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正文（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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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尔蒂骑着战马冲向一眼都望不到边的敌人时，心里没有什么恐惧，只有一种如释重负。直到他
手中的长剑第一次和敌军士兵的长矛相击时，他才意识到，自己最后的一场战争开始了。
他逃不掉更不想逃，逃了就更让人看不起了。他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也没盼望什么奇迹发生，做
出这个决定完全是因为他知道反正逃不过一死，所以还是想有尊严的死去。
他耳畔充斥着金属相互摩擦发出的刺耳嘶鸣。呐喊声，血肉撕裂的声音交汇在一起，冰冷而肃杀。
他挥动手中的长剑，挡开一只刺向自己胸口的长矛，兵器相交处冒出了点点火星，他手腕如同被
拧断一般疼痛起来。该死……
莫尔蒂将长剑换了一只手，向身侧划去，一声撕裂后鲜血绽在了空中，血雾慢慢落下，他看见一只箭向他飞来，他下俯身，箭却还是射进了他的右肩让他从马背上翻了下了。
他落地后握住箭的一端，在地上翻了几圈躲开几只长矛的攻击，起身用长剑挡了几下，才发觉那支箭扎的更深了，他咬牙将箭拔了出来。下一刻，他一个俯身，一把长剑擦着他的脖子削下一绺金发来。
莫尔蒂用剑向身后猛刺，出乎意料没有刺中，为了躲开迎面的攻击他无暇思索，只是一个跃起向身侧翻去。
这时，不知道为什么他却无端地想笑了，身旁嘈杂的声音忽然间忽如隔世起来，迷迷蒙蒙得听不真切了，少时的戏言霎时浮在耳边……
“呦呦呦，大将军……”
“回家吃奶吧……”
喂，凯休和赫胥里斯你们两个混蛋我现在可是很厉害了，但是……他一阵黯然，我们现在，不，我们早已是敌人了……
“嗯……”他吃痛地哼了一声，几只长矛顺着他盔甲的缝隙戳了他的身体，疼痛瞬间淹没了他的感官。
他的眼泪倏地流了下来，有几个人知道自己从小就怕疼怕得要死，眼前一片模糊，恍惚之间，他仿佛看见了宫殿内廷里那棵枝叶繁茂到现在自己也叫不上名字的树，阳光被树叶剪落在草坪上，
斑斑点点。清闲午后，总会有一个黑发少年，这个少年……这个少年……赫尔……
回忆瞬间戛然而止，眼前充斥了一片血红，左脸泛起了火辣辣的疼痛，他捂住了左脸，感觉已经鲜血被浸满，他终于意识到自己的脸被人划了一剑……
不过，已经无所谓了，无所谓了……
他不再是那个公认的帝国最俊美的少年，过去的日子，早就消逝在那个阳光最明媚的午后，没有了，所以不再需要了……
“好吵。”他喃喃了一句。不知道被刺了多少下，他觉得疲惫极了，手中的长剑不知掉到了哪里，一阵天旋地转，他知道自己倒在了地上。结结实实地躺在地上，大地被马蹄践踏微微颤动他感受到了，可却莫名的安稳，就像在以往躺在草坪上正准备睡一个闲适的午觉一样……
他还可看到天上的太阳，很刺眼，一片薄云就像轻纱一样笼在周围，身旁打斗着，厮杀着，战旗猎猎作响，他现在就像一个旁观者。
终于结束了……
一个修长的身影出现，那人举起了长剑，莫尔蒂看见了上面的鲜血，还有在阳光下泛出的寒光，他的意识越来越涣散，眼前慢慢黑下去，他感觉好像又回到了以前，之后……之后，一滴莫名的眼泪落下……
“喂，赫尔我喜欢你。”
“什、什么？”
“等我回来你一定会给我答复吧。”
“你，你，你开玩笑的吧，喂，回来，我是男人！混蛋！莫尔蒂……”
“住手！”沧翎不知道自己这辈子还能发出这种声音，这种尖利得近乎要撕碎一切的声音。
在他的印象里，莫尔蒂从来不会躺在这种肮脏的泥地上，他应该是永远光鲜亮丽随时准备招蜂引蝶，他又自恋，又白痴，坏毛病说到明天也说不完，但是，但是……
他不会叛变，不会，一定不会的，所以，没人可以处决他，没人可以这么对他，没有人，没有人！
恍惚间，德西手中的剑已经落下深深地插进了莫尔蒂的身体里，刹那，鲜血四溢……
