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年的我们年轻》哀舟

2、第 2 章

　　那年的我们年轻

　　那是一个如春意一般萌发的天，即使是墓园也没有悲凉。

　　女人将一束鲜红的玫瑰放在墓前，她俯下身子去亲吻那张笑得别扭而又稚气的脸。
　　“I miss you.”

　　之后她飞快的走出了墓园，好友为她撑开了伞，头顶刺眼的光立刻温和了下来，正如那天的阴霾。

　　“为什么不多呆一会？”好友问她。

　　女人喘了几口气，她看着墓园，握紧了拳头，她说：“我怕，如果再不走我怕自己会把她挖出
　　来一起带走……”

　　“如果你再不走，她可能会忍不住和你一起走。阿慧，别看了，走吧……神眷顾李铭夏，才会将她带走。与神同行，再生必将富贵百世。神有偿失，阿慧，神会保佑铭夏，你还有我。”张瑶拍了拍阿慧的肩膀，带着她离开了。

　　很久，而后过了很久，这两个人都没有再来。久到玫瑰枯干、墓碑洗白……久到那年恣意风发，英姿飒爽的日子都记不得了。

　　“瑶子啊！” 阿慧凑到张瑶身边，张瑶无奈的笑了笑，侧头对阿慧说：“阿慧，我真的很希望你可以正常的叫我的名字，不用这么‘尊敬’我！”

　　阿慧吃吃一笑，递过一篇文章，“让她进吧！我看过的稿子中这个当属NO.1，而且字也很漂亮，一定人也长得漂亮！呐呐，瑶子！”她用手肘捅了捅张瑶。张要看看文章，名为《重阳开》的一篇小说。

　　“李铭夏……好奇挂的名字，女生的话，李明夏不是更好听吗？”阿慧闻言，竖起食指摇了摇，“瑶子啊！果然你是文学社设计部的啊，关于文学终究比不过我这个创作部大才子。
　　‘而得与闻，但暮朝朝。夏心秋情，一见怜邀。忧思忧思，忽得往复。何求何求？铭夏于心。’
　　取自《青鸟情》，铭夏意为热烈追求自己所爱的一切。”

　　而后的通知，两个人见到了李铭夏，完全看不出有什么文学气质，像是个搞乐队的。黑色T恤，印着大大的蔷薇花，洗白牛仔裤，金属扣，黑色短靴。阿慧心里略有失望，不过张瑶却伸出了手。

　　“你好，我叫张瑶，同神同心，愿神护佑你。”李铭夏先是一愣，然后也伸出了手。阿慧说了公事，有寒暄了几句，和张瑶一起离开了。

　　“唔，明明是同届生，怎么觉得她这么年轻，我这么没有朝气呢？”阿慧仰天，张瑶摇头。“你的朝气浪费在晚上蹲在阳台上吃泡面的时间上了。”

　　“……五十步笑百步，则何如？”阿慧一挑眉，瞪向张瑶。

　　“答曰：差一半。”

　　“呀！呸！张瑶，你不是人！”阿慧愤愤的看着张瑶，后者却无动于衷。

　　……

　　这个高二的夏天，认识了一个人。在这个残存着热力的夏天，张扬着去挥舞我们的青春，谁都不会想到到了末点，这个梦就和泡沫一样，碎得连本来的样子都找不到了。因为那年的我们太年轻了。

　　李铭夏和两个人有着共同喜爱的东西，她相信神，她喜欢Mariah Carey，她爱写小说。她和她们也不一样，就如同张瑶说的，李铭夏就和夏天一样，她没有被磨得光滑，她热情而且暴躁，是一块有棱角的宝石。阿慧向往她，向往她直爽的性格，天不怕地不怕。可她的小说却不似她的性格，小说细腻而又悲伤，如静静流淌的溪水。或许她的骨子里是温和的。

　　于是，以前的二人组变成了三人帮，李铭夏留了长头发，因为阿慧和张瑶说会很漂亮。张瑶去听了Mariah Carey的歌，阿慧看完了《圣经》。

　　阿慧开始了高三的大冲刺，三个人要考一样的大学，可是阿慧的成绩不够好。于是李铭夏负责数理化生，张要负责语文英语的加长辅导在高三一年铺天盖地的展开了。

　　“阿慧，为什么要选理科呢？对于阿慧的话文科比较好考吧？”李铭夏迅速改完了阿慧的物理练习卷，上面大红色的69让阿慧低下了头。

　　张瑶叹了一口气，“让阿慧学政治就是让她去死。抱歉了，铭夏，我区区文科小生，数理化生什么的，无能为力啊。”

　　“夏夏啊！拜托了，夏夏最好了！”阿慧搂着李铭夏的脸蹭了几下，大眼睛忽闪忽闪的看着李铭夏。李铭夏认命的点点头，“反正我也保送了，无所谓。”接过阿慧递上来的化学习题，李铭夏笑了笑。

