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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一卷•桃花沉浮兮】第二章 未见君兮,死生有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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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七生辰后不久他就离开了,那时离我的十四岁生辰还有整整五个月,他说会赶在我生辰前回来的,而且他会送我一份大礼。
每日我都必须要做的事就是等待君七的信鸽。
君七的字写得极好,阿翁曾经夸君七的字如沐三月春风,千盛无颜色。当时我想字怎么能如沐春风呢,可是君七的字怎么看怎么舒服。重山的字写得也是不错的,洒脱不羁,倒也挺像他的人的。君七走了以后,和重山斗嘴也没意思了。
我只好静下心来跟阿翁学习,我什么都学,也什么都没学成。
转眼已经收到十五封君七的信了,五个月马上就要到了,君七终于要来了,我也终于从阿翁那里学会了一首像样的曲子。阿翁用古筝教我,我学了四个月才学会,可是却只用了半个月就可以用各种乐器演奏出那首曲子,等君七来了我要挨个用古筝,琵琶,短笛,笙,还有排箫通通给他演奏一遍。
我兴致勃勃地准备回房给君七回信,可是离我房间还有一大段距离,我就看到了我的房间那里火光耀眼。
天哪!!!我可后悔没有好好跟阿翁学怎么对付火灾了。
现在是在白天,但那火光也染红了整个天际,像是夕阳时分天空燃起了火焰一般壮观。我从未见过起火的样子,现在一心只想着君七给我的信,屋子里倒没什么贵重的东西,对我最重要的便是君七给我写得信了。
我顾不得太多,立即跑到屋前…可是刚到屋子那里,却发现并不是起火,那火光似乎更像是什么东西的光芒,随着我的靠近,逐渐暗了下来。我在一切都恢复平静后推开房门,只见重山慵懒地躺在我的床上逗弄着一只小鸟。
我颇为生气,走到他眼前冲他吼叫道:“我的屋子差点着了火,你还在这里逗鸟儿玩?”
重山立即示意我小声一点,然后用眼神示意让我看他怀里的小鸟。
那是一只漂亮的小鸟,通身火红色的茸毛,就好像事一团火焰一样…我有些明白了,莫非刚才的火焰是这小鸟身上散发的?
这次真正地该轮到我吃惊了,我嘴巴张了半天,才结结巴巴问道:“这是…这这这…”
我在《上古奇兽志》中曾看到过这样一段文字:祥凤,浴火而生,食木之精华,允水之灵,生则百年,灭则千年,。
“这是…”
重山哈哈地大笑了起来,却以赞赏的眼光看着我。
“看你一天不学无术的,居然还认得祥凤鸟儿。”
“这不是上古神兽,早就灭绝了么?”
“嘿,现在知道你哥哥的厉害了吧?我可告诉你,这鸟还真是和我有缘,你瞧,我去山上采药,咱们这里难得下上一回雨,我去山洞躲雨,就看见了着小家伙。心想过两天你生辰,都成了大姑娘了,以后你迟早得出嫁,哥哥不在你身边,还有这祥凤保护你,哥哥想的可周到吧。”
重山虽然仍旧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但是我眼睛里已经闪着泪光了。像他说的,我已经长大了,哪里还有那么好骗呢。着上古的神兽早就不存在于世间了,哪里能说碰到就碰到呢。
我吸了吸鼻涕,从他怀里接过小鸟,怀里立即一阵温暖的感觉,我问道:“有没有给它起名字?”
重山略为嫌弃地看了我一眼:“不知吧。”
凭着和他十四年的相处,我当然知道他是在嘲讽我无知,此时我正在感动和喜悦中升华情绪,顾不上生气,也就欣然答应了。
不知,不知,叫着叫着就成阿不了,我甚是喜爱圆滚滚,毛茸茸的知知,无论走到哪里都带着,来谷里看病的人都说我找到了影子。
一日我正和重山在捣药,我越看阿不越是可爱,于是笑嘻嘻地哄着重山:“你看,我多给你面子啊,要是君…君大哥我都不会给它这么大的面子呢。”
想来想去,直称君七名讳总是不好的,万一重山哪根筋不对了又要告诉阿翁我没礼貌,重山得意地哼哼道:“这还差不多。”过了一会,重山又神秘兮兮地将我拉到一边去,问道:“哎,你和君七到底发展到哪一步了?”
“你...我哪有和君七发展啊,你可真是…”我一时半会想不出骂人的字眼,可是脸都红了,重山一副求知的样子更让我急得边跺脚边捂住脸。
“那我可跟你说了,你要是给我抓不住这个妹夫,我就不认你做妹妹了。”
“你整天就想着占便宜,你不是还比君大哥小上一岁呢么,占我的便宜就对了,连他的便宜也要占!”
