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
-
上工第一天，马小萌穿了一身正正经经、漂漂亮亮的裙装早早地出了门。
这套裙装连同衣橱里那两套都是宣小磊送的，那天吃过牛排后他硬拉着她去大肆采购了一番，从头到脚都添置了好几套新装备，美其名曰是长线投资。
这是她头一次收宣小磊送的实物……生日礼物除外，而且还这么多。当时心里乱糟糟的说不上是什么滋味，只想着将来一定要攒钱买一份大大的礼物回送给他。这辈子她从不觉得自己欠什么人，只有宣小磊。
尚禹贸易的办公室位于新城区著名的甲级写字楼群中的某栋。地理条件优越，交通也很便利，坐地铁□□站路就到了。
站在包裹着金属色玻璃幕墙的摩天大楼脚下仰望天空时，马小萌有点头晕眼花，同时也觉得自己很渺小，还有就是……这一切都不像是真的。
一上午的时间，她都在熟悉工作环境，第一件事当然就是明确了自己的职务——行政助理。跟在行政部同事的身后参观各部门、也被各部门参观的时候，她的都快微笑得抽筋了。好在这儿的氛围不错，大家对她这张新面孔似乎都很喜闻乐见，普遍的热情让她忐忑的心渐渐归了位。
十二点不到，宣小磊打电话来约她吃午饭，被她谢绝了，因为同事们说要邀她吃欢迎宴。于是宣小磊就问她公司的情况怎么样、有没有什么可疑的人或事，那口气像是第一天上学的孩子的家长，让她听得既感动又好笑。
她知道他是怕她头一天上班不习惯、会受冷落甚至受欺负，所以才不辞辛苦地跨半个城区来陪她吃午饭……他家在城南，而她在城北开发区。不过拒绝他还有另一个原因：这家伙走到哪儿都显得太高调、太扎眼，她可不想在上工第一天就给人错觉、以为她有个富二代男朋友。何况她还指着在这片新天地里开拓视野，顺道踅摸踅摸她的梦中情人呢！
马小萌用了三天就基本适应了尚禹的工作环境，对公司背景也有了初步了解。
尚禹贸易主营食品和酒类、食品加工机械和设备的进出口贸易。本身的规模并不大，从上到下、内勤加外务拢共才二十七个人，不过它是一个名叫“青叶”的实力雄厚的集团公司的下属企业，而马小萌之前以为的“规模很大”就是错把青叶的业务范围当成是尚禹的了。
至于她这个行政助理的具体工作就和她来之前自己预测的那样，说白了就是个超级打杂的。大到办公设备采购，小到顶替接待员吃饭上厕所，反正是发生在办公室里的事儿横竖都跟她沾得上边。为了表现自己的勤奋和对这份工作的珍惜，她还在进公司第二天就把给大家定午饭的事儿揽了下来，而之后面面俱到的安排也的确赢得了大家的一致好评。
起先她对这种朝九晚五的作息时间很不适应……以前她是属于不用倒时差就能直接扔到南半球去生活的夜猫子品种，以至于最初的一个星期里天天都是顶着黑眼圈上班的。日子久了，她渐渐习惯了，生物钟也慢慢被调整回了北京时间。可这样一来，她与依旧是夜猫子的宣小磊能碰头的时间就少了许多，几乎只剩周末了。而宣少爷又是个各种朋友和事情特别多的人，所以头一个月里他们两个只见过两次面，其中有一次还是因为宣小磊生日。
马小萌做过三个月试用期的时候，尚禹原先的报关员因为怀孕而回家休长假去了，于是身为超级替补的她就被上级指派去接受了一套培训、拿了张证书，摇身一变成了报关员。
报关员这个活儿可真累，几乎天天都得跑外勤、还特别费嘴皮子，也难怪别人都不肯干、而原先的那个一怀上孩子就开病假单呢！
