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防空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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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你对你外婆的病情也有了一定的了解。送进来的时候，她的血糖已经超过了规定值。现在还只单单出现失去视力的并发症，出现其他并发症也不是没有可能。”
“可是医生，现在血糖都稳定下来了，还不能控制吗？”
“这很难说。糖尿病的可怕之处在于多种并发症的发生，其实控制血糖很容易，但并发症一出现随时都可以要了命。”医生说到这里，从抽屉里抽出一叠资料，递给坐在前面的梁耀燮。
“你们现在要小心，这里面都是一些我们医院以前发生的病例，你仔细看看，做好预防措施。家属做好了，治愈的希望会更大。就现在来说，情况都不是很好。主要是你外婆体质本来就很差，你们要小心。”
“那我能问问看，什么并发症是最可怕的？”
“是脏器衰竭，随时都有危险。你…..你外婆出现肾脏衰竭的可能性超过百分之八十五。”梁耀燮不知道是怎么走出医生办公室，游魂一样的走到安全通道。坐在楼梯的台阶上，仰起头盯着高高的天花板。他看不透这个世界上最庸常的生老病死，每个人都说人老了，总有一天是要去世的。说得容易，但谁不想让长辈多活几天。活着，一定要活着，付出任何代价都要活着。
梁耀燮在这个时候很想听听李起光的声音，于是他从口袋里摸出了手机，拨通了李起光的电话。
“耀燮。”电话那头的李起光正在收拾着冰箱里一堆过期的食品，他用肩窝夹着手机。等了半晌，手机那边只传来紊乱的呼吸声。他突然反应回来，抓起手机贴紧耳朵。
“耀燮，毛毛，你那边发生什么了？快点告诉我好不好，别不说话。”
听着传来的声音，梁耀燮低哑着嗓子说：“我外婆她情况不太好。医生说，医生他说，随时都有出现并发症的可能。”
“耀燮。”李起光深呼吸一口气，缓缓说：“如果有并发症这种可能，那我们就断绝这种可能；如果来不及，那我们拼了命也要赶得及。我还在这里，你也在这里。”
“毛毛，别怕。”
梁耀燮忽然很想放声大哭，但他是个堂堂正正的男人。于是，他更努力的仰起头。随后，才对电话说：“我挂电话了。”
“好。”李起光等着那边的呼吸渐渐变得平稳，直至听筒传来嘟嘟嘟的挂断声。李起光才放下手机，他愣了一会儿。开着冰箱的门，一阵阵寒气袭上他的脊背。李起光苦笑了一下，蹲下身继续清理着冰箱。
耀燮放下手机，又从口袋里摸出一个破破的钱包。打开钱包，他摸索着钱包的最里侧。拉开一个很细小的拉链，梁耀燮很小心的从里面抽出一张泛黄的白纸。看上去已经有些年代了，但保存得很好，边边角角那些细微的地方都完好无缺。只是主人大概拿出来看了很多次，纸的表面有了一些污垢。
耀燮满目柔光，珍惜的用指腹摩挲过一个个字迹。他坐在地板上，一遍又一遍轻声读者白纸上面的字，读得很是认真。待到他读了十多遍，梁耀燮脸上带着心满意足的微笑把那张白纸重新收进钱包的夹层。如果你不仔细看，你根本发现不了钱包里侧还有一个秘密的隔层。靠着这个秘密，所有人都不知道梁耀燮保存着这张白纸，他们只知道梁耀燮用这个破旧过时并且幼稚的钱包用了五年那么久，只知道梁耀燮怎么都不肯换。包括李起光都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离开安全通道之前，梁耀燮对自己轻声说，梁耀燮，争气点，你还不能倒。
那这张白纸又是如何出现在梁耀燮的钱包里的呢？
这得追溯到李起光赌赢了的那个下午，两个人互相放开了拥抱就变得手足无措起来。你看我，我看你，越看越喜欢，越看越觉得不好意思。李起光脸上红彤彤的看着同样脸红彤彤的梁耀燮，眼睛一眯，这就笑得见牙不见眼的一副白痴相。梁耀燮则是从头皮红到脚趾头，眼睛四处乱瞄。他在心里暗骂，天哪，跟李起光这个白痴混在一起久了，梁耀燮你也变得白痴了！像男女朋友那样子的在一起？梁耀燮，你脑子昏头了是不是！他又羞又窘迫，于是，故作镇定的盯着公告栏上的处分通知。
不看到还好，这仔细一看，梁耀燮发现一个问题了。
“起光，别傻笑了！你快过来看看，这公告是不是把你的名字写错了？李起光，李基光。哈哈，笑死我了。教导主任小学没毕业吗？竟然会写错字。”
