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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五、出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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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次筵席以后,侯子游和于一季的关系变得十分亲密。
翰林的人都知道,这于一季为人处事就像个二愣子,侯子游哪里不爽他就去碰哪里,为什么会升为侍郎还是个不解之谜,却不知为何一下子又和侯子游关系这么亲近。却也没人把他当成可以匹敌的敌人,区区一个侍郎,青黄不接,即使和侯子游走得近,最多也是一时兴起,大家好像期待猴孩子捅破马蜂窝一样等着于一季惹出什么岔子来。
果不其然,马蜂窝很快就被捅破了,朝廷上暗波涌动的时间没持续多久,这天上朝时首辅侯天在朝廷上正式对洪承皇帝发难,其言道:“皇帝陛下本应为先皇的后子,但依于过世的元贞王本应是太上皇,所以经内阁首辅次辅商议后决定,应封以本生太烈元贞皇的称号。”
现在内阁已经退了一步,愿意封元贞皇,只是要在称号前加‘本生’二字。
洪承帝虽是少年,但他已是皇帝,不会不知道这其中的含义,于是大怒,“朕称呼自己的爹难道还要称呼其为本生爹不成!”
接着便是一个又一个的官员站出来道,“皇上不可。”
说话间,一批批的大臣就已经就地跪了下来,意思就是,此事由不得你皇帝,若是不答应,我们就跪在这里了。
于一季和侯子游也在队伍里,只是侯子游站的稍稍前一些。
“那你们就在这里给我跪着吧!”洪承帝怒喊出这一句后就直接离开了朝堂,留得这帮大臣继续在跪在朝堂上。
于一季偏过头看见齐远,心想他屁股才好了没几天却还要罚跪,脸上还是那一副打死了都是这种表情的样子。
一个上午过的很慢。于一季一直偷偷看着在自己前面的侯子游,他的身子居然毫不动弹地跪在那,不见有什么反应。其实在某一瞬间,于一季是希望他能像上次那样回过头来对他笑笑的。于一季也觉得自己的膝盖有些疼了。但周围的大臣依旧很坚定地跪在地上。
书房里的洪承帝并不是把这帮大臣忘了,怒气消过之后,他也在想法子,至少要先安抚住他们。但这段时间他的软磨已经用的不耐烦,于是在临近晌午日头最毒辣的时候,他突然对锦衣卫道,“去把他们的名字给签下来!另外,带头的给我廷杖五十!”
这条命令对与锦衣卫来说是顶大的,锦衣卫算是粗人,虽说论官品只是七品官,但他们和这些言官一般没有多大的交集,只为皇帝办事,所以也无所顾忌。
这帮锦衣卫来到朝堂,拖起那些带头的官就往一边扔,而且是专挑官大的。
首辅虽然是最大领导者,但皇帝并没有示意锦衣卫去处理,新皇帝怎么说也不敢去招惹内阁的人。不过礼部尚书就另当别论了,主管这些礼仪封号的事情本来就由礼部负责,这件事迟迟定不下来,皇帝则把一半的责任推给了礼部。礼部尚书是第一个被锦衣卫拖出去的。
于一季看见侯子游甩开那个锦衣卫的手,拍了拍自己的袖子,阔步向外走。
这时候洪承帝也出现了,脸上还是怒气,朝侯子游说道,“侯卿,朕本以为你能令朕满意,没想到你还懂得滥用私权来了!”
说罢把手里的折本摔在地上。
“这种东西,你礼部尚书还能印上礼部的大印!”
侯子游没有多狡辩什么,那双眉毛死死地颦在一起盯着地上那东西。
“八十杖。”
“陛下!”
眼见侯首辅要上去说什么,却被人拉住了胳膊。于一季见他懊恼的叹了口气,又退了回来。另一边,侯子游已经走出去很远了。
这回是洪承帝要下狠手,六部上上下下大部分人都挨了板子。于一季不例外,不过只是当一般闹事者处置的。而这次算下来,侯子游却是挨板子挨得最多的。
人都知道,文弱的尚书大人挨不起打,八十廷杖对于强壮的人来说都难以承受,于是之后侯子游便生了大病。
于一季每日下朝便会去尚书府探望侯子游。在此之前却也现在侯首辅的书房呆上好一阵才离开。
一开始的几天侯子游都还是昏迷着,什么人来过也不知道。其实那几天侯府比较忙碌,上府来探望的人不少。于一季只是选在较晚的时候来,这时候人不多,顺便也能趁安静地时候安慰安慰伤心的首辅夫人。
“我和他爹早就不希望这孩子当官,这孩子偏偏要当。整天累的不像话,现在还变成这般模样,让我怎么放心的下。”
于一季递上一张手帕,“夫人不必伤心,候尚书一心为国家宗室着想,有原则有气度,是难得的好官。”
“而且,侯夫人,您要相信,这次事情绝不是尚书大人所为。下官以为,前几日那礼部的公印就被人盗走过,此事一定和那件事情有关,下官一定会在所不辞找出真正的那个犯事者。”
侯夫人点点头。
于一季说话间偶尔看见侯子游的手动动,心里也放心了些。
这日又来,侯夫人碰巧不在府中。于一季还是习惯性地先去了侯首辅的书房,并没有多少人知道,下人们和外人们大抵都知道于一季是来探望讨好侯尚书的而已。
“首辅大人。”于一季恭恭敬敬地行了个见面礼。
侯天见到他,脸上显得尤为亲切,道,“一季你这孩子不必每次行礼。”
于一季只是笑笑坐到了椅子上。
侯天看着他,问道,“有把握了吗?”
