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宅族进化论》梓焰遥

9、【九】

　　“那么，铃兰委员长，你想跟我谈些什么呢？”我和铃兰面对面正襟危坐，双腿并拢，双手置于膝盖，表情均是前所未有的严肃和认真。

　　“唔——”铃兰并不答话，依旧可爱地鼓着腮帮子，睁大水灵灵的眼睛与我对视。见她这副紧张不安的样子，我也只好照做。

　　“呼。”不知过了多久，铃兰长叹了口气，慢慢放松身体，“说起来，你为什么会变得不爱说话呢？”她好奇地歪了歪脑袋，抬起双腿踩在椅子上，安静地抱住双膝。

　　我随意地靠在背后的椅子上，无所谓地耸耸肩：“因为讨厌愚蠢的人类光凭我的外貌断定一切，而不看重我的内在。”

　　“哼，原来是个中二小鬼！”铃兰轻蔑地瞪了我一眼。

　　“你才中二！”我毫不客气地反驳道，“不止中二，还是电波！傲娇！”

　　“嗯？”铃兰不由得生气地涨红了雪白的小脸，“你你你你你……”她扁了扁嘴，好不容易才憋出一句完整的话，“你好大的胆子！”

　　我在一旁好心地提醒道：“喂喂，我说你该不是词穷了吧？”

　　“才、才没有！”铃兰立刻不服气地作出反应，之后便沉着脸一言不发。她呆呆地盯着我好一会儿，有些无奈地垂下眼帘，不知为何目光也逐渐黯淡。

　　“怎么了？”看到她丧气的表情，我浑身都不自在。

　　“呐，恭弥，我想跟你说说我过去的事。”铃兰把额头抵在手臂上，避开了我的视线，压低声音问道，“你愿意听吗？”

　　我愣怔了一下，不明所以地点点头：“啊，当然。可是——那个，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秘密吧，呵呵，没必要告诉我啊。”

　　“少啰嗦！给我好好听着！”铃兰恼羞成怒，幼小的双肩颤抖个不停。

　　我被吓到了，身体仿佛触电了一般，只得战战兢兢地回道：“……嗯，你说。”

　　“我对你的态度是不是很过分？慢着，你先不用回答！其实我以前都是这么对待同班同学的，那时候我家超级有钱哦，但是后来就……嘛，暂且不提。

　　“亲生母亲在我年幼时便去世了，后妈也不怎么管我，家里的仆人又不敢违逆我的意愿，我的性格越来越恶劣。怎么说呢，我和白兰前辈算是青梅竹马。我们两家财力相当，小时候经常在家族宴会上见面。在同龄人当中，别的小孩好像早熟过头了，开口闭口都是财富、权力、地位之类的话题，还总是喜欢欺负我。只有白兰前辈对我特别好，每次都会帮我解围，我想那时候我就有点喜欢上他了。

　　“有一次，白兰前辈说对我家的企业很感兴趣，让我想办法把记录着核心机密的芯片拿出来交给他。我当时也没想那么多，毕竟还是小孩子，在他的指示下，想办法从父亲那偷到了芯片。没想到不多久我家就破产了，还在外头欠下巨额债款，企业被白兰前辈的父亲给收购了。父亲因无力偿还债务离家出走，后妈则是进入了白兰前辈家的公司工作。

　　“我不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但凭直觉隐隐约约觉得可能跟芯片有关系。白兰前辈来找我，他说是他不小心把秘密泄露给了他父亲，才会让我家承受这么严重的损失。白兰前辈很自责，一个劲的跟我说对不起，他还让我放心，说是会求他父亲帮忙偿还所有债务。我根本就没有怪白兰前辈，我说我相信他不是这种人，而且非常感激他。

　　“后妈原本就讨厌我，现在更是自打父亲破产以后便没再回过家。我一个人倒也轻松自在，把家里的房子卖掉以后打算找间二手房住下或者找人合租。那时刚好看到一平老师贴出了招租启示，我便成为了第一个搬进来的房客。

　　“啊，话题好像扯远了。反正我家变穷以后，班上的人就开始疏远我、排挤我，时不时对我冷嘲热讽。我也懒得理他们，可他们却变本加厉地欺负我，天天都能想出新花样的恶作剧。我实在受不了他们那种慎人的视线，只能穿着斗篷上学，这样一来就可以将他们完全排除在视线之外。

