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香樟》香止

19、第十八章：清明节 清明雨02

　　不一会儿雨就稀稀拉拉地掉下来，金福撑开伞催促道：“小姐，咱们该走了，一会子雨下大就真的回不去了。”
　　曾宁曦想了想，是啊，山路崎岖，大雨滂沱容易出危险。她拍拍衣裙坐起来，匆匆钻进车内。金福一声喝马车便缓缓行驶。曾宁曦掀开车帘看着渐行大雨滂沱渐远的墓碑心中烦闷，又重重地甩上车帘鼓着腮帮子坐在车里。
　　外面的雨声越来越大，马蹄声和踏水声混为一趟，曾宁曦抓着后背的靠垫一摇一晃。
　　“金福！为何晃的如此厉害？”
　　金福眯着眼，大声回应：“到处都是泥坑，小姐你再忍耐忍耐！我们马上……哎呦！”
　　曾宁曦一听，掀帘探出头来：“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金福跳下车去，直打转：“完了完了！陷进泥里了！”
　　曾宁曦大惊失色，眼看着天色渐晚竟然遇上这等倒霉事？她无能为力看着金福焦头烂额，看着雨势愈来愈大，只能左顾右看。
　　“小姐，要不你先在车里待着，我去找找附近的人家看有没有人愿意来帮帮我们。”
　　曾宁曦点点头看着金福的身影在雨雾中慢慢消失才放下帘子，坐回车里。
　　才过去了一会儿，曾宁曦感觉一炷香的时间都过去了，她双手搓着手绢不免有些害怕，这荒山野岭，豺狼虎豹应该是没有，可要是出来一群山贼打劫怎么办？下雨天山贼应该不出山吧？
　　曾宁曦等的不耐烦又害怕，想掀帘子看看又是不敢看，突然听见大雨之中出现了稳健的脚步声，虽然轻，但是还是被曾宁曦敏锐地捕捉到了，没有经过大脑思考，曾宁曦直接跳下去，回头叫道：“金福，咱们能回府了吗？”
　　对面的人戴着斗笠，衣衫朴素，手持书卷，一双眼似笑非笑地盯着曾宁曦，彬彬有礼道：“小姐怕是认错人了。”
　　这人的声音不疾不徐倒是跟这急促的雨声对比地明显，曾宁曦淋着雨傻站在那里，怔了会神忙忙让开道：“先……先生先过，我认错人了。”
　　看那人没有反应，曾宁曦有些毛骨悚然，往马车那边移了移，大红马突然打了个响鼻，曾宁曦又往开闪了一下。
　　“哈哈，原来是曾小姐。”
　　曾宁曦一抬头，皱了皱眉，这戴斗笠的人不就是自谦先生吗？
　　沈自谦抬了抬斗笠，露出自己的脸庞笑着说：“看模样在下还没认出来，听声音才听的出。”
　　曾宁曦谄谄地笑了笑，没有说话，沈自谦奇怪道：“小姐怎么不回马车里？外面实在冷的打紧。”
　　曾宁曦听了沈自谦的话才反应过来，连忙点头答应，一只脚刚踏上车，金福就举着伞跑过来：“小姐小姐，我看过了，附近根本就没有人家。”曾宁曦一听，眉头就拧皱起来。
　　金福跑的气喘吁吁，此时也是面色通红，主仆两人大眼对小眼，无计可施。
　　沈自谦察觉出来不对劲，沉声问道：“怎么了？”
　　金福这才发现旁边有个人，连忙问道：“公子事？”
　　沈自谦弯腰拱手：“在下姓沈，名自谦，字玉润，苏州人士。”
　　金福一听，愣了半晌，立马喜上眉梢，大声呼道：“原来是自谦先生啊！太好了，出门遇贵人啦！”
　　曾宁曦在旁边听得纳闷，心想怎么自谦先生人人皆知？他名气就如此之大？况且他还是苏州人士，自己怎么一无所知呢？
　　沈自谦听着金福的话琢磨出了一二：“可有什么难处需要帮忙的？”
　　金福犹豫了一下，抓抓脑袋，又看看这雨势无奈道：“先生，那个，麻烦，麻烦送我小姐回府！”
　　沈自谦还没说话，一旁的曾宁曦坐立不安：“什，什么？那你怎么办？”
　　“小姐不用担心，小姐只用快快回府然后让连管家派人接回金福就好了。”
　　金福说的轻松，曾宁曦偷偷瞄了眼沈自谦又赶快挪开视线，对金福说：“那，那我跟你一起等。”
　　金福连连摆手：“这可不行，山里阴气重，小姐跟我一起等会冻坏身子的。”说完又转向沈自谦嘱咐道：“先生拜托了。我家小姐前两天病刚好，可不能淋雨。”
　　曾宁曦还在犹豫当中，只见沈自谦已经走到自己面前：“走吧，这雨一时半会是停不了了。”
　　曾宁曦低着头，看看金福，又望望天，一点一点地从车里挪出来。
　　金福把伞塞给了曾宁曦让她快走，曾宁曦道：“金福你就在这等着，我一回府就让连管家派人来。”
　　“好的好的，小姐快走吧。”
　　沈自谦戴着斗笠，斗篷走在前面，曾宁曦撑着伞走在后面。
　　沈自谦不时回头张望，看曾宁曦有没有跟上，却发现曾宁曦边走边瑟瑟发抖，于是停下脚步让曾宁曦跟着自己并排走。
　　曾宁曦看见沈自谦停下等自己，也没有多言，目不斜视的只管走路，山路险峻，又是羊肠小道，曾宁曦又落下了一段距离，沈自谦看着曾宁曦走的艰难，一摇一晃，买办法拽了拽袖子，拉住曾宁曦的手。