“差不多了,前几日吏部的袁大人告诉我,元贞王妃正在来京的路上,而且她本是庶出,据我分析,应该不会太支持皇帝的思想。”
“嗯,这几日辛苦你了。”
“侯首辅言重了。”
“一季,我儿他身体本就不太好,待我离开后,你要好好照顾他,切莫让他灰心丧气。是时候了,再告诉他这一切都是他爹做的,”侯天看着于一季,“别往你自己身上背。”
这个踪迹官场几十年的官场老手,似乎能看到些日后发生的事情,只能现在给他一点劝告,也是自己的一点心愿。
过了半柱香的时间,于一季从书房来到卧房,下人们见到有客来访都各个散去,留了两个在门外候着。
于一季到卧房的时候,侯子游躺在床上睡觉。于一季见不好打搅准备退出房间,却看见侯子游桌上一碗未凉的药,心忽然想着把它喂给侯子游,便走过去拿起了药碗。
碗边是青花雕瓷的,药还隐隐冒着水汽。于一季端着碗来到床边,看着侯子游紧闭的眼睛,摇了摇头,嘴里还念叨着: “真看不出你还有这倔性子,偏偏要去多挨那些板子。”右手舀起一勺汤药,慢慢送到侯子游的嘴边。若说以前于一季是真以为这候尚书不理大事,只想着如何混迹官场,现在一事,心中还有些愧疚。
从小到大,于沉跃没少生病,所以于一季做的像喂药这种事情干的不少,喂药的技术还算不错,一勺一勺地把碗里的药汁喂到侯子游的嘴里,碗边的青花也就越露越多,最后整个牡丹雕花都露了出来。于一季打量着碗底,青色的牡丹开得富贵。
待侯子游咽下一口后,他的眉头突然皱了皱,嘴里吐出些药来。于一季手忙脚乱的拍拍他的胸膛,咳嗽才止住。
坐在床边的于一季现在看不见侯子游那双让他很琢磨不投的眼睛,却还是记得那几次触碰到他眼睛时候的感觉。那是一双太容易让人看头的明眸,但于一季从来不相信。
现在眼前虽然只是眉眼的轮廓,于一季看得却还是有些失神。
“为什么在哪里都能碰见尚书大人呢?”
恍然间自己也更想要看清眼前的脸,自己的脸也就一点点慢慢地靠近眼前的人,自己忍不住想吻上那红软的嘴唇,把旁边的药汁弄干净。
下一瞬,于一季又看见了那双巨大无比的眼睛占据了自己整个眼界。又是四目相对,于一季傻了好一会才知道开口说话,
“尚书大人您醒了啊!”于一季飞快地从侯子游的枕边抽出一本书,“下官没有打搅到您吧,下官只是想拿本书。”
此时的于一季还保持着两手衬在侯子游身子两边,整个上身在他身子的上方,头上系着的缎带和垂下来的头发搭在侯子游脖子的两边。侯子游只是看着于一季闪烁的眼神却并不打算说话。
于一季发现自己有些难看的姿势后飞速地站起身来,把书放在桌上,“要是您没看完的话,下官下次再来借,您多休息吧,多休息。”一双眉眼又是弯得极为好看, “尚书大人要是没事,下官就告退了。”
“你不用解释这么多,我都知道。”
侯子游身子还有些虚弱,说话的声音有些慵懒,声音也不大,说完后转了个身,背朝着于一季,真的不再说话了。
于一季瞟了眼桌上的书,狼狈地离开。
之后的几天,于一季没有再来侯府。
皇帝的御书房里,洪承帝一脸着急,旁边站着的那位大臣,倒是一脸泰然。
洪承帝问,“你倒是认为,这本生皇还是立得极佳的了?”
“皇帝刚登基不久,朝中官员,天下百姓对您恐怕还不太熟悉。不过您坚守原则,坚持封元贞皇的事情已经被天下人所知,百姓皆言,当今皇帝必是好皇帝。”
洪承帝听到这里,似乎满意地点点头。
“不过,前一阵子百官罢朝的事情也是闹得沸沸扬扬。侯首辅对于‘本生’二字的理由解释的极佳。”
洪承帝不悦道,“那你是让我随了他了?”
“言重了,皇上,‘本生’二字本不是本朝所有的,侯首辅不过是借了前朝皇帝的智慧,冠以其名,‘本生’二字更能体现连元帝和您的关系。”
这两句话,是深思熟虑过许久了,效果甚好,洪承帝听后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手一挥,道,“应了。”
那大臣弯了腰,“谢皇上。”抬起脸来,自是于一季。
“是侯首辅派你来的?”
于一季笑笑,回答道,“正是侯首辅的点拨,下官才有这般认识。”过了一会,于一季又道“不过,下官有一事不得不报。”
洪承帝看着眼前这个比自己稍长的少年,眼神里充满着好奇,问道:“何事?”
“下官为礼部官员,对于候尚书那一事深表不解。因为皇帝有所不知,这礼部大印前一阵子遗失过一阵,而那封折本的日子刚好是那时,故此事……”
“好了。”
君者不耐烦地应道。
于一季心下已经明白,那位尚书大人莫须有的责罚已经免除了。他也没再多说,行了礼,出了书房。
侯子游在府里歇息的日子里,发生些事情,会有人汇报给他,皇帝封了本生太烈元贞皇和本生太烈元贞皇后。但却没有人知道,是一个小小的侍郎游说了皇帝,也不会有人知道,在皇帝和内阁的心里,这个侍郎的地位又高了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