　　每天的补习肯定是有效的，这个在期中考试就展现了出来。

　　阿慧穿着白色的风衣，从食堂里悠悠的出来了，为自己的成绩兴奋。迎面撞上了一个男生，手里捧的豆浆全倒在男生身上了。阿慧深吸一口气，不住的道歉。天有不测风云，阿慧认栽。
　　在阿慧的强烈坚持下，男生用风衣把污渍小心的盖着，走了。阿慧舒了一口气，没想到招来了飞身横祸。

　　就是现在，在班门口杵着四五个人。

　　为首的女生，指着阿慧说：“就是这个女的，勾引我男朋友！”阿慧拉着张瑶的手，对着张瑶摇了摇头，一脸的无奈。她耐着性子把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那个女生却不领情，头一甩，一脚踏进了阿慧的班。

　　“喜欢就喜欢呗！装什么小少女！”阿慧只觉得她无理取闹，却什么也说不出来，班里的同学又受不了的站起来和那个女生骂。阿慧却说不要，女生的话越说越难听，阿慧觉的泪就憋在心里，却不想哭出来。

　　直到——李铭夏拎着两个拖把从二楼跑上来，把拖把直接甩在了女生脸上。阿慧的泪喷涌而出，她一点都不难过，可是看到李铭夏逆着光站在自己和张瑶前面，她忍不住，眼泪决堤一样，一滴一滴砸在阿慧心里，她觉得心里火烫火烫的。她觉得自己真差劲，想看到自己被李铭夏保护的样子，更想看到李铭夏拼命保护自己的样子。

　　她记得那个女生污头垢面的坐在地上撒泼，有人替她出头。李铭夏把那几个男生的的胳膊弄的嘎巴嘎巴响，说着什么“连女生都打啊！真有种！” ，“自己男朋友丢了，还好意思说出来，你不丢人我都恶心！”

　　那个女生站了起来，发疯了一样朝李铭夏扑了过来，李铭夏退了一步，左手一扬，把门摔的震天响！她听那个女生尖叫的声音，十分刺耳，阿慧一直流着泪看着那样的李铭夏。

　　李铭夏出手伤人但因为是正当防卫所以只写了五千字的检查，那个女生和那个男生因为谈恋爱请了家长，女生公然滋事，带人打架，出口伤人被退了学。李铭夏知道之后，笑的张扬，五千字检查写得洋洋洒洒。

　　李铭夏，对于张瑶和阿慧来说，那种直爽，什么都不管不顾的气势是那样遥不可及。阿慧说：“她是神，她就是神。”

　　这年的我们年轻，我们什么都不懂。

　　学校是个金丝的鸟笼，我们是笼中的鸟，我们总想着飞向天空，自由自在。可我们不知道金丝笼子外面，都是野兽！我们还没历练好就飞了出去。

　　这年的我们年轻，我们高傲，我们什么都不懂。

　　写小说的都知道，应该说都认为小说里的剧情在现实中不会发生，三角恋、四角恋、死亡等等。所以当李铭夏出了金丝鸟笼，有一只乌鸦跟着飞了出来，那只乌鸦找了一群野兽！

　　当阿慧再次看到李铭夏的时候，她的背后有一道从左肩直划到右腰的刀痕，她的身边还有几个浑身是血的男人，不！是野兽！

　　李铭夏倒在肮脏的血水中，那双凌厉的眼睛再也睁不开了。

　　有一个野兽说：“那个女的被砍了之后，就疯了一样，拿着刀砍死了我们好多人，我和几个人看着害怕就跑了，所以……”之后的阿慧都不记得了，阿慧可以想象，李铭夏杀人时候的样子，她哭着和张瑶说她脑海里李铭夏那时的样子。

　　“夏一定没想到有人能砍到她，她看见这群野兽的时候，一定觉得恶心又无聊，所以当她意识到背后的伤的时候……她没有选择逃跑，她拿起了刀——那种肮脏的东西！她杀了好多人！她一定很不开心，因为被一群恶心的野兽夺去了生命。她看着其他人逃跑，跑的狼狈不堪，她像是神一样站在鲜血的中央，她发着光！她笑的高傲，她也皱着眉，因为身上有一股野兽的血腥味，让人恶心！对！就像她把拖把甩到那个乌鸦脸上的的时候一样，那种像是看着世界最丑陋的东西一样！！她是神……即使野兽撕破了她的皮肤，她也发着光！她不属于这个世界，因为这个世界太肮脏了！所以她所信仰的神把她接走了。不愿她的灵魂留在一群野兽中！不愿她保护一只鸡仔……”

　　阿慧仿佛看到了光芒笼在李铭夏身上，双眼空洞地望着警察署的天花板。听不到张瑶的叫喊，听不到任何声音。

　　“这个世界有太多肮脏，她不能再保护一只卑贱的鸡仔！所以神把她带走了，神和她一起一直往天上升，离我越来越远,远到我再也看不到她……是神！是神抢走了我的夏！！是神！！”

　　阿慧一直不肯去李铭夏的墓，她说：“她没死，是神！是神抢走了我的夏！神说我配不上她！！是神……”

　　那年的我们，我们什么都不懂，我们太年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