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侍离落》陆望舒

68、番外 窗含西岭千秋雪（蓝千秋篇）2

　　那是多少年前的事呢。
　　长空浩荡，秋叶飘零，北雁南飞。
　　额头上的血淌下来，淹没了双眼，举目皆是血一样燃烧的夕阳，血一样的落叶枯草。
　　那是蓝千秋继任武林盟主之后的第一战，年少气盛的他被青城门主暗算了，长剑贯穿了他的胸膛。蓝千秋自忖必死，苦笑着看他最后的夕阳。
　　江湖……江湖远不是扁舟五湖的洒脱风流，江湖只是刀枪剑戟阴谋暗算血泪凝成的沧桑史。这样濒临死亡的绝境，对刚满二十岁的蓝千秋来说，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是啊，十五岁那年与海东圣教教主对决，几乎是两败俱伤的结局。海东圣教行事古怪，被中原武林目为魔教，十五岁的蓝千秋与师兄白翼打赌，孤身只剑独闯魔教总坛，一番恶战，魔教教主一身经脉尽毁，蓝千秋则中了寒冰绵掌，命在顷刻。若不是冒险练了《漱玉洗髓经》，他蓝千秋断断活不到今天。
　　夕阳沉入群山背后，暮色渐渐笼罩了苍冥。蓝千秋仍久久地凝望着，眼中一片沉黯的红。
　　一袭飘摇的衣裾掩住了最后的光芒：“没想到你也有今天！”
　　陌生来客塞了粒药丸在他口里，微微苦涩。一只手穿到他的胁下，小心将他抱了起来。
　　头很晕，整个身体都轻飘飘的，就连胸口的疼痛都是没有重量的。蓝千秋在陌生人的怀里掩上了被血模糊了的双眼：“你……可是故人？”
　　陌生人冷笑了半声：“不，仇人！”
　　“哦……仇人么？”蓝千秋浅浅弯了一下嘴角，“你是要亲手杀了我么？”
　　微笑点燃了那被血染了的白皙面庞，陌生人被那凄美的微笑震了一瞬，随即冷冷道：“不，我从不乘人之危。等你养好了伤，我们公平决斗！”
　　蓝千秋只觉头越来越沉，索性把脸埋在对方的怀里，模模糊糊地说：“你叫什么名字？”并没有等到回答，他就已沉沉地睡去。虽然身受重伤，生死未定，蓝千秋却是第一次睡得如此恬静安心。

　　“忍着！”
　　陌生人点了蓝千秋伤口周围的穴道，猛地一下抽出剑来。鲜血顺着剑抽出的方向飞溅，素白长衣上瞬间点染出朵朵红梅。
　　蓝千秋闷哼一声，苍白的脸上痛苦之色迅速掩去，换上一抹漫不经心的微笑：“喂，你叫什么？”他打量着对面的青年，那人一身白衫上鲜血点点，目若寒星颜如冰雪，沉静的外表下隐隐地气势逼人。
　　陌生人拔剑之时精神高度紧张，此时未及思考就脱口而出：“澹台双飞。”
　　“喔。”蓝千秋点点头，心下清明。这江湖中复姓澹台的屈指可数，而他蓝千秋招惹过的只有一个——海东圣教教主澹台方回。
　　澹台双飞本也无意瞒他，遂正颜道：“杀父之仇，不可不报。”手中不停，娴熟包扎起蓝千秋胸前的创口。
　　杀父？蓝千秋看了澹台双飞一眼，唇角蓄着一丝淡淡的笑：“好吧，你慢慢纠结，我要睡了。”

　　那之后的几日，因为蓝千秋伤势过重，不宜移动，两人一直栖身在一处岩洞里，每日猎些野味来充饥。
　　蓝千秋虽然连动都动不了，但凡睁着眼的时候，一直在喋喋不休，从江湖掌故说到前朝文物，从前朝文物又说到诗词歌赋，最后连当朝宰辅金屋藏娇，状元公与市井混混争风吃醋这种事情都说得头头是道。澹台双飞在一旁冷着一张脸，任他口沫横飞，我自不动如山。
　　秋一日深似一日，天一日冷似一日，到第四天的时候，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冷雨。当真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那青城门主不知打哪儿听得蓝千秋未死的消息，本着斩草除根的原则，派了大批门徒前来追杀。
　　澹台双飞一面恨得咬牙切齿，一面还得背着蓝千秋这个大累赘，深一脚浅一脚地跑路，还得忍受那家伙在背上喋喋不休。当真是传闻害死人，他还以为这蓝千秋是个表面忠孝仁义的伪君子，遇到仇人要么吓得屁滚尿流，要么一副视死如归大义凛然的穷样，却怎么也料不到竟是这样一个话唠。处境安全时倒也罢了，他自可对那家伙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但危急时刻那家伙竟没有一点儿觉悟，澹台双飞当真恨不得生出第三只手来，一把堵住那张一刻不闲的嘴。
　　“澹台兄，你可知道漠南沙海中有一处会‘跑’的绿洲？这绿洲名为泉林，传说中可夜行千里呢。绿洲中生长着一种世间罕有的花，名叫霜寒，据说这种花唯有在冬至这天才会盛开，盛开之时遍地雪白，香飘万里。霜寒听说过不？就是百晓生《江湖异闻录》中记载的那种可生死人而肉白骨的……”
　　这家伙的喋喋不休严重影响他的耳力，澹台双飞终于忍无可忍，大吼一声：“闭嘴！”
　　蓝千秋立刻闭嘴。
　　可是已经晚了，追来的脚步声渐渐聚拢，朝着他们这个方向而来，澹台双飞心道该死，被他气得狠了，居然忘了压低声音，这下可好，带着蓝千秋这个半死不活的累赘，说不定父亲的仇报不成，自己的命也要送在这里，有心把蓝千秋丢下任他自生自灭，可不能手刃杀父仇人，自己一生都不能心安。
　　罢了罢了，背水一战，说不定还有一丝生机。

作者有话说

　　未完，待续~
这么多天没更，抱歉了各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