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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第五十七章 闲敲棋子夺玉瓜 ...
姜晋到京城后,就被父亲强留下了。
一半,是因为母亲临终前嘱咐他要听父亲的话;一半,却是因着心中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仿佛就算离了京城,也生无可欢。姜晋没有拒绝父亲的安排,参加了当年的武举,以殿试榜眼的身份加入禁卫军,两年间就做到了统领的位子上。
姜晋明白,这定然是受了父亲的照拂,所以更加发狠地整顿禁卫军,来证明自己并非名不副实。可是不到半年他就被人弹劾苛待下属,赏罚不明,父亲把他叫去单独谈话,苦口婆心,骂了又哄。
于是,二十一岁的姜晋终于明白,过刚易折,像禁卫军这种地方,根本容不下少年意气。
父亲对姜晋很好,可是那种好总带着一丝客气和生疏。每当姜晋看到同父异母的弟妹在双亲膝下承欢,恨意就像雨后的春草,在心间疯长。若不是父亲轻易许下诺言又轻易背弃,若不是……天意弄人,母亲怎么会死,自己又怎么会溺在这没顶的孤独里
他知道,很多人,包括他的下属,都在背后骂他是姜大人的野种;他知道,禁卫军训练松弛,防务松弛,纪律松弛,很多人在外为非作歹。他知道,他都知道,可是他什么都不能做,什么都做不了。
就在这个时候,姜晋遇见了纯洁如水的少女靳晴。
那个时候的靳晴姿容胜雪,一双眼睛瞳仁极黑,顾盼之间亮闪闪的仿似夜里的星星。姜晋从一伙流氓手里救下她,把她护在臂弯里的时候,心底的怜惜油然而生——他希望那双眼睛一直这么清澈如水,他想一辈子护着她不受伤害。
那时候,他以为,那就是爱。
从那以后,姜晋不顾靳大人的白眼,有事没事就往靳府跑。靳晴也一直哥哥长哥哥短地唤他,缠着他讲外面的事情,有时候亲手做了点心,还会兴冲冲派人唤他去尝,亲手绣的帕子,也送过他两条。
就这样半年过去,两人越来越亲密,靳大人见了他也不再白眼相向,姜晋已经在考虑怎样向父亲开口,请父亲去靳家提亲了。
有一天,靳晴兴冲冲地拉着他的手:“姜哥哥,听说皇上要选秀女了。你说,我能不能选上呢?”
咚!姜晋只觉得自己的心狠狠地掉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很久之后,姜晋才听到自己勉强保持平静的声音:“你想嫁给皇上?”
“是啊,从我十二岁那年在登基大典上见过他一面……”靳晴的眼光是一片如水的温柔,“我这辈子,一定要嫁给皇上!”
那么,只要是你真心想要的,我都会成全。只要能看着你幸福,我便心安。
入宫后的靳晴并不幸福。
这些年,姜晋时常能收到靳晴给他的信,附在家书里。短短的纸笺,两三句闲话,靳晴从不曾多说什么,不曾抱怨过什么。也许那个女孩儿很清楚,那条路是自己选的,便是怨也只能怨自己。只是有一回,那半纸薛涛笺上,秀气单薄的簪花小楷摹了四句前朝的旧诗:“故国三千里,深宫二十年。一声何满子,双泪落君前。”
姜晋恨死了皇帝。
几年后的一天,姜晋醉醺醺回到住处,却在朦胧中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楚君玉倚门而立:“姜晋,你何必这么折磨自己?”
听得他的声音,姜晋浑身一震,酒也醒了七分:“小玉?你来这里做什么?你不知道王爷私离属地……”
“等同谋反。”不等他说完,楚君玉便笑吟吟接了下去,“六年前你离开之前,就说过的……”
姜晋看着对面的青年,跟六年前一样清俊的眉眼,挺拔如竹的身姿,却好像……有什么不一样了。青年的身子裹在漆黑的长衣里,整个人就像浓得化不开的墨。
楚君玉也在看着他,唇角勾起一个微嘲的笑意。六年了,姜晋,我等了你六年,你却没来看过我一次。每一次京里传回消息,我就会更绝望一点;每一次寒宵梦醒,心就会更冷上一分。渐渐地,我习惯了忧郁绝望的黑色,也喜欢上了黑色。
“你……还好吗?”
楚君玉却微微一笑:“姜晋,你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不就是为了宫里那个婆娘?我……”
“不许你这么说她!”
楚君玉的笑容愈加灿烂:“大不了我起兵谋反,把她捞出来,让她跟你双宿双飞!”
“楚君玉,你……”
“你是不是想说:楚君玉,你不小了,别胡闹了。这话我四年前就听过了,姜大人总重复一句话,都不觉得烦么?”楚君玉伸出一根指头,轻佻地抬起姜晋的下巴,“姜大人,我的主意怎么样?事成之后我让你带着心爱的女人天涯海角,你,只需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姜晋厌恶地甩开他的手,记忆中阳光般的少年怎么成了这般模样?
“哦,不答应?不答应也没关系,赶明个儿我就命人围着太湖造田,什么房子啊坟墓啊全推平了……这也是发展农业生产的好事情,姜大人想必不会反对。”楚君玉施施然道。
“你!”姜晋气急无语,太湖之畔,有母亲的故居,还有自己给母亲立的衣冠冢,“什么条件?”其实自己也想把靳晴救出来,很想很想……
“陪我一晚上,”你不去看我,我便来寻你,不求朝朝暮暮,只求你能分给我一个晚上,“一个晚上,换你一辈子的幸福,很划算吧?”