谁料，李起光只是傻傻的看了公告栏一眼，，谁要管写错名字这种无关紧要的小事，现阶段对他来说重点是——立马迅速的扭头看向梁耀燮。梁耀燮捂着肚子，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过了好一会儿，才发现李起光的状态。他脸色一红，看见李起光的傻样，傻子，你看够了没有？梁耀燮觉得浑身上下都在往外冒热气，掩饰性的看看公告栏，突然想起来一个很严肃的问题。
“没写对你的名字，这不代表全校人都不知道是哪个受处分了？这么说来，就我一个人挂在上面了！不行，这绝对不行。”梁耀燮觉得自己吃亏了，他想了想硬是搪塞了一个理由，“不行，你看你都跟我在一起了，好吧，是刚刚才确定关系对不？所以，要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姑且不管这个理由到底有没有说服力，反正李起光跟梁耀燮混在一起这么久了。李起光对梁耀燮的话从来都是举双手赞成的。于是，李起光往身后瞄了几眼，见四周连一个人影都没有。在梁耀燮诧异的目光下，李起光火速拉开公告栏的玻璃窗，扯下那张写着“李基光”的处分公告。随手放进自己背着的包里，李起光又拿出一直笔，趴在公告栏上，很郑重的在“梁耀燮”三个字前写上“李起光”。
“你看，这样就好了吧。”李起光看上去好像很是满意，这话听上去就像在邀功。梁耀燮显然弄不明白这样做的意义到底在哪里，张着嘴巴，眼睛呆呆的看向李起光。他愣了一会儿，终于痴痴地笑了起来。看见李起光的名字跟他的名字贴在一起，这感觉还不错。
“走了，我们回家吧。”
梁耀燮跟上李起光的脚步，左右看看，咳嗽了两声，牵住李起光的手。李起光瞬间脸变得通红，歪头看了一下梁耀燮镇定自若的表情。李起光嘴咧的更开了，在这一刻，他们的心不再是空洞洞的。
晚上回到家，李起光的嘴就没合拢过，李爸爸和李妈妈还以为他碰上什么了好事。深夜李起光坐在书桌边，撑着下巴发呆。他忽然甩了甩头，像是为这么傻的自己感到好笑，又有点不好意思的。总结起来，就是李起光其实比那些单纯的怀春少女好不到哪里去。这么说是因为，他接下去做的那件事情也极其少女——他决定要写一封情书。两个男生要怎么谈恋爱，这不像教科书一样，有例题给你参考。所以，李起光一点都不鄙视自己少女怀春一样的决定。
然后，第二天上午，梁耀燮就在他的英语课本里看见了一张眼熟的纸片，这不是昨天写错起光名字的那张处分通告书么？当时正在上英语课，梁耀燮摸着脑袋思考，这张东西怎么会在自己这里。他微微侧过身子，瞥眼看了一眼李起光，李起光正一本正经的听老师讲课。梁耀燮碎碎念，撅着嘴翻了个白眼，偷偷打开了折叠的好好的李起光的情书。
“亲爱的毛毛
这是我的情书，希望你能好好看。不能像对待那些女孩子的情书一样！”梁耀燮忍不住想笑，但是站在上面的老师讲的激情四射，给梁耀燮十个胆子也不敢打破这么严肃的状态。梁耀燮勉强捂住肚子，看了下去。
“虽然昨天我们正是在一起了，但是我不知道我们这样有什么变化。不过，我可以向你保证，我会做一个很好的男朋友。不跟你吵架，以后都让着你（但是你一定也要让我啊）；不跟你抢吃的，其实我很挑食的，以前跟你抢吃的是因为看在你的面子上我才吃的；以后我会给你买《火影忍者》和《死神》的，每个礼拜都买（你只要给我买《海贼王》就好了，我的要求很低吧）。
当然，我也是有要求的，首先你以后再也不能收女孩子的情书了，我也坚决不收。第二，你以后去哪里，我也要去。这不你说的，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最后，梁耀燮，我还有很多不足， 我会努力做一个很好很好的男朋友。
我虽然有的不多，但是我愿意把最好的都留给你。
李起光。”
梁耀燮看完之后，把头埋进书本。再抬起来的时候，梁耀燮脸上已经调整成平常上课时的表情，他悄悄把这张纸照原样折回去，珍而重之的收紧李起光送的钱包。这个傻瓜，梁耀燮在心底悄悄说。
只是那个时候，只不过是因为我们还小，不懂这个社会，不懂这个世界。
所以，你让我住进你为我构建的防空洞。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防空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