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只红蜻蜓》落日余晖

12、三兄弟避难古寺1

　　再说吴教授带领三名弟子，一路急赶慢行，他们不走大道，专拣偏僻的山路而行。沂蒙山脉茫茫十万大山之中，本来就山高林密，人烟稀少。四人行至天黑，未曾遇见一位行人。掌灯时分，四人来到大山深处的一座古寺。这是一座极尽偏僻荒凉的小寺庙。庙里没有大雄宝殿，甚至连个象样的山门也没有，只有几间极其简陋的石屋。庙里供奉着如来佛祖、观音菩萨，再有一位就是山神，所以也叫山神庙。庙中只有三位和尚，老和尚弘智大师与吴教授有旧，故人相见分外亲热。因而，师生四人得以在山神庙中住下。弘智大师吩咐小和尚弄些斋饭，供四人食用。吃过素斋，三位小公子困乏起来，小和尚安排三人睡在自己的禅床上，然后，自己与师兄弘元共挤一床。
　　吴教授与弘智大师多年未见，今日一见，自然有说不尽的千言万语，二人一直交谈至深夜。吴教授抬头望望星空，只见上弦月已经升起，估计已有三更时刻。吴教授起身向弘智大师一揖到地，说：“吴某今日来得唐突，正有一事，相求大师帮助，求大师不要推脱。”弘智大师说：“老衲六根清净，不问俗事日久，不知教授有何事相托？”于是，吴教授就将自己如何受聘应教，如何书写诉状等一干枝节，合盘托出。他说：“老朽近日心神不宁，右眼皮不停地跳。因而，对东翁撒了个谎，带领三位小公子来到这大山之中，躲避一时。据老朽估算，陈府近几日将会有大事发生，不知是吉是凶？老朽想烦请大师前往陈府化缘，顺便探听消息回来。”弘智大师说：“阿弥陀佛！老僧愿往。”于是，二人再无话说，抵足而眠。
　　第二天早起，弘智大师叮嘱两位弟子，小心侍侯四人饮食。然后，自己背了法器，蜿蜒向陈家官庄而来。一路上大师遇见了层层哨卡，军士们专门盘查十多岁的男童。弘智大师见了，心中有了底数，暗暗敬佩吴教授的机智果断。
　　午时三刻。弘智大师敲着法器走进陈家官庄。刚一进村口，就被一队军士拦住了。一小头目说：“老和尚，你来此地作甚？”弘智大师说：“化缘。”小头目又问：“为何不去别处，偏偏来此？”弘智大师说：“老衲一路化缘而来，遇村进村，遇寨进寨，何言此处彼处？”小头目再问：“你来此地找谁人化缘？”弘智大师说：“找陈老员外化缘，谁人不晓得陈老员外是位大善人，老衲年年来此化缘，陈老员外总是重金相赠。”
　　众军士听了老和尚之言，一个个捂着嘴“嗤嗤”的笑了起来。弘智大师感觉古怪，于是，问道：“请问军爷为何发笑？难道老衲来得不合时宜？”小头目说：“我劝你还是去别处吧，那老东西已经死了，死人怎会施舍于你？”弘智大师说：“军爷真会开玩笑，陈老员外一向身体硬朗，又不曾闻听患有灾病，怎么会说死就死了呢？”小头目说：“是沾了他女婿的光，私结草寇、临阵降敌，被皇上下旨满门抄斩了。老和尚，我劝你还是快些走吧，别在这里罗哩罗嗦的多事了。让沈知府和陆虞候看见，说不定会问你个私通朝廷钦犯的罪名。”弘智大师听了，忙告罪说：“恕老衲多嘴，老衲这就离去。”说完，转身离去。急匆匆，沿路回返。至晚，寻一农家借宿一夜。天亮起程赶路，于巳时初刻，赶回古寺。弘智大师将一路的所见所闻，告知于吴教授。吴教授听罢，倒吸一口凉气。叹道：“事情果然就发生了，陈太公一家算是完了。三位小公子躲在此地也不安全，还是另设它法才是。”吴教授心中大急，眉头拧成了个疙瘩。
　　弘智大师说：“阿弥陀佛！恕老衲多嘴。三位小施主聚在一起，目标太大，容易引起人们的怀疑。还是分开来隐姓埋名远避他乡才是上策。”
　　吴教授闻听此言，茅塞顿开，他也以为眼下这是唯一的法子了。然而，他又担心孩子们年龄太小，分开来没有人照顾他们的饮食起居。思前想后，总是不妥，不由地仰天叹道：“唉！只是他们年龄太小，怕是有苦头吃了。”