　　曾宁曦就像是被雨水打了个激灵，手挣了一下，没想到沈自谦拉的更紧。
　　“跌下山崖就没命了，这个时候人命总比道德礼仪来的重要。”
　　曾宁曦无话可说，低着头乖乖地跟在后面，看着沈自谦拉着自己的手，这是握笔持书的手，一个学识渊博人的手。
　　温暖传递过来，只围绕在右手周围，曾宁曦却感觉全身都在发烫，沈自谦只顾着看前方没发现曾宁曦的异样，曾宁曦的手在沈自谦的手里不敢动，只是被他这样静静地握着。
　　可温度是有了，却还是打了一个大喷嚏。
　　沈自谦回头看了看，只见曾宁曦穿着单薄的秋装，肩膀一抖一抖的，于是问了一句：“小曾姑娘是选择身体健康还是礼仪道德？”
　　这小曾姑娘猛的被一问没有反应过来，脱口而出：“身体健康。”
　　沈自谦笑了笑，一把拉过曾宁曦的手，把她裹进了自己的斗篷里，点了点头说：“身体健康。”
　　曾宁曦已经快要窒息过去，浑身发烫却又不敢动，只有脚上跟着沈自谦的步伐，沈自谦昂着头，挺着身子尽量不占曾宁曦的便宜，曾宁曦也没有双手乱动，一只手乖乖地被沈自谦抓着，另一只捏着裙摆。
　　路途漫长，金福还在原地等着，所以两个人的步伐也渐渐加快。
　　沈自谦冷不丁地低声问道：“小曾姑娘为何要来如此偏僻的地方？”
　　曾宁曦想了想还是实话实说：“上坟。”
　　沈自谦一听便没有再问下去，继续向前走着。
　　曾宁曦离沈自谦太近，还能隐隐约约闻到他身上的墨香味，不禁有些头晕，想着快快回府，快快回府！可这路上实在是无聊又尴尬，曾宁曦为了分散注意力就开始数步子，想着数多少步就可以到家了。刚数到一百步就被沈自谦打断。
　　“小曾姑娘为何每个月都要来听在下讲课？”
　　这个问题曾宁曦倒是没想过，是因为讲的生动有趣？还是自己就是想打发打发时间？
　　斟酌了许久，才给出答案：“恩……应该是想修其身心。”
　　“求其身心？也对，男儿是为了考取功名，女儿家又不为了这些。”
　　“那，那先生是为了什么而读书？”
　　沈自谦倒是答的痛快：“不是考取功名就对了，随着自己的性子就读了。”
　　曾宁曦惊讶：“读书也是随性而来的？”
　　沈自谦笑出声：“那小曾姑娘有何高见？”
　　曾宁曦没有什么高见，摸摸鼻子，沈自谦柔声说道：“没有关系，小曾姑娘读了那么多书，已经是很让在下佩服了。”
　　曾宁曦觉得这是在贬低自己，难道女子适几个字，读几本书就能让人折服？女子的学问来的也太廉价了吧？
　　沈自谦像是长了颗玲珑剔透心似的，末了又加了一句：“女子无才便是德可不是什么绝对道理。”
　　这句话倒是说道曾宁曦的心坎上去，她喜欢看书，就被媒婆断言嫁不出去，街里街坊说成异类实在是委屈，今日被沈自谦一说倒是出了舒坦气。
　　天色渐晚，雨也小了下来。
　　进了城镇，慢慢走向曾府，曾宁曦已经走的是两腿打颤。
　　曾府门前早已挂上了红灯笼，门前立了一人，墨绿色袍子在红灯笼下妖艳非常，曾宁曦突然住了脚看着面前的曾清南，不禁又后退了一步。
　　曾清南低眼一挑眉，注意到了曾宁曦被拉着的手。曾宁曦已经是冷汗直冒，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而沈自谦倒是坦坦荡荡，不慌不忙地放开了曾宁曦的手。
　　温度一下子从指间流出，曾清南冷声道：“过来！”
　　只一声命令，没有名称，没有修饰就把自己的女儿拉到了自己身后，曾宁曦站在曾清南身后没有说话。曾清南抬抬下巴问道：“请问这位公子是？”
　　沈自谦一笑，笑得恰到好处，不张扬也不扭捏：“在下姓沈名自谦，字玉润，苏州人士，见过曾老爷。”
　　曾清南拧着眉头，见这沈自谦身量就是看不顺眼，像是傲骨凌风，不肯服输，浑身上下散发着傲气，虽是谦卑但也不受拘束。
　　“原来是自谦先生。”
　　“不敢不敢。”
　　曾清南冷笑一声，似是嘲讽：“久闻大名，敢问先生年岁？”
　　沈自谦并不回避：“二十有三。”
　　“家中几人？”
　　“家中只有老父一人。”
　　“先生在何处教书？”
　　“寅山以北，小茅庐内。”
　　曾宁曦听着曾清南问的话似是有些不对劲，拉了拉曾清南冰冷地袖子，曾清南默默挣开接着问道：“先生如何认识小女的？”
　　“萍水相逢。”
　　“先生今日是怎么遇见小女的？”
　　“下堂回家，途中偶遇。”
　　曾清南嘴唇微抿，没有说话，沈自谦依旧面如春风毫不尴尬。
　　曾宁曦无可奈何出了声：“爹！是先生送我回来的，可金福还在山上，快些让连管家派人接应。”一口气说完板着脸看向曾清南，曾清南撇了眼曾宁曦，然后身形挡住曾宁曦，向沈自谦说：“改日必定重谢先生。”
　　沈自谦低头回礼：“曾老爷不必言谢，玉润只是做了常人该做道德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