沧翎感觉一切都静止了，眼泪无知觉地流了下来……
他握了握佩剑的剑柄。
呦，白痴我马上带你走……
他不想杀人，这个时代人们对鲜血近乎残忍的渴望与他从来都是嗤之以鼻，可是，他如今只有这个方法，只能用这种手段，不能犹豫……
喂，沧翎，你还想上天堂吗？
他下马向莫尔蒂那个方向走去，这场战争没有任何悬念 ，而且，马上就要结束了……耳边兵器的撞击声越来越清，他环视周围，这里充斥即将胜利的喜悦，慢慢世界寂静了，紧接着，爆发出剧烈的欢呼声。
是呀……胜利了，这场毫无意义却旷日持久的战争胜利了，有人迫不及待地将头盔扔上了天空，有人拥抱着，有人笑了……沧翎看着这一切，觉得无端的悲凉，他们，不过是这个时代的牺牲品罢了，他们的生命，鲜血，最终只会化成凯休大帝伟大丰碑中小小的一笔……他走在这群士兵中，觉得身边的一切都与自己无关了……
长矛，盔甲，尸体……都与自己无关了……
只有……喂，莫尔蒂，你的头发还是一如既往的碍眼诶……
“站住。”德西用剑挡住了他，“你要干什么？”
沧翎笑了一下，指了指莫尔蒂，“带他走。”
长剑毫无预兆瞬间划下，沧翎向后一跃，落定，他拔出剑，用剑尖指向德西，“不要阻拦我。”
“那要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
沧翎扔下佩剑，看着挥剑向他劈来的德西，微微皱了皱眉，下一刻，他向身侧微微一仰，长剑划
下瞬间寒光四溢，他用手向德西的手腕砍去，长剑掉落，他用腿绊住德西，一只手提着他的铠甲用力一翻，只是片刻，高低已分……
沧翎捡起剑，指着倒在地上的德西，“你阻止不了我。”
德西压下心中的惊讶，他身侧的士兵看见这种情形，提着长矛将沧翎围在了中间，沧翎握了握剑柄，毫无顾忌的向莫尔蒂的方向走去。
“等一下。”德西的声音被淹没在了呐喊声中，士兵已经向沧翎冲了过去。
沧翎躲开一根根长矛，挥动长剑，之后弥漫起一阵血舞……
他不知道这样杀死了不少人，他麻木了，他只是想……只是想，带走那个人……
身后不知何时传来由远及近的马蹄声……
突然，他胸口传来了一阵钻心的疼痛。
骑马追在凯休身后的赫胥里斯看见凯休夺了一个士兵的长矛，然后……用它从背后刺穿了……赫尔……
他震惊地全身几乎僵硬，他听见血肉绽开，甚至还有骨骼断裂的声音。
“够了，赫尔。”凯休声音不带一丝情感，冰冷如同寒风。
这时，沧翎却无端地笑了，对，这才是凯休大帝，那个褪去了一切软弱，甚至亲手埋葬了自己一切感情的君主……
而不是自己最珍重的，亲人……
嘴角涌出大片大片温热的鲜血，他低头看了一眼刺穿自己胸膛的长矛，行前艰难走了几步，让它脱离自己的身体，霎时鲜血喷涌而出。
太疼了……
他眼前已被泪水模糊，在恍惚间还能看见那抹金色。
他向前艰难地走去。
诶，还是这麽远，这段走不完的距离……
喂，莫尔蒂，我有答案了，但是，但是我想……亲口告诉，你……
我也……我也……
凯休怔怔地看着沧翎一点一点死去，之后倒下……
“你一定会成为千古一帝的。
黑发少年空灵的声音弥散在血腥的空气之中。
没有人知道，被后世赞颂名垂千古的凯休大帝在一刻流下了泪……
“这是什么？”黑发少年一脸厌恶地拎着一个布条的一角。
“是你们家乡的字，那天我看见你写了。”
“你知不知到这是什么意思啊？”
金发少年悻悻地看了他一眼，“是平安，你告诉凯休了，我警告你，你一定给我收好！”
他无奈地笑了笑，将布条收入怀中。
两人沉默了一会。
“喂，赫尔我喜欢你。”
“什、什么？”
“等我回来你一定会给我答复吧。”
“你，你，你开玩笑的吧，喂，回来，我是男人！混蛋！莫尔蒂……”
当战火的硝烟慢慢散去，剩下的是满目的疮痍，和无尽的悲痛。
妇女们早在一天前就守在了城门前，看见了自己的丈夫，儿子的，只拥有一个和亲人熟悉对视，她们就觉得拥有了世界……
而有的人，她们等到黑夜降临，等到的，不过是一个金币，和亲人贴身的遗物罢了……
三日后帝都
“陛下。”赫胥里斯微微行礼，“奥里斯汀还没有审。”
“带上来。”
“是。”
当奥里斯汀被带上来的时候，浑身的落魄，灰白的头发纠在一起，脸有些浮肿，皱纹好像更深了些。
