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谁守》未迎

50、四十九

　　经历了这件事儿后，光绪的心情一落千丈。老佛爷利用此，赶紧推动政变的加速进行。如今的他，地位更是危险了，而维新派的人也正在商讨着大计策。

　　八月初二，老佛爷假意下令，邀请光绪前往颐和园看戏，其实是强迫捉住了他，关在园子中的屋子里，不让他有所行动。但是，他才不肯就此罢手，故又他私自吩咐林旭带出第二次的密诏，令康有为“汝可迅速出外，不可迟延”。

　　康有为、梁启超、林旭、谭嗣同等维新派的人跪诵密诏，痛哭失声，誓死搭救光绪。他们决定铤而走险，实行兵变，包围颐和园，迫使老佛爷交权。

　　八月三日夜，光绪暗中吩咐聂八十儿，命他派谭嗣同夜访袁世凯，要求他发动兵谏，协助他推行新政，并举兵杀荣禄，围攻颐和园以救出他。袁世凯毅然答应，等谭嗣同走后，他却是立即收拾行装，准备实行他的计划。八月初五，袁世凯向光绪请训。当天下午，他乘火车返回天津，向荣禄告密。老佛爷在园子里收到密报，立即吩咐全园子的人，一同返回紫禁城。

　　光绪得知事情败露，赶紧书信一封，致给康有为、梁启超等人，叫他们快速离开北京城，逃往国外。亥时，他被李莲英的一群太监领去了议政堂，被迫写下退位诏书，将政权全部交还老佛爷。

　　此后，老佛爷暗派杀手，正欲杀死康有为和梁启超。二人得知消息后，狼狈逃窜，逃往日本避难，算是暂时避开了她的追杀。

　　谭嗣同却不肯逃走，他说“各国变法，都是经过流血方能成功。中国还无人流血，就让我来当这第一人吧”。如此的豪言壮语，焉能让人不动容呢？

　　八月初六清晨，老佛爷临朝训政，将光绪囚禁在□□的瀛台，从此不见外界，不见天日。接着，她捉拿维新派，杀六君子。废除所有的维新举措，但保留了唯一的一座学府，京师大学堂。跟着，她立端郡王载漪之子溥儁为“大阿哥”，以取代光绪，成为未来的新帝。

　　戊戌变法历时一百零三天，此时宣告失败，故也称此为“百日维新”。

　　我听得了光绪被囚瀛台，吓得三魂都丢了七魄，将吵架的事儿全然跑诸脑后，心下赶紧想办法，如何前往瀛台见他一面。

　　我跑去神武门，忍着心口带来的疼痛。我大喘着气儿扫望周围，这才发现，崔治堂已非神武门的侍卫了，他被我害得“不完整”了。他应是恨我的，因为我把他的一生都毁灭了。我大声大声地咳着，望着即将关闭的神武门，心中不由揪住。难道我们就这样永别了？不，不可以的，我还未跟他道一句“对不起”，我还要很多话要告诉他，我还有……一句最重要的话未跟他说。

　　正当我感到绝望的时候，猝尔身后传来了一阵马嘶声儿。我转身瞧了瞧，驾马车的人竟然是他。我嘴儿大惊，眼睛登时张大得恐慌。他快速地驾车过来，大吼地对我说：“上来——！”

　　我错愕、惊奇、欢喜、担忧集一身，不知所措地瞅他。他大呼了一口气儿，一手拉着我，将我扯上了马车。我坐在他的身旁，大声问道：“你怎么回事儿啊？”

　　“你这傻女人，我这是带你冲出去啊！”他朝着我的耳朵大叫。他“哈”的一声怒喝，使马车飞奔得更快。神武门的侍卫立即迎过来阻挡，却挡不住马儿的狂纵。

　　终于，我们冲了出去，这是我感到过的从未有的快意。我看向他，道：“崔大哥……”他望去前方的路，大声道：“我不怪你！”我“噗嗤”地失声痛哭，凝噎说道：“对不住！一切都是我的错，不然你就不会……”

　　他打断我的话，“过去的便是过去了！其实这样也好，少了情思，就不会这么痛苦了！”说完，他朝着我微笑。我看着很心痛难忍。

　　到达了瀛台，我慢慢地下车，看见外头有许多侍卫守门，根本进不去。他突然拉着我的手，小声地在我耳朵说：“我听说后门有一个地方能够爬上去的，你跟我来。”我讶异地看他，不敢相信他竟能以德报怨。