几个月下来……其中还有酷暑啊酷暑，马小萌跑得手脚都细了一圈，变成了照宣小磊的原话就是“又黑又瘦的皮猴子”。他还说现在就算是她跪下求他“临幸”他都不会答应，气得马小萌又踹了他一脚……当然还是那条假腿。
日子在忙忙碌碌中过得飞快，眨眼就到了年底。
马小萌在尚禹贸易已经工作八个多月了，从新手变成了旧人，比她晚进公司的两个新员工都叫她小萌姐姐，听得她既受用又感伤。
就在这时，她的职务又一次发生了变化。前两天她替走开的某人接了个中东客户打来的电话，碰巧被业务部经理听到了她那口流利的英语，于是一等她挂了电话就直接拉她进了人事部办公室。半小时后，她成了尚禹的业务代表。一个半小时后，她有了人生的第一张名片。
其实当初马小萌在自己的求职简历上列举了不少特长，可大概因为太过空白的“工作经验”栏和与现在的工作完全不对口的大学专业把观者的大部分注意力都吸引过去了，所以没人注意到这些。何况一个办公室打杂的也不需要什么特殊的语言技能，只要能听得懂人话就成。于是面试的时候她根本没被问及一句英语，而之后的工作中也没啥机会让她显摆，于是她这颗“明珠”就这么一直被埋没到了今天。
随着职务的变化，马小萌的工资收入也在噌噌噌地往上涨，八个多月里可谓连升了三级。
尚禹是家很厚道的公司，薪资待遇都不错，这大大促进了员工们的工作积极性，所以在这儿只见人入职、不见人辞职的。
当初马小萌一过试用期工资就发生了质的变化，做报关员的时候又加了一级技术工资、还有额外的外勤津贴。现在做了业务代表之后，不仅之前的待遇没变，而且每成交一笔生意就都会有提成，提成的多少就完全看她成交的订单额了。
在这种非常实际的推动力下，她的精神状态攀上了一个新高峰，卯足干劲投入到了新工作之中。
也算是她运气好……其实是业务部经理看她比较顺眼，把手里的一张基本谈妥的订单让给了她、让她尝点甜头。于是她一上岗就来了个开门红，顺利完成了这笔进口冰淇淋机的买进卖出交易，得到了一个扣点的提成……哈哈，一万五千块钱咧！
当她看到工资卡上那串突然膨胀的数字后，第一反应就是打电话约宣小磊出来庆祝。
“我还以为我有生之年都等不到你请我吃饭的这一天了呢！”宣小磊说这话的时候嘴角歪歪的、眼睛斜斜的，叫人看着特别来气。
不过马小萌没有生气……她此时太亢奋，可以忽略掉世间的一切负面现象。“说，想吃什么，我请你！”说着她大力拍了拍宣小磊的后背，然后又发现新大陆一样瞪大眼道：“你换发型啦？”
“你是眼睛有毛病还是脑袋出问题了？上次见面的时候不就换了？”宣小磊绝对受不了这样的忽视，顿时满脸黑线了。
“上次那么多人，又是在乌漆抹黑的卡拉OK里。”马小萌满脸的不服气。“再说我怎么敢盯着你看，万一被你的那么多女朋友群起而攻之怎么办？”
宣小磊想了想，撇撇嘴角算是接受了她的说辞。
马小萌歪着头看了他一会儿，满意地点点头道：“好看，很适合你。”宣小磊的头发长度及肩，以前是走日韩路线，要么清爽地在后脑勺上扎个辫子、要么就简单地用头箍固定一下。可现在他的头发被仔细弄成一股一股后朝上拢成很粗旷的一把、用天蓝色的皮筋绑住，总体看起来杂乱实际却非常精细，弥补了他以往过于阴柔的形象。
“嗯，大家都说好。”宣小磊得意地挑眉，还凑到后视镜前欣赏了自己一眼。
“臭美！”马小萌无语地摇头，又问：“想好了没，去吃什么？”
“早想好了。”宣小磊嘴角一勾，也不说目的地就直接发动了车驶离了马小萌的公司。
看了一会儿车外的风景，马小萌有点坐不住了，严肃地道：“宣小磊同志，做人要厚道。”
宣小磊斜了她一眼。“马小萌同志，做人要有良心。我待你一直都很厚道好不好？”
