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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曾经的爱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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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像的展出很成功,所有的人都对它赞不绝口,格拉蒂斯•阿隆说巴兹尔的画作已经达到了优美的境界,巴兹尔对此谦虚的弯一下腰。
在人们都被画像吸引了眼球的时候,亨利悄悄地靠近道林。“你今天明显神不在焉,虽然我讨厌别人将不愉快的事情挂在嘴边,但你对我来说是个例外。”
过了一会道林都没有说话,只是从纯银的烟盒里拿出一颗烟来抽着,眼睛从来没有落到自己的画像上,而是在看他外祖父的画像。就在亨利考虑要不要走开的时候,道林转过头来对他说:“谢谢关心,我感到有些不舒服,你能替我招待一下这些客人吗?”
亨利挑挑眉,张开嘴想说什么。
此时,一旁的照相师已经支好了架子,在画像的正前方照了几张照片,他看到画像的主人道林•格雷正站在前面,于是他说道:“一起来个合影吧!格雷先生。”
道林摆手道:“不,我不想照相。”
“你要习惯被众人注视,道林。”亨利说道。“我们照完相,你就好好的上楼去休息吧!这里交给我。”
道林怎么会留下证据,他巴不得今天的事情没有发生过,当然不肯照相。
“我真的不想照相,抱歉,我现在要上楼休息一会。”道林说道,歉意的对被引起注意的人点点头,
巴兹尔看到道林上了楼,过来问亨利:“发生什么事了?”
亨利叹了口气。“我想我们的小朋友是有了心事,这是个麻烦的东西,有了它的人都会感到烦恼,精神不济,对烦恼对象以外的一切事物都失去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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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来临,道林单独在金玫瑰俱乐部吃了晚饭,这是前几天亨利勋爵将他介绍进来的一个俱乐部,但是在道林的记忆里,他其实对那里的每一座笑雕饰都熟悉的像是自己的家了。
吃完晚饭后,时间到了八点钟,他没有回家,而是拦了一辆马车,报了地名后,马车沿着皮卡迪利大街向东驶去。
这个城市的天气像是女人的心情一样不可捉摸,上午的阳光还是灿烂的,下午就下起了毛毛细雨,将整个伦敦笼罩在如梦似幻的烟雨中。
夜晚,雨停了,但是却起了大雾,再加上几十年来因为工业发展而日益下降的空气质量,使得到处都是烟雾蒙蒙的,还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味道,远处黑色的河流、干枯的树枝,近处肮脏的街道、黑漆漆只长了几颗荒草的广场都被这烟雾罩在里面。
“先生,只能到这里了,再往里去,马车进不去。”车夫将马车停在一个狭窄的小巷子入口,回头对车厢里的道林说道。
道林从马车箱里下来,他戴着宽沿礼帽,低低的压在前额上,遮住了自己一半的脸孔。他身穿一件长长的黑色薄呢风衣,衬得身材越加修长,长而白皙的手指间夹着一张纸币递给马车夫,随后他像一个幽灵般消失在曲折的小巷子里。
马车夫打个冷噤,喃喃自语道:“真搞不懂一个绅士为什么要来这种地方,上等人的爱好可真是让我猜不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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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多久没来过这里了?好像不久前才刚刚来过,但那是一次可怕的经历,道林宁愿自己那一次没来这里。他曾经这这里堕落、腐败,做过最残酷的事情,现如今,这些事情都还没有发生,他可以阻止这一切,就像他将要阻止自己重新踏上魔鬼之路。
我就看最后一次,然后我就离开,离得远远的,这一辈子都不会再遇见她。道林对自己说。没有我,她会过得更好;没有我,所有人都会过得更好。
在道林•格雷的前生中,他只爱过两个女人,一个是西碧•文恩,一个连名字都模糊的小剧院的女演员;另一个是艾米丽•沃托,亨利勋爵的女儿,现在还在她母亲的肚子里没有成型。
爱上西碧•文恩的时候,他正处在向年少轻狂转变的日子里,那个时候的他英俊富有,单纯善良,是伦敦上层社会的宠儿,不知道有多少男男女女排着队等他向他们投去一个眼神,和他们说句话。但是那个时候的他,在偶然之下,却被一个穷困富有才华的姑娘吸引住了。
若是当初和她结婚,也许事情不会变得那么糟。道林顺着那条熟悉的小道走着,无视道路两边窥探的、不怀好意的目光。
“先生,要不要让你的下面来爽一下?”一个牵着黑狗的皮条客对他招手,道林无视他,直接向前走。
和上一次不一样,这个皮条客却从那个小胡同里追了出来。“只要五个先令,你确定不来一发吗?”