等那一夜过去,姜晋才明白,所谓的陪楚君玉一个晚上,是什么意思。
当姜晋从沉睡中醒来,看到身边含笑望着自己的楚君玉,心中羞愤之极,伸手便把他掀到了床下:“我没想到,你竟是这种人!”
楚君玉忍着浑身的酸痛,从地上缓缓撑起,心冷到了极点,笑容却是说不出的灿烂:“哦?我是哪种人?”
姜晋看着对面浑身赤.裸的青年,莹白的肌肤上布满了青紫的痕迹。青年挣扎着站起来,牵动了后面,疼得一咧嘴。红白混合的液体顺着大腿淌下来,格外刺眼。姜晋心中蓦地一痛,当年那个倔强的可爱的孩子,那个笑容像阳光一样灿烂的少年……他竭力压制住内心的情绪,铁青着脸别过头去。
楚君玉随便拽了件外袍披上,冷笑道:“对,我就是喜欢用烈性春.药,喜欢让人狠狠地操.我。怎么,洁身自好的姜大人,你觉得恶心了?”转过身,头也不回地离开。
这些年,我以为我已经足够坚强,可是……泪怎么还是忍不住呢?
刑部大牢。
楚君玉颈部裹着厚厚的纱布,没骨头一样窝在姜晋怀里,笑得像只偷腥的猫:“姜晋,你为什么要救我?”
姜晋轻抚着他颈上的纱布:“对不起。”
楚君玉在姜晋怀里翻了个身,仰头望着他:“姜晋,你不会想着那个女人了吧?”
“傻瓜……”
“姜晋,你怕不怕死?”
“只要和你在一起……我不怕。”
一进五月,天气便一天天热起来。
离落和楚君慊在廊下对弈,离落执黑,楚君慊执白。
白子明显处于劣势,楚君慊每走一步都反复斟酌,离落却是下得飞快,下完了便目光灼灼盯着青瓷盘里的冰镇哈密瓜。
这是去年秋天西域的贡品,一直藏在冰窖里,直到现在果肉仍是莹润如玉,散发着淡淡的清香。
好想吃,口水都快掉下来了……离落看着楚君慊右手捏着棋子,眉头紧皱,左手准确地捏起一瓣哈密瓜,送到嘴边。哼,说什么有身子的人不能吃凉的,还在我面前馋我,是故意气我的吧?
“皇上,刘大人拟好了折子,等您过目定夺。”宝福匆匆进来,在廊外叩首。
“好,”楚君慊笑道,“阿离,你稍等一会儿,朕去去就来。”
离落双眼一亮:“去吧去吧。”正襟危坐等到楚君慊的身影在院门处消失,离落飞快地抓了块哈密瓜,狠狠咬了一口,香甜爽口的蜜汁顺着喉咙滑下去,那滋味当真美妙极了。
第一块,第二块……第三块刚刚咬了一口,楚君慊就回来了,离落慌慌张张擦了擦嘴,把瓜塞进怀里,装成无所事事的样子:“君慊,什么事这么慢?”
“嗯?朕觉得挺快的啊,”楚君慊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五月十五祭天,朕准备把欠你的封后大典一道办了,你说可好?”
大靖祖制,每岁五月望日,皇帝亲自去天坛祭天,祈求风调雨顺,五谷丰登。
离落神色一动,继而微笑:“好啊。”人生难得任情纵意,也罢,我便随你疯狂这一回。
“啪!”一枚黑子落在棋秤上,中腹的白龙瞬间被困死,楚君慊盯着棋盘,额上的汗水涔涔而下。又要输了吗?!
“我去出恭,皇上慢慢想,不用着急。”离落好整以暇地起身离去。
离落回房匆匆换了件衣裳,那劳什子的哈密瓜贴在身上湿湿黏黏的太难受了!
刚一坐下,离落就见楚君慊在对面笑看着他:“该你了。”
照他的估计,这么短的时间,楚君慊一定还在埋头苦思,怎么,竟然失算了?
离落微微皱眉,低头扫了眼棋盘,唇边浮起一丝笑意,捻起一粒黑子,随手落了下去。
“阿离,出恭还需要换衣裳吗?”楚君慊一面冥思苦想,一面开口。
“那一件……尿湿了。”离落面不改色地回答。
“咳咳,”楚君慊犹豫了几次,终于把手中的棋子落下,“你说,谋反的事,朕该怎么处置?”
“按律……”离落飞快落下一字,“皇上的意思呢?”
“四弟谋反未遂,按律当杖责一百,流放三千里……这个朕有办法从中转圜。至于姜晋……朕不会饶了他!”楚君慊捏着一粒白子,迟迟不敢落下。
离落瞧了瞧,青瓷盘中的哈密瓜只剩一块了,急忙伸手从楚君慊爪下抢了出来,飞快地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说:“皇上还不明白么?五王爷是宁愿跟了姜晋一道去的。”
楚君慊急道:“阿离,吃凉的不好!”
离落两口吞下:“那么,你是要我吐出来么?”“叭”地一子落下:“皇上,你输了!”
楚君慊不甘道:“我明明……怎么还是……”
离落笑得灿烂明媚,露出一口小贝壳似的牙齿:“你明明动了棋子,怎么还是输了?”
请见谅,冲出人行道的还是要写完……
某舒无力地说,评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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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第五十七章 闲敲棋子夺玉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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