定对面会连通那里——单体进入空间通道的人类从来没有回来过。”
即使那个小兽人也是一样，如果没有后来的“奇遇”，那只小猫也只能永远徘徊迷失在空间通道里直到化为虚无。
“要不要赌一下？”
“什么？”
“赌你能不能在这台机器报废前通过空间通道——回家，或者化为齑粉。”伊兰看着宁熙，眼底的金色不再流动，却让人感觉到属于金属的冷凝。
非人的眼睛。
被这样的眼睛看着，宁熙头皮发麻，凉飕飕的感觉从头顶一路蛇行到尾椎，让他狠狠打了个寒颤——To be or not to be，生存还是毁灭——被人类经久不衰讨论的问题就这样砸向了一向毫无目的活着的他。
……
他退缩了。
他只是一个游戏动漫宅而已，为什么要去做生还是死的选择？科幻的空间机器、蛮荒时代的生存环境、还有会变身的兽人……只不过是没妹子而已，又不是不能活下去。
就算他羡慕动漫人物那样饱含热血不顾生死迎着困难而上，希望能够像在游戏里一样轻松地说一句“不过就是挂一次”就激情四溢地投入战斗。渴望把对目标不迟疑、不退缩，坚定地去贯彻自己信念的行为融合在自己身体里。但他也知道那都不现实——
他没有作者开的金手指可以在前进的路途中邂逅同伴一同成长，也没有坚强的心去面对真实世界中的争斗。
——他会做的只是逃避而已。
逃避鲜明的嫉妒和恶意，逃避直面利益交换的可能。闭上眼睛塞上耳朵，假装自己什么都看不到不明白，投入虚拟的世界中。
从心理上来说，二十二岁的宁家老二其实从来都没有长大过。
“不。”他不想拿自己的命去赌。
拒绝的答案来得过于快捷，让伊兰不禁低头看了下说话的人——他以为这个年轻人至少会犹豫一下。
但那个素白这一张脸的青年转头躲开了他的视线。
他不喜欢这样的人，哪怕对方是穿越时空而来的古人类。
虽然对方的反应更便于他实施下一步的计划。但从人类本质上来说，这种像死水一样，连星点尝试的勇气也没有的青年实在是浪费粮食的存在。
弯下腰继续去清理空间装置外壳的伊兰深深皱起眉。
「闪电α57」空间传输装置是比较大型的空间门发生器，在过去的八十年里这片山体曾经遭遇了巨大的事故，原本相连的山道生生被劈出一道深深的河谷，在偏移了河道的同时也把这套机械埋进了河底的山壁中。
凭着对「闪电α57」空间传输装置的设备数据的记忆，伊兰知道外露的体积仅占了设备的一小部分。如果想将这套设备从山壁中完整起出，即使是拥有特殊能力的他也不是短时间内可以做到的。
站直了身体，黑金色的甲膜从伊兰手上浮起薄薄的一层，活物一样收缩到这个男人的长袖里，一双手又露出了属于人类的色泽。
这时宁熙才发现这个白发男人其实并没有他一开始认为的白，先前对他白得像大理石的印象纯粹是被反光的白袍和白发诱导的错觉。而他真实的肤色更偏棕色，有些像二十一世纪里没事把自己晒得黑乎乎来彰显男子气概的明星。而镶嵌在深色肌肤上的那一双金瞳细看时更像猫科动物的金黄色，在光线不明的河底妖异地发着幽光。
明明是纯粹的人形，兽人口中的雌性。却比起那些长着猫耳猫尾兽纹的强壮兽人更像一只带着凶煞之气的野兽。
这个人，其实是一只真的怪物吧。
“上去吧。”既然机器暂时挖不出来，伊兰也不打算在河底浪费时间。虽然不知道这个古人类为什么一脸复杂地看着他，但他还是抓住了宁熙的潜服领口向上破河而出。
平静的河面炸开了花，晶莹的水花飞腾在空中折射出天空和密林的颜色。白色的身影旁是身穿黑色潜服的青年，像只幼崽一样被白袍巫师拎着颈后从大河中心缓步向岸边走来。
安格上前两步从巫师手中接下了人类，和兽人相比更显瘦弱的身体安静地伏在他怀中。虽然隔着一层厚涩的黑色表皮无法真正触摸到人类，可怀里那像刚出生幼崽一样的身体震动还是让兽人警戒地抱着他退后了几步才向白袍巫师行礼。
白袍巫师没有向安格说明为什么人类会变成这样，金色的瞳扫了一眼被人类背在身后的银灰色的金属瓶。瓶口部分像被锋利的刀子切割过一样斑驳，最大最深的那道开口如同小孩儿咧开的嘴发出细微的“呲呲”声。
不是呼吸管而是气瓶的瓶口，白发男人用实际行动阻止了人类日后的水下冒险。以潜水教练为职业的宁熙深刻知道气瓶中的混合气体对于深潜的重要性，氦氧的配比可以有效降低深潜的危险性。
虽然他用前一天的大鱼留下的鱼鳔来代替气瓶也可以，但要用鱼鳔潜水他还要增加重物来拉平水对充满空气的鱼鳔的浮力。
而每下潜10米增加105帕大气压的现实更让他对用鱼鳔潜水的可行性不抱希望。
那个叫伊兰的白发男人在颠覆了他的世界观和常识后，无情地斩断了他逃避的后路。
“宁熙。”水湿的头发被人毛糙地抚摸，兽人还在别扭地叫着他的名字。一只大手递到他的身前，红彤彤还带着水珠的果子出现在他眼中：“吃吗？”
蹙眉盯着诱人的果子，腹中肠胃蠕动的声响只让宁熙觉得悲哀——
安稳温暖的怀抱，小心翼翼的体贴，他已经沦落到被人当做雌性照顾的地步了吗？
抓过一枚红果塞进嘴里，果汁在他大力咬下的时候溢满口腔。明明是香甜的滋味，可牙根处的酸疼却逼得宁熙流下了痛苦的眼泪。
想回家。
但在穿越地点未知的空间门前胆怯的他，回家的路又在哪里？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迷茫的归途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