　　他协助我一同爬墙进去。瀛台四面环水，实为一座小岛，北部有一木桥与陆地相连。中心建筑为涵元殿，并有许多亭台楼阁和奇石古木。我们偷偷地走入荷花池旁的回廊上，发现荷花池的中央有一座四开间的平房。我猜那便是光绪现在囚禁的地方了。

　　我站在原地不动，不知怎么好。他轻推了推我，催促道：“还不去！要是被侍卫发现，你可该遭殃了！”我望了望他，发现他的眼睛闪烁明亮，就如……光绪的一样。我浅笑地颔首，道：“崔大哥，你的大恩大德，我不知如何相还。”

　　“说什么傻话！是我愿意助你一臂之力的！快去吧，我想皇上一定也很想见你的。”他的眼神有些涣然沉坠，却还强颜欢笑。我点头，快步地朝前跑去。

　　门没锁，我蹑手蹑脚地探着步子，往里一瞧。我探出颗脑袋看了看，发现窗前的人影儿。他憔悴深邃了，不再贵气霸道了。身子清瘦了许多，才这么几天，就落寞成这样。

　　我揪住了自己的衣襟，忍住泪水的落下。可是，我的啜泣声儿还是被里面的人听见了。他一惊，问道：“谁？谁在外面？”

　　我深吸了口气儿，浅浅一笑地推开门进去。他看着是我，两眼震住。我笑中含泪，说道：“载湉！”他的身子发着抖，眼睛眨了眨，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

　　默然了会儿后，他突然变得冷淡起来，对我说道：“你给我走！我不要见你！”我的眼涌着泪水，看不清他的模样儿。我道：“载湉，你不要赶我走！我是来向你道歉的。我知错了，我不该跟你吵架的，我明知道你的处境危险，却还要你来替我忧心烦恼。我真的知错了，你不要不理我啊！”说了说，我的咳嗽又犯了。

　　他的心开始疼了，却仍旧杵着不动。我哭着说：“其实那天，我上城楼是想为你祈求的。可是我想到自己懦弱无用，不能帮你。我就恨自己，烦自己，所以我就喝了酒。后来，我见到了崔大哥，是他劝我不要再喝的。我们并没有做过什么逾越的事儿！”他微张嘴唇，眼睛红透。我走前，握上他的手道：“载湉，对不住！珍儿知错了，你可打我、骂我、罚我，但你不要不理我啊！”我哭得愈来愈大声，收也收不住。

　　他伸出双手，将我揽在怀中，紧紧地箍住我。他呼喊，“珍儿！”我回抱他，用尽全身力气地抱住他，生怕一放手，我们就不能再如此了。

　　“你为何要来这儿啊？这儿很危险，若是让亲爸爸发现了，她不知会又用什么方法对付你了！你还是离开吧！”他说的声音开始颤抖，带着丝哭腔。我摇头，道：“我不走！我答应过你的，不会离开你的。”他闭上眼儿，靠着我的肩头，道：“傻瓜！”我“噗嗤”地笑道：“若我傻，你便是痴，一等一的痴！”我又笑又哭，惹得他也笑了，却笑得很凄凉。

　　“载湉，我突然很想唱一首歌儿给你听！”我推开了他，看入他的如黑曜石硕华的双眼。我的眼角儿发现，今天的日落竟会如此应景。他擦拭着我的眼泪，道：“这种境况，你还有心情唱歌儿呀！”我正色道：“你听着便是了！”他突然见我的肃容，也应道：“好！”

　　我清了清喉咙，开口唱道：

　　“在很久很久以前，

　　你拥有我我拥有你，

　　在很久很久以前，

　　你离开我去远空翱翔。

　　外面的世界很精彩，

　　外面的世界很无奈，

　　当你觉得外面的世界很精彩，

　　我会在这里衷心的祝福你。

　　每当夕阳西沉的时候，

　　我总是在这里盼望你。

　　天空中虽然飘着雨，

　　我依然等待你的归期，

　　我依然等待你的归期。”

　　唱着唱着，我泪流满面了。回身，我笑着告诉他：“载湉，你得记住我给你的承诺。你等我！等我！我一定会想办法救你出去的！”

　　他落下了泪，搂住我。嘴儿里哽咽道：“嗯！”我放声大哭，搂得他好紧好紧，心里怨恨上天为何要这么残忍。

　　外面的日落残阳很红很红，就像是我们彼此的心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