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歌》眸如烟

5、第五章

　　绛雪又一次从梦里惊醒。
　　打开窗，让清凉的风灌进屋子，自己混乱的思绪也在这一份清凉中慢慢的安定下来。
　　夜已经很深了，远处偶尔传来几声虫鸣，更显得空气里是那么寂静得令人发闷。什么时候开始，她变得习惯与寂寞为伴？
　　身体里的毒素已经完全清除了，几年来被剧毒折磨而虚弱的体质正一天一天迅速的恢复。可是，在这样一个夜色深沉的夜晚，伴着清风明月，她却不愿意去想这个问题。
　　也许，只是不愿意触及到与那个人有关的任何事情。因为每次的想念，只能够引发心底最深处最强烈的痛楚。
　　这是一家小小的客栈，破旧，寒碜。好在，房间的一切都是干净的，而且整洁。
　　她房间的隔壁就睡着齐风，他们两人正在前往日月盟的途中。
　　日月盟。
　　绛雪靠着窗，无声的笑了。
　　当她看到对面屋顶上忽然出现的几条人影时，笑容越发灿烂。
　　来人身着夜行衣，黑巾蒙面，动作小心谨慎，显然不愿暴露行踪。却没有料到，自己的一举一动早已落进别人眼底。
　　眼前一花，绛雪迎风而立，黑衣人惊疑不已。
　　“你们几个，在找什么啊？”
　　笑语盈盈，绛雪的眼神却冷寒如冰。
　　黑衣人显然训练有素，瞬间的惊疑过后，是加倍的沉稳。
　　“找人！”
　　“哦，找谁？”
　　“你和齐风！”
　　“为什么？”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正是为取你二人性命而来！”
　　“杀人总要有个理由，是谁想要我们两个的命，想必几位是不会愿意说的，我只想听听原因。”
　　黑衣人手里的断银刀泛着幽幽蓝光，“你们，不应该来日月盟。”
　　绛雪了然的点点头，“原来有人想独得剑谱而吞之。”
　　她一直垂在身侧的手臂举了起来，手下一片纤长的银芒，仿佛凝聚着地面无数破碎月光，散发着清冷逼人的寒气，那正是凝血剑。
　　战争一触及发，结束得也快。
　　屋顶散落了一地的断刀断剑，那是凝雪剑的功劳。
　　几个黑衣人捂住右肩，踉跄的逃开了，绛雪冷漠的站在屋顶，望着黑沉沉的夜幕，轻声说，“忘了告诉你们，没有任何人能阻止我得到剑谱。”
　　跃下地来，整个客栈仍旧寂静，没有谁被这场短促的战争惊扰到美梦。
　　绛雪看了看隔壁房间那扇关闭的窗，她知道，此刻，他就在窗前，默默的凝视着她，可是，绛雪并没有迟疑，飘然跃进自己的房间。

　　三月初三，大凶，诸事不宜。
　　傲梅山庄的主人楚静彦起程前去日月盟。

　　车轮辘辘，驾车的人显然是个行家，马蹄翻飞，迅捷无比，马车却保持着难得的平稳。
　　饶是如此，车夫却始终愁眉不展。这是因为，身后的车厢里，从来没有间断过咳嗽和喘息的声音。
　　楚静彦长睫轻掩，静静的靠在车厢一角，苍白的脸容上满是虚汗，他现在没有咳嗽，因为刚刚那次绵长不断的咳嗽已经耗尽了他全部的力气，他没有力气再咳了。
　　马车偶尔轻微的震动，他秀逸的眉就会因痛楚而皱紧。
　　凤仪紧张的注视着他，终于在又一次震动之后，坐到了他身边，把他轻轻的移到自己身前抱住。怕伤到他，因此动作是轻得不能再轻，却仍旧听到他压抑的闷哼声。
　　楚静彦慢慢的睁开眼，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疲倦的阖拢眼眸。
　　凤仪在他耳边轻声道，“还撑得住吗？要不要停下来歇歇？”
　　楚静彦摇摇头，虚弱的笑了笑，“只是有点冷了。”
　　“你活该！”
　　话虽如此，依然小心翼翼的取过狐裘，为他盖在身上。
　　“你的手好冰。”凤仪握住那双瘦削修长的手，想用自己的体温来温暖它。
　　“记得上次出庄我还是骑马飞驰，想不到现在，却只能够坐在马车里。”强忍着过快的速度带来的不适，胸口热血汹涌翻滚，楚静彦神思恍惚，喃喃自语着。
　　这便是寒玑，一点一滴的耗尽中毒之人的气血，直到生命终结那一刻。
　　“我真的不明白，以你现在的身体状况，就算去了日月盟，又有什么用？”
　　有什么用吗？
　　至少可以帮助她夺得剑谱，也许那样的话，她会开心一点吧。
　　一接到日月盟的请柬，他就知道，绛雪一定会去的，这样好的机会，她肯定不会错过。
　　夺得剑谱，练好这世间据说是最神妙的剑法，然后来杀他，多完美的主意啊，师妹！
　　可是重伤初愈的她，有能力和天下英雄一一争夺吗？
　　日月盟，日月盟，为什么这个赫赫有名的杀手组织，会把自己最隐秘的剑法摆出来供世人争夺？难道他们就不怕以后江湖再没有他们的立足之地了吗？
　　楚静彦想不通。
　　胸口的疼痛让他没有精力去思考其他的问题。
　　车厢里忽然多了种淡淡的香味，神思渐渐倦怠，强烈的睡意一波一波袭来，楚静彦很安心的坠入了黑甜梦乡。
　　他知道，这个淡淡的香味，是凤仪特意为他调制的安神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