“吆嘿,这还没嫁出去呢就帮他说话,你哥自问也不比他差到哪里去,你怎么就帮他说话啊?”
“谁让君七比你温柔…”
“承认了吧,你最好老老实实交代,坦白从宽抗拒从严,顾阿寻,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我扰了一眼阿翁,确定他没有发现我和重山偷懒,现在说和不说一样,我只能支支吾吾地将我和君七的事透露给重山:“他说我生日的时候会回来给我过生日,他还…亲了我…”
重山像是被呛住一样猛烈地咳嗽,我埋怨了起来:“你看你看,是你要我说的,受不了还偏要我说!”
“君七那小子居然会亲你…啧啧,我带他去醉仙楼,我的相好花无艳可是那里的头号美人,君七瞧都不瞧他一眼,怎么会亲你呢?”
“信不信由你,你说你自己逛青楼就得了,干嘛还要带上君七啊?”
“君七要是真取了你可有他受的了!”
“你什么意思啊!”
“我没什么意思啊!”
“…”
“…”
...
我生辰的前一天,君七又来信了,这是他给我的第二十三封信,君七的信来的越发勤快,他是换着信鸽给我传书的,我感动极了。
他在信中保证明天就来看我,我安心地把信装在匣子里,拿了排箫去找阿翁。
阿翁刚给人看完病,也是极累的。
阿翁在院里打坐,自我出生以来便一直是阿翁在照顾我,那个时候的他就是白发白须,十四年来一点变化也没有,我甚至怀疑阿翁是长生不老的仙人。
“今天怎么这么安静?”
“我想给阿翁吹曲子听了。”
阿翁睁开眼,亲切地对我笑道,我立即紧挨阿翁坐下,拿出排箫,吹起阿翁教我的那首“长安调”。
长安调是支极为平淡的曲子,但是不同的人听来有不同的感觉,悲伤的人听起来会觉得那是世间最悲的曲子,快乐的人听起来会觉得那是最悦耳的仙曲,心怀仇恨的人听起来只有悲凉,心怀慈爱的人听起来心里却是一种释然洒脱。不过对我来说,这不过是最一般的童谣,满是欢乐。
君七的音乐造诣也是极高的,有一次我半夜起来听他吹笛,悲凉哀婉,像是从天上传来的乐曲,孤独的不真切。
在那以后君七再也未吹过那样的曲子,不过他时常和重山奏乐作乐,兴起时,万物都成了他们的乐器。想到此我已经逐渐融入了自然之中,不再按照死板的音律吹箫,而是随着万籁起伏变化我的音调。我觉得自己突然变得很轻很轻,一会儿是花叶,一会儿是小鸟,一会儿又是云朵,是溪水...
一曲终了,我整个人都像是得到了升华一样,舒适极了。
我满怀欣喜地等着阿翁的评价,阿翁眼里溢满赞赏:“阿翁活了半辈子方才悟到大和之音,没想到你小小年纪,竟然能够将自己与自然万物融为一体,阿寻,以后你就不用阿翁教你音律了,真是可喜啊!”
“那阿翁教我别的吧。”
“你想学些什么?”
“就把你教君七的都教给我,好不好阿翁?”
“哈哈...你这鬼丫头...哈哈哈...不愧是我南忧子的孙女儿,阿翁这一辈子最疼爱的就是你和重山,你要学什么阿翁都会交给你的。”
我的心思还是逃不过阿翁的法眼,如果阿翁把阴阳五行法都交给我,那我就不用怕以后被君七欺负了。
天下懂得阴阳五行术的人甚多,可是只有身为无道家的传人阿翁才懂得这世间最为高妙的阴阳之术,无道家直系传承上古的术法,其他的阴阳学派都是从无道家分支出的。
更有传说,上古遗传在世的唯一宝物“倾城决”,可颠覆苍生。但是世人皆不知倾城诀的下落,甚至不知倾城诀到底为何物,有人说是武功秘籍,有人说是兵法,有人说是地图,众说纷纭,却无人识得庐山真面目。我也曾好奇这倾城诀到底是何物,阿翁却告诉我:你想它是何物,它便是何物。
之后我也没有多想,只觉得无道家的阴阳术是在是太神奇了。
本来无道家是只传后代的,可是阿翁第一眼见到君七就说他是无道之术命定的传人,甚至违背祖训,也要收君七为徒。好在无道家只剩阿翁,重山和我三人,也没人追究责任。
我想一定是我们无道家仅剩的三个传人都被君七给迷了心窍,才会这样的。
试问见过君七的人,哪个不会被迷了心窍啊。
“阿寻,阿翁可曾给你说过你娘亲的事?”
