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完结篇 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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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怕吗？”
“说实话？……有点怕。”
走过上千年风风雨雨，经历过数不清的战争、动乱、分裂……他曾以为自己早已看惯了山河破碎、骨肉流离。
这一次，为什么竟然会害怕？好像在一片茫然的黑暗中，一直往前看一直往前走，却怎么也捕捉不到一丝光亮。
从1840到1937年。近百年的内忧外患。无数人奔走，无数人流血。
为什么……和平和安宁还是如此遥远……
“……我看中国真要亡了！”
洛阳从噩梦中惊醒，耳畔还回荡着女孩尖尖脆脆的声音。他睁开眼，心跳的很快，不得不喘了几口气才缓过来。
梦里的声音似乎很熟悉，是谁呢……洛阳平静下来，恍恍惚惚地忆起了一件往事。
那是1895年冬至。
在古代，冬至是大日子，有“冬至大如年”的说法。即使时局混乱，冬至的饺子还是不能忘了吃的。
1895年冬至那天，郑州喊了豫家其他人到自己家吃饭。可惜原应该气氛轻松愉快的家庭聚会，话题总是不知不觉就会转向时事，大家都是明白人，不至于在家里贴张“莫谈时事”的纸条，只是难免渐渐地沉默了。
“咱们北边的，和他们南边的不熟，”郑州带了几分薄醉，眼神茫然地开口，“我不知道那些人怎么想的……要是大哥哪天说要把你们谁送走，我非跟他拼命不可……”
一时众人心事更沉重了些。大妹妹安阳环顾四周，叹了口气，站起来走到郑州身边，拿过他手里的酒杯，温婉言道：“你想到哪里去了，咱们这儿是中原腹地，安全得很，再说……”
她还没说完，小妹信阳忙着抢白道：“就是啊，哪天要是连我们都送人，我看中国真要亡了！”
洛阳本来正走神，猛然听见这么一句，想也不想便张口斥道：“这说的什么胡话！”
信阳吓了一跳，也发觉自己出言不当，再看看洛阳难看的脸色，眼圈立时就红了，又不敢哭，只把两滴泪珠含在眼里，楚楚可怜的样子。
“哎呀，没事没事……”开封苦恼地皱眉，一边安慰小妹，一边不忘回头数落：“你也真是，好好的冲人发什么火！”
洛阳抚额，觉得自己真是失态：“……抱歉。”
最后还是安阳打了圆场，“好啦，都是一家人，难得聚在一块儿吃饭，”她伸手帮信阳擦去眼泪，“来，跟我去盛饺子汤吧。”
那以后又过了很多年，洛阳以为自己早忘记了这件小事。
怎么突然会梦见这句话……他心里无端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有些烦闷，披上衣服下床，推开了半扇窗户：北方12月的冷风直直灌进来，刮得人脸上生疼。天还是晴的，挂着几颗寒星，却更显得清清冷冷。
后来洛阳再没睡着，躺在床上眼看着窗外一点一点透出微光。
不知道他好不好……上一次见到他还是在去年这个时候，那场震惊全国的事变之后。洛阳刚得到消息时根本不能相信，完全没想通西安那种老实人到底是哪里来的勇气，居然去挟持国都？
西安的解释只有一句话：“我怕来不及了。”
他甚至没说来不及什么。但洛阳明白。
反正也睡不着了，洛阳索性起床，洗漱完毕就去准备早饭。路过牡丹房间的时候看见屋门紧闭，他以为她还在睡，可刚进厨房便听见她的喊声：“公子，公子！”
洛阳失笑，探出头来答话：“我跟你说多少次了，别再这么叫我……”这时他突然发现急急朝他走来的牡丹竟然只穿着睡衣，头发也没梳，像是从被子里出来就要找他的模样，“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公子……你看！”牡丹红着眼睛递给洛阳一件东西，“我早上醒来，枕头边就放着这个……这肯定是大姐给我的！”她们姊妹间自有超常的联络方式，洛阳一直是知道的。
此刻，躺在他手心里的，是一朵溅上了斑斑血迹的白梅花。
梅花是当时的国花。是南京城的象徵。
“……我看中国真要亡了！”洛阳脑海里又响起妹妹的话，一阵头晕目眩。
当天洛阳就接到了南京沦陷的电报。
ZF迁到了重庆，一众人为了帮助新任国都也聚集在了耀家的大西南。洛阳隐约听说了一些关于南京的消息。
据说南京死前曾遭受过可怕的折磨。
据说南京留下的最后一句话是“……不降。”
惨烈的战争持续了整整八年。
年轻人唱着《知识青年从军歌》离开家乡，却没能等到“归来夹道万人看，朵朵鲜花掷马前”。
女子一边裁着衣裳一边思念着远走的情郎，房门突然被踢开，她起先把剪刀对准敌人，下一秒却对准了自己。
血。火。泪。屈辱。死亡。仇恨。
侥幸活下来的人们，把“打鬼子”的往事，一代一代地讲。
正义可能会迟到，却永远不会旷课。
然而，胜利的消息带来的并不只是如释重负的轻松。有人早已看到了一片欢腾背后的隐忧。
兄弟阋墙，外御其辱。家门是守住了，这万贯家财归谁来掌管，又成了一个问题。兄弟俩私下里那笔烂帐，自然还是要算算清楚的。
红和蓝之间的恩怨，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这一仗又是三年。
没完没了的战争结束后，随之而来的是没完没了的斗争。
洛阳经常觉得不能理解帝都到底在干什么。跟西安抱怨了两句，反而被对方压低了声音嘲笑：“你是闲的糊涂了？北京自有他的上司，你想想，当年那些事儿……又有哪一件是你我做得了主的？”
万事开头难。新生的国家在孤立无援中探索，走了很多弯路经历了很多挫折。王耀眉间总有藏不住的忧虑。
在荒唐混乱的十年里，洛阳甚至不止一次产生类似于抗战时期的感觉——像置身于看不到尽头的黑夜。
幸好，再长的夜，只要等下去，总会看见曙光。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完结篇 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