他一脸阴郁，沉默了半天，却突然怪笑了一下说：“现在，是不是应该庆祝伟大的凯休大帝终于
除掉眼中钉莫尔蒂了。”
凯休皱了皱眉，表情不善，“你什么意思？”
“陛下早就想除掉莫尔蒂了吧。”奥里斯汀的声音干涩却十分急迫，“您不会真的以为那个满脑袋都是草的蠢货会叛乱吧。”
凯休感觉好像打了一个晴天霹雳，他强制地镇定了一下，“你，给我把话说清楚。”
“那您可别后悔。” 奥里斯汀冷笑了一声，“五年前，莫尔蒂带兵征讨派拉姆，因擅自改变了
行军路线，于是被议会定罪，他为什么会要改行军路线，原因很简单，是因为我买通了信使，修
改了你，不，是您的命令。”
奥里斯汀顿了顿咽了咽口水，“那个蠢货竟然一点也不怀疑，等到他撤职的命令到了，他还没明
白到底是怎么回事，我趁机劝他干脆造反，那个蠢货竟然要回帝都领罚。愚蠢之极，等到那几千镇压军到的时候，我对他说我可以安排一切，他竟然就把兵符给了我，我假意要将莫尔蒂送出去，等到他们几千人进入城中，我就放了箭……”
“所以，你就杀了几千人。”凯休声音越来越冰冷。
“只有几百人而已，说来可笑，剩下的人都逃了，阿尔蒙为了不受牵连谎称莫尔蒂把几千人都杀了，这有可能吗，不过……”奥里斯汀得意地笑了笑，“莫尔蒂这个蠢货这回可是把罪名坐实了。”
凯休攥了攥拳，“那莫尔蒂为什么要杀那个信使。”
“那个信使，哼，那个信使就是我当年买通的那个呀。”
赫胥里斯上前一把抓住了奥里斯汀的衣领，“你到底要干什么？”
“哈哈……”奥里斯汀疯狂地笑了起来，眼中透着愤恨，狰狞，“我要你们良心永远受谴责，是你们，是你们逼死了你们的好友莫尔蒂，是你们，一步一步地逼死了他，是你们……”
“够了！”凯休愤怒地喊了出来，“你给我闭嘴，来人，把他拖出去车裂。”
“是你们逼死了他，是你们……”
枯干的声音一直萦绕了许久。
周围很安静，赫胥里斯疲惫地揉了揉额头，片刻缓缓说：“陛下，我想我还是回我的故乡去吧。”
凯休抿了抿嘴，不置可否。
“没有其他原因只是累了。”赫胥里斯转身离开。
“凯休，我们都该下地狱……”
凯休握着镶嵌着红宝石的剑柄，冷冷地看着地图上国家的疆土，无端的，他突然想到了一个午
后，那个阳光明媚的午后……
公元2009年
李梅从师范毕业后就来到的五中教学，教的是历史。
眼看马上就要会考了，李梅不禁看着眼前睡到一片的学生暗暗着急。自己教理科班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呀……
正色了一下，她说：“同学们打开历史必修一，我们现在开始划重点。”
“公元前5世纪凯休大帝建立了统一的迈尔齐帝国，在这里写上A，这是会考的A级要求，可能会出选择题。”李梅看着讲台下屈指可数画书的同学心里一阵汗颜，“凯休颁布的《迈尔齐帝国宪法》的意义要重点背，这是会考的C级要求。”
“《迈尔齐帝国宪法》的颁布，缓解了贵族和奴隶之间的矛盾，有利于社会的矛盾的化解，巩固帝国的统治，由于保护私有财产，腔调法律面前公民人人平等，有一定的民主性，它为近现代的法律奠定了基础，是……”
“老师！”
李梅抬起头，“什么事？”
伍君一下子站了起来，“老师，凯休真的有那么伟大吗？”
见李梅楞了一下，她接着说，“根据麦加的回忆录，莫尔蒂的叛乱其实有很多疑点，凯休是真的没发觉还是为了除掉莫尔蒂而装聋作哑？这一切……”
“那个，伍君同学啊，老师欢迎你在课下和老师一起讨论这个问题啊。”李梅看了一眼表，觉得课时不够了，“咱们接着画。”
伍君悻悻地坐下，看了一眼睡得昏天黑地的许沧翎，笑了笑，“喂，沧翎，老师叫你。”
“什么？”沧翎一下子站了起来。
李梅愣了，什么情况？
“啊，许沧翎同学，我刚才讲的是什么？”
沧翎也愣了，试探地说：“凯撒大帝？”
李梅觉得自己要哭了，“凯撒大帝？我还没听过这么个人呢。”
她叹了口气：“许沧翎，下课留下！”
“喂，老师……”
【全文完】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正文（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