我点了点头,有摇头:“阿翁从来只告诉我阿娘是多么善良美丽的女子,但是却没有说过阿娘到底是怎么遇到我阿爹的,我阿爹究竟是谁,也没告诉我我阿爹去了哪里...”
“你可想听?”
这次我重重地点了点头。
阿翁将我揽在怀里,开始讲述阿娘的事。
“有你娘和重山他阿爹这样的孩子是阿翁这一生最得意的事,当年你娘心高气傲,寻常男子根本入不了她的眼,可惜遇见了你爹,是她的劫啊...你娘从小受尽了宠爱,少时是有些飞扬跋扈,你可是比你娘听话多了。”
“阿寻,这是你娘及笄之日阿翁送给她的发带,她自从嫁给你爹后就不再用此束发,阿翁如今把这发带给你,希望你可以像你娘那样洒脱,不要恨任何人。”
阿翁一边说着已经用那根灰白色的发带帮我束住了散披着的头发,我也决定听阿翁的话,不会恨任何人。
阿翁帮我束完了发,又说道:“阿寻一项最听阿翁的话,阿翁能够放心,可是重山向来习惯了不羁的生活,又倔得要命,什么事都放在心底,受了苦也自己往肚子里咽,你可要好好照顾重山。”
我越听越觉得不对劲,只觉得和平常太不一样了...眼皮跳得厉害,我连忙叫阿翁打住:“阿翁,你可不要再说了,你一下子说这么多我记不住。”
阿翁慈爱地笑了一笑:“我的阿寻明天就不再是个小姑娘了,怎么能这么没耐心呢?”
我趴在阿翁的怀里,撒娇道:“阿寻明明是小姑娘,阿寻一辈子都是阿翁的小姑娘!”
...
自从从阿翁那里回屋后我的眼皮一直跳个不停,夜晚将至,重山突然跑进我房里告诉我说阿翁有客人来,让我好好在屋里呆着不要出去。
我把阿不放在梳妆台上逗完着,心里却越发慌乱。我在屋里早就听到了外面大队人马的声音,自我出生以来还没有见过这样声势浩大的场面,我想舒舒心,可是手心满是汗水。
外面火把照亮了夜色,我决定去找阿翁。
前室有十个士兵在门外把守,他们拦着我不让我进去,我的视线被挡住大半,可是却隐隐约约地看见一个身穿白衣的男子对着阿翁,他背对着我,我不知道那人究竟是谁,也不知道他在和阿翁说些什么。
“放我进去!”我冲拦着我的侍卫喊道,白衣男子方才回过头,似是轻风吹过般得说道:“让她进来。”
试问这世间有几人有那样悦耳的仙音,有那样高雅的姿态呢。是君七,可是我心里欣喜全无,眼前的男子,并不是我们的君七。
以前我只觉得君七孤高,可从未觉得他离我是如此的遥远。
阿翁昨日嘱咐我的话回响在我耳边,我向阿翁那里走去,却被一个和我差不多一样年纪的黑衣男孩拦住,我无助地向看向君七,他轻轻叹了一口气,走到我身边示意让黑衣男孩退下,没了束缚我立即抓住他的胳膊问道:“君七,你为什么要带这么多人来,重山呢?他去哪里了?”
阿翁始终是温和的看着我们,良久,他说道:“君七,或者该叫你陵三公子。你的身份对我来说并不重要,你是我的徒儿君七,我从不后悔收了你做徒弟...为师已经将毕生所学都交给了你,至于倾城诀,为师不能告诉你它的下落,你会万劫不复的...不要为难重山和阿寻,不要让为师遗憾终生...”
阿翁话音刚落,便吐出一口鲜血。
我的眼泪直往出流,君七却紧紧将我抱在怀里。半晌,一切动静都消失了。
阿翁不在了,是君七逼死了他...那个人不是君七,不是君七...我从他怀里挣扎开来,扑向躺在地上的阿翁。
阿翁的身子还是热的,就像平时抱着我的温度一样,阿翁的表情总是那么平静,波澜不惊。
可是我的阿翁已经停止了心跳,失去了呼吸。
今天午后他还吩咐我要我照顾好重山,给我讲我娘,夸奖我赞赏我...我趴在阿翁的尸体上大哭了起来,似乎不等到嗓子哭哑、眼睛哭瞎就不会停止哭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