“不,走开!”道林不客气地说道。
皮条客牵着的黑狗对着道林凶猛的叫唤起来,并作势要向他的身上扑去。
“管好你的狗!”道林毫不害怕的用手里尖细的手杖狠狠地抽打狗的项圈,将那个欺软怕硬的畜生赶到一边。“要不然我就把它炖成一锅狗肉!”
“抱歉,先生。”
看出道林并不像是表面那样无害,皮条客退缩了,他用力拉着狗项圈退回到胡同里,等着下一个可能的客人上门。
一群孩子吵闹着从道林的身边穿过,将道林撞得东倒西歪的。突然,道林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住其中一个小男孩瘦得只剩下骨头的胳膊。
小男孩在他的手里又蹦又跳,露出的胳膊上凝结的血疤粗糙的摩擦着道林保养良好的手掌心。
“放开我!放开我!”
道林一语不发,用手从小男孩破烂的衣服领子之间伸进去,一直摸到小男孩的腰带。
“你这个色鬼!放开我!”
小男孩脸涨得通红,挣扎得更厉害了。他的伙伴都像受了惊吓的老鼠,已经跑得无影无踪,没有人上前来帮他。
道林收回手,一个绣着银丝花纹的黑色皮夹夹在他的指间。刚才在那帮孩子经过他的时候,道林就知道不对劲了,这是伦敦街头经常出现的把戏,让一群小孩假装玩游戏经过猎物的身边,然后有一个特定的小孩负责偷钱。
若道林真的只是那个刚刚从乡下来到伦敦的单纯青年,他一定不会知道这些把戏。但是道林是一个与那些作恶多端者相处了二十多年的人,重生给了他以前想都不敢想的经验。
小男孩吓得浑身哆嗦,还兀自嘴倔道:“我不知道它是怎么跑到我身上的,不是我干的!”
道林依然不发一语,看到这个个头还不及他的胸部高的小男孩,他的心里升起了以往任何时候都没有的感情——怜悯。
只有上帝才有资格怜悯,其他任何人的怜悯都不过是他们自己的良心在作怪,而良心这种东西,一向与懦弱是分不开的。若是亨利知道了他的这种感情,亨利一定会对他这么说的。
呵!我恐怕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他的人了。道林自嘲地想道。
道林抓着他,让他安静下来。“现在,有一个机会放在你面前,我需要一个随从,若是你愿意,就到皮卡迪利大街十三号来。”
然后,他放开小男孩的胳膊,转身继续走自己的路。
被放开的小男孩呆呆的注视着他的身影消失在拐弯处,然后像是被惊醒了一样跑走了,只是他将那句“皮卡迪利大街十三号”牢牢的记在了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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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今,道林还不知道这间小剧院叫什么名字,写着剧院名字的字体经历风吹雨打已经模糊不清,只有气光灯将剧院的入口照的十分明亮,生怕客人们找不到门似地。
道林抚摸着墙上那张西碧•文恩的海报,内心复杂,他知道二十五年后,这张海报将被一层层征兵通令所覆盖,成为这墙体的一部分,湮没在历史中,变成灰烬随风飘散。
依然是那个胸前戴着一颗假钻石的肥胖犹太人,对道林说:“买张票吧!阁下,只要一个先令。”
一个先令,只要一个先令就可以看到自己曾经的爱人。
道林犹豫了,当然不是为了一个先令,而是他突然鼓不起勇气来去见她。他惊慌了、退缩了,几乎想要掉头就跑!
“阁下?”犹太人凑近他,一股腐烂的恶臭从他的嘴里传出来,黄色的牙齿像是从未做过清洁。
道林尽量不着痕迹的用手指堵住鼻孔,他不想表现得太明显让对方难堪,呵!他的确是变了,若是以前,他才不会有这么小心的动作,不把这个犹太人直接推出去就是好心情了。
道林终于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先令放在犹太人肥短的手里,走进剧院。
犹太人谦卑的跟在他后面。“我带您去包厢,阁下。”
戏剧已经开场,一进剧院道林就被舞台上的西碧•文恩引走了全部的注意力。庸俗的布景、其他演员蹩脚的插诨打科、墙壁上俗不可耐的艳丽装饰、以及舞台下观众嗑果子的声音,道林都统统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她还是那样的漂亮,她演的还是那么的好,光彩夺目,她果然应该站在伦敦或是巴黎的大舞台上,将她所有的才华让所有人都看到。
道林这样想着,说不清心中是个什么思绪,只是他很清楚那里已经没有曾经火焰般沸腾的爱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