　　弘智大师说：“阿弥陀佛！圣人云：‘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三位小施主受此磨难，焉知非福？至于三位今后的造化如何，这就要看他们各自的运气了。既然是上天之意，人力又岂能挽回？教授就不必再费心劳神了。”
　　吴教授说：“闻大师一言，令吴某茅塞顿开。就让他们自己去闯一闯吧！生死由命，富贵在天。今后的事，就要看他们自己的造化了。”于是，吴教授唤来姜文清、姜文明、姜文山三兄弟，将家中发生的事情，毫无隐瞒地告知于他们。三人听后，一个个哭成了泪人。老二姜文明哭着闹着非要去沂州府报仇不可。吴教授被他闹急了，狠狠地摔了他一个大嘴巴，气愤地骂道：“不成材的东西，我教你的书白读了，一点事理也不懂。如果你们的母亲和外公，肯听从我的劝告，咽下这口气，不要告状。如今，你们还是受人尊敬的忠良之后，还是有人疼有人爱的公子哥。如今好了，状子非但没告下来，还招来了灭门之祸。庞家三代重臣，又是皇亲国戚，寻常人家岂能扳得倒他？如今被他做了手脚，蒙蔽了皇上，颁下一道圣旨，满门抄斩。你就是大罗神仙在世，只怕也难以推翻这个案子。为今之际，你们三兄弟只有远走他乡，隐姓埋名，以待时机。古人云：‘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又云：‘君子报仇，十年未晚。’正是这个道理。如今你们三位，胎毛未蜕，乳臭未干，又有什么本领报仇？还不是白白去送死？官府才巴不得你们自动送上门去，这也省去了他们满世界的悬赏捕捉。如果你们真心希望为你们死去的亲人们报仇，就听从我的安排。等到你们长大之后，长了本领，学了能耐，还愁大仇不报？”
　　兄弟三人被吴教授的一番训斥震住了。老大姜文清到底比两位弟弟懂事，脑筋转得也快些。他听完这番言语，连忙跪倒谢恩。他说：“俺们兄弟年幼，不明事理，恩师不要生气了。俺们一切听都从您老人家的安排就是。如果没有您老人家机智相救，俺们这会儿也和家人们一样，做了刀下之鬼，哪里还有活着的道理。恩师的救命之恩，俺姜文清牢记心间，永世不忘。等俺将来长大之后，一定会报答恩师您老人家的。”老二姜文明、老三姜文山听了大哥之言，也连忙跪倒，向恩师磕头谢恩。
　　吴教授将三子一一扶起。然后，语重心长地说：“其实师傅也舍不得离开你们，只是事情紧急，不日官兵定会搜捕至此，此处不易久留。我们师生聚在一起，目标太大，容易暴露。还是分开好些，说不定咱们之中，有谁运气好，就能够逃过此劫。只要你们有一个人能够活下来，就有机会报仇，你们懂吗？”三兄弟听了这番道理，含泪点了点头。吴教授又说：“我已经让弘智大师为你们准备干粮去了，少时干粮到了，你们就上路。记住，沿着前面的山梁，一直投西而去，要走小路，不要走大道。你们三人也要尽早分开，三人聚在一起目标大、容易暴露。无论遇见什么人，都不要道出自己的真实姓名，以免上当受骗。我的话，你们都记住了吗？”三人齐声回答说：“恩师，我们记住了。”
　　兄弟三人听了恩师的一番叮嘱，想到马上就要跟恩师分手，心中很不是个滋味。一个个板着个小脸，拧成个苦瓜。吴教授见了，摇首叹道：“唉！想不到我们师徒缘分已尽，也不知道今后还有没有机会相见？今后的事，就要看你们各自的造化了。”
　　这时，弘智大师已备好了干粮过来。吴教授像慈父一样，帮他们分头包扎好，又帮他们一一牢系在肩头。吴教授和弘智大师将三人送出寺外，再三叮嘱，直至他们的身影被大山吞没，这才回寺。回到寺内，吴教授说：“现在轮到我了，大师为我谋划好去处了吗？”弘智大师说：“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先生即与佛家有缘，老衲就为先生剃度了吧！”吴教授听罢，哈哈大笑。他说：“老朽与佛家有缘？如今让老朽有家难奔，有国难投。不剃度了，还有啥法子呢？”
　　于是，弘智大师就操刀为吴教授剃度了，吴教授从此出家做了和尚，法名弘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