“呃……”马小萌挠头。
看她吃瘪的样子，宣小磊偷偷地笑了。
车子又开了一段，驶入城北非常有名的高档餐饮街。路边那一家家富丽堂皇的大酒店和炫目的霓虹灯让马小萌的心又七上八下起来，愁眉苦脸地问：“你不会要我请你吃鱼翅燕窝吧？你知道的，我还想用这笔钱租房子呢！” 虽然她打心眼里不相信宣小磊会对她这么狠，可……这家伙偶尔也会脑子抽筋。
宣小磊还是不理她，可唇线绷直了。
穿过餐饮街后，马小萌松了口气，献媚地冲宣小磊咧着嘴笑，可他还是不理她。
车子拐来拐去，最后竟钻进了一片居民小区。
“嗯？”马小萌诧异地问：“这里有饭店么？”
宣小磊依旧不语，直到把车停在一幢居民楼前才道：“下车。”说完就先推门下去了。
马小萌急忙也跳下了车。“你不会是带我去你女朋友家吃爱心餐吧？不用这么替我省钱。”
宣小磊冷着脸晃晃手机道：“等等，我打个电话。”
马小萌纳闷地站在楼门前的台阶上，越过车顶注意着他的举动，就听见他说：“我们到了……好，马上上来。”从刚才他听到她的猜测给出的反应来看，她知道自己肯定猜错了。可这个电话的内容听起来又有点暧昧，让她更纳闷了。
宣小磊挂了电话，走过来朝黑漆漆的楼道指了指道：“三楼。”
“你先告诉我要去谁家！”马小萌纹丝不动，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地瞪着宣小磊。
“你家！”宣小磊没好气地回瞪了她一眼，用手一拨就把她拨得转了个身。
“三楼？”马小萌被他推得打了个踉跄，也有点来气了，忿忿道：“你不能给自己找个住在一楼的女朋友？爬三楼你不嫌累啊？”她这么说是因为知道宣小磊的腿不好，爬楼特别费事。
“我以为我不想啊？！”宣小磊怒冲冲的一嗓子把上下两层的楼道灯都给叫亮了。
他的反应让马小萌彻底迷失了。
“拉我一把。”宣小磊一手扶着脏兮兮的楼梯扶手，另一只手抓住了马小萌的手。
马小萌回头看了他一眼，见他垂着头专注地盯着自己脚的样子，心软了。“你算了吧！”她硬邦邦地将他的右臂绕在了自己肩上。
“哼，算你有点良心。”宣小磊嘀咕了一句，得寸进尺地拉着她的手环在了自己腰上。
“……”马小萌觉得自己的整个身子都僵硬了。
还好只是三楼，宣小磊爬得还算顺利，但一路都把马小萌搂得紧紧的。
“累死我了。”像上次的牛排之夜一样，马小萌又被累得出了一身汗，急需洗把热水澡。
宣小磊的嘴角勾了勾，往前走了几步，停在303的门口。
马小萌目瞪口呆地看着他走得四平八稳的背影，咬了咬牙才克制住上去踹他一脚的冲动。
宣小磊敲了敲房门，又朝她招手。“过来呀！”
马小萌瞪了他一眼，没动地方。
房门开了，出来的是个满脸堆笑的小伙子，虎头虎脑的老实模样。“宣先生，”随后又扭头看着还在楼梯口站着的马小萌道：“马小姐，你们好。”
“嗯？”马小萌困惑地快步走了上来。
“小丁，房屋中介。”宣小磊随随便便扔下一句便率先进了屋。
马小萌瞠目结舌地张大了嘴，忽然想到身边还站着个陌生人，更想到宣小磊每次看到她这样就流露出的鄙视神情，急忙把嘴闭上了。
小丁很淡定地笑着，礼貌地侧身把马小萌让进了屋。
这屋不大，进门是厨房，左手边浴室，右手边卧室。屋里除了最简单卫浴设施和几件不知被多少人用过、用了多少年的破烂家具之外就再没别的了。墙是最原始的白灰墙，斑斑驳驳、脏得发灰；地是最原始的水泥地，历经多年的踩踏后倒有不少地方变得光滑了。
马小萌转了一圈后心里有了底，转身问小丁：“多少钱一个月？”
