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障》秦且留

1、初至

　　“公子，您的上房，请。”店小二打开锁，将门推开，道。

　　段仪清跨过门槛，右脚匍一落地，脚下的木板就发出“吱呀”一声闷响。环顾房内，四壁也不甚干净，经年的污渍处处可见。桌椅窗柜处漆也落了大半，显得斑斑驳驳。说是上房，倒比他一路走来在其它地方住过的寻常客房还差。

　　小二倒也是伶俐之人，见状赶紧把他往房内引，生怕他转身离开，边道“咱这是小地方，咱客栈也自比不得郡里的那些个客栈，嘿，公子，您也算是运气好的了，咱客栈可是罗孚县里的顶顶一号，这间房是咱客栈的顶顶一号，若来得不巧，您还订不到呢。”

　　说完将肩上的抹布取下，唰唰唰在桌椅柜橱上三四下一抹，就算是擦完了。

　　段仪清不由叹了口气，道：“把抹布给我，这是二十纹，你且与我置些饭菜，不用大鱼大肉，清爽些便好。”

　　那小二得了钱，笑眯眯道：“好嘞，公子，咱店里的厨子手艺可是一流，您稍等片刻，饭菜小的呆会儿就给您送上来。”

　　临风观内并未设仆妇，清理打扫之事俱为弟子亲为。但段仪清身为掌门座下二弟子，只需整理自己寝室便好，故而打扫这“上房”着实花了一番功夫。然这一番功夫后，小二的饭菜仍未送上来。

　　此时已近黄昏，白日一路行程下来，困乏饥渴俱是交加，段仪清见那小二迟迟不来，只好自行下楼寻他。

　　客栈的名字起得颇为贵气——“天宝客栈”，但实际上就与他那间“上房”一样，是“天”也无，“宝”也无。夕晖从狭小的门窗外挤入，老旧的楼梯一半沉入了黑暗中，唯有几处发出细小却堪堪称得上明亮的光，那是用来钉牢补住破洞的木板的钉子。

　　“呦，公子，您下来啦，小的这正准备给您送上去呢。”小二端着盘子，站在楼梯口，仰头看着他赔笑道。

　　段仪清已站在了倒数第三阶台阶上，他素来好脾气，何况此时客栈正厅中已有三三两两个客人在用膳了，腹中存着的几分火气还真真发不出来，只好点点头，道：“不用送上去了，与我找个位子，我在楼下用完便是了。

　　小二约是难得见到如此好说话的客人，颇有几分受宠若惊，将段仪清那张桌子是擦了又擦。但等到段仪清坐下时，指腹所触之处的桌面仍存一种油腻恶心之感。

　　饭菜其实也是差强人意，然他着实是饿了，发硬发黒的馒头就着偏咸的黄瓜酱愣是吃了五个，又再叫了一碗饭，邻桌的汉子笑道“这小哥看起来如此文弱，胃口可比我们这些粗人还厉害。”

　　段仪清见那汉子是豪爽之人，看起来也颇为热心，便边用膳边思忱着，待一顿饭吃完，便坐到他桌旁，道：“这位大哥，叨唠了。向您打听个事。”

　　与那汉子同来的还有几个人，见状哈哈笑起来：“小哥你可真是问对人了，这可是我们罗孚县的李大捕头，十里八乡的有什么事你问他真是太清楚不过了。”

　　那李捕头闻言，瞪了他们一眼，道：“十里八乡都清楚，你们说的那是米店的赵大娘——这位小哥，有什么事你尽管问，能帮到的我李威一定帮。”

　　段仪清道：“向您寻个人——有些瘦，大约这么高，梳着和我一样的髻，细眼高鼻，有些男生女相。看人喜欢弯着眼看。背上还背着把剑。”

　　李威听着听着，皱起了眉，“小哥，这么特别的一个人，若是在咱这小县出现了，凡是我见过，我铁定记得．．．．．．还背把剑，剑这东西在咱这可不是随随便便能见到的，他人见了，也肯定会来向我说．．．．．．这．．．．．．小哥，你这忙，我怕是帮不上了。”

　　段仪清听了，脸色晦了几分。

　　“小哥白白净净的，一副读书人样，看来也不像是会来咱这小地方的人——是为了寻那人吗？”李威旁边一汉子问道。

　　“实不相瞒，我正是一路寻他至此地的——有人曾见他往此处行来。”

　　“莫不是路上耽误了，小哥你不妨先呆几日，指不定过个一两天他就到了——到时我们兄弟若见了你所描述的那人，定来速速找你。”

　　“那真是麻烦李捕头了！”段仪清想了想，觉得李威几人的话颇有道理可寻，与其妄自动身，方向不定，倒还真不如暂且先住几日“小二，麻烦上壶酒来——李捕头，这酒权且算我谢您的。”

　　“哎，不用了，不用了——孙癞头，甭把酒给我端上来——小哥，一个小忙而已，何必如此，显了生分不是，你也不用叫我李捕头，叫我李大哥便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