　　“因为我从小被宠惯了，习惯性地就想指使别人做这个做那个。刚遇到你时也是如此，没料到你居然没有生气，反而依着我的性子胡闹，然后我就毫不顾忌地乱来了。现在我想正式地道个歉，这几天真的给你添麻烦了，你一定讨厌我了吧。如果你不想干了，那么协议就此作废，你随时可以离开我们几个，执事我还可以再找。”

　　我沉默了一会儿，从干燥的嗓子里挤出一句话来：“你想说的就只有这些？”

　　“……嗯。”铃兰幅度很小地点了点头，“对不起。”

　　我抱臂冷哼了一声：“什么嘛。说了这么多废话，你也不过是因为以前从来没有过倾诉对象吧？真是幼稚的做法……那现在总算舒服了？嘁，话说在前头，我是不会安慰你的。还有，以后这种事少跟别人说，自己藏在心里就好了——今天只是个例外。”

　　“诶？”铃兰从臂弯里露出双眸疑惑地看着我，依旧把大半个脸埋在底下。

　　“铃兰，你以为我是谁啊？”我冷冷地瞟了她一眼，“我像是那种会委屈自己做不喜欢的事情的人吗？呵，未免太看得起我了。我这个人啊，很自私，也很任性，永远遵照内心的想法而行动，不可能如你所说，会勉强自己为讨厌的人服务。”

　　“唔，你的意思是……？”铃兰迷茫地眨了眨水汽氤氲的湛蓝色大眼睛。

　　“我才不讨厌你呢——”我想了想，觉得措辞不妥当，又继续补充道，“就算你不告诉我这些往事，我也不会讨厌你。甚至与此相反，我喜欢你哦，我自己也奇怪，明明最不能忍受被人指手画脚了。”我伸出手用力地揉了揉铃兰柔顺光滑的水蓝色长发，“喂，我告诉你，不管是家里那个嚣张跋扈的铃兰大人，还是学校里怕生胆怯的电波铃兰，我都很喜欢。”

　　“……”铃兰的脸庞再次涨红，她小心翼翼地问道，“真、真的吗？”

　　“是。”我坚定地点点头，“我喜欢你。”

　　“哈哈哈哈，原来如此。”铃兰捧着肚子状似很愉快地笑了，“我也喜欢你，不过不过，我还是最喜欢白兰前辈哦！”

　　我收回手，淡淡一笑：“嗯，知道啦。”

　　“还有……嗯……唔……”铃兰支支吾吾的，羞涩地用食指挠了挠红透了的脸颊，“有个问题想请教你……”

　　“什么？尽管问吧。”我好脾气地抚慰她。

　　“白兰前辈听说了我们要在学园祭第三天登台表演的事，他说……他说如果我在演出结束后当着全校人的面表……”铃兰顿了顿，不知该如何往下说。

　　“表什么？”我凑上前，进一步追问道。

　　“呜哇啊啊啊！别靠这么近啦！”铃兰下意识地往后退，但不巧后面是椅背，而且她的姿势也很难保持平衡。椅腿危险地晃动着，我当机立断打横抱起铃兰。

　　椅子终于支撑不住倒在脚边，我望向怀中，刚好与铃兰慌乱的目光相遇。她偏过脑袋，挣扎着要离开，我只得把她放到地上。

　　“混、混蛋啦！可恶，都怪你突然靠过来！呜……”铃兰白皙的颈部和耳朵根也开始发红，她语无伦次颤颤巍巍地倒退了几步，单手护住自己的身体，另一只手指着我，气愤得连话也说不出。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也很尴尬，感觉脸上有点发热。

　　“这次就原谅你啦！”铃兰撅着嘴气鼓鼓地回到原位。

　　“谢谢。”我也坐回刚才的位置，“那么，说到哪儿了？好像是表什么的——”

　　“唔唔唔，就是，就是说，白兰前辈告诉我，要是我在全校面前跟他表白，他就会同意和我交往……”铃兰羞得用小手捂住脸。

　　“哈，有什么问题吗？”我坏心地取笑她。

　　“我我我、我就是想知道——”铃兰突然抬起头，双臂撑在桌子上，红着脸问道，“一般男生说这种话，是认真的么？”

　　“嗯……认真不认真什么的，因人而异吧。”我稍微思考了一阵子，“既然你真的喜欢他的话，有试一试的价值。嘛，个人观点，仅供参考。”

　　“你也这么想吗？太好了！”铃兰兴奋地握住我的手，眼睛闪闪发光。

　　“咳，原来你已经做好决定了啊？那还问我干什么！”我吐着槽，却真心为铃兰高兴。至少她现在看起来非常幸福，我想这就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