“一千四，押三付三。”小丁笑得很职业、很谦虚。
“啊？”马小萌夸张地原地蹦了蹦。“这条件要一千四？还押三付三？！”
“唉，也就是因为这条件才这么便宜。”小丁笑得更谦虚了，推开卧室的窗往外指了指道：“您看这儿是什么地段？这附近可全是高档写字楼啊！这儿的地价有多高也可想而知吧？”
马小萌不屑地撇撇嘴道：“地价是地价的事儿，我又不是来买房的，就算要买也不能买这么一个破房子！你说这儿就是个毛坯，什么都没有，怎么住啊？房东怕是想钱想疯了吧？这种条件也敢开这个价？”
小丁笑得诚恳起来，叹了一声道：“实话跟您说，房东是对老夫妻，都退休了。这套房是当年单位的福利分房。他们家另外有住处，从来就没在这儿住过，而那时候一家子又都在忙事业，所以也就没给这儿装修。现在他们的年岁都挺大了，儿子女儿又都在国外……”
宣小磊从浴室那儿转悠了一圈回来，不耐烦地打断道：“你就直接说最便宜是多少就得了，费这么多口水干什么？”
小丁窒住。
马小萌哭笑不得地扭头看了看宣小磊。
“说吧，”宣小磊朝小丁扬了扬下巴。“最便宜多少？”
小丁挠了挠头，苦恼的样子，憋了半天才低声哼哼道：“一千二，而且必须押三付三。可不能再低了，否则这单我就白干了。”
宣小磊瞥了瞥马小萌的反应，对小丁道：“你先出去一下，我们商议商议。”
小丁识趣地扭头出去了。
“你不是真要我把这破房子租下来吧？”一等房门合上马小萌就低声嚷了起来。“我现在的房子才五百。”
“违章建筑，九平米，煤卫合用，还TM是一水景房！”宣小磊一脸的忿忿和不屑。“不是我瞧不起你，可你那破窝棚让我下脚都不愿意。”
马小萌无语了。她那儿的确是水景房……外头一下大雨里头就发大水的那种水景房。还有很重要的一点宣小磊没说，那儿是旧城区、一水的棚户房，很乱。
“我花了多大力气才给你找到这么个屋子？”宣小磊一手叉腰、一手在空中挥了两下，压低声音道：“这个价码真的不高，在这一片儿根本就找不到这么便宜的。这儿离你的公司又不远，每天的车钱省下来一个月都有不少呢！你仔细想想，错过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这儿什么都没有，搬进来的话还得添好多东西呢！”马小萌嘴上说得不情不愿，可心已被他说动了。是啊，别的且不说，光是这独立的煤卫就让她很满意了。
“我给你添置，顺便叫人来装修一下。”宣小磊随手一挥，满不在乎的样子。
马小萌急了。“别！我都欠你这么多了，你还让不让人活了？”
宣小磊恼了，拧着眉头看了她一会儿，道：“我给你买最便宜的，而且不用你陪我上床！”
马小萌张了张嘴，但没出声。她看得出来，宣小磊真的火了。
“小丁！”宣小磊也没给她太多时间犹豫，扯着嗓子大叫了一声。
小丁立刻推门进来了。
“合同。”宣小磊朝他伸手。
“现在就签？”马小萌惊呆了。“我没带那么多钱！”一签合同就得付款的道理谁都明白。
“我给你垫着，出门你就到银行提给我。”宣小磊挑着眉瞪她。
马小萌彻底没声了，只盼着小丁身上没带租赁合同，谁曾想小丁已经乐呵呵地从口袋里把合同掏出来了……后来她才知道宣小磊早就来看过房，早就料到她会看上这儿的，今天带她来就是走个过场，所以也早就叫小丁带好合同了。
一刻钟之后，马小萌成了303的租客，租期两年。而至于她要请宣小磊吃的那顿饭则就在小区附近的一家烧烤店里解决了。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