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莫谈国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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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春的汴梁城，草树已渐离浅碧含烟之色愈发翠绿，街头各式店铺旗幡招展被微风拂动，热闹中又添一份惬意。
正值黄昏时刻，梁门大街的醉仙楼上，一个说书人拿着把扇子正讲的口沫横飞，食客们听的津津有味。
“且说那英武楼献艺的两位江湖豪杰是你来我往，剑雨刀风，一时间难分难解，斗到关键时居然杀招出手，这献艺本是点到为止，可形势迫人，斗到此处想要收招已是来不及！旁观者无不心神俱震！”
“好！”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一个红衣人影从天而降，宝剑出鞘，疾风而至，一下便插入到二人空隙，然后只轻轻一拨，便卸去了二人搏命之力。众人定睛一瞧，不正是那英武楼负责巡场的御前四品带刀护卫御猫展昭！”
“好！”
“好！”
众人听得眼花耳热，叫好声此起彼伏，更显得这醉仙楼热闹非凡。
一阵哄闹中却有一个人，白衣长衫缎带束发倚在二楼处，身边摆了一坛酒，自斟自饮，似乎这闹哄哄跟他都没有一点关系。偶尔斜睨一眼那个说书人，嘴角勾了一丝笑意，便又马上转过脸去望向酒楼外的大街。
算来已经半月有余，那猫儿这两天便会回转，这两天暗中送了包大人去上朝下朝后便来这醉仙楼上喝酒吹风，就等着那猫儿回来。白玉堂正思量间，就看远处一个蓝衫人影骑在一匹枣红马上自东向西驰来，可能因为在大街的缘故，那一人一马行的并不疾。
白玉堂忍不住挑了挑眉，身子也不由自主的向前挺了一下。那一人一马行至醉仙楼下，马上的蓝衫人抬眸向楼上一瞥，嘴角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脚下却丝毫没停，轻夹马腹，过了醉仙楼去。白玉堂见此眼睛倏然一亮，手指轻弹，一粒花生破空而出，直向那马上的蓝衫人射去。可那蓝衫人却头也不回，直似脑后长了眼睛一般，抬手一抄，便将那花生收入手中，然后就像什么也没发生一般，轻呵了马儿一声，便继续向西驰去。白玉堂见此笑意更甚，抄了身边的酒坛，惊鸿一般飞身便从二楼上跃了出去，街上的人震惊之余还没看清那白影的落处，那搅得街上一阵惊艳的人已经几个起落纵出了几丈远，看不真切了。
只一眼，那猫儿的情况自己就已经看的清楚明白，虽然风尘消瘦了些，可是面色很好，有点心疼但终归这次是没有受伤，想到此处白玉堂的心中顿时安定不少。发力便能追上和他同乘一骑，然后抱个满怀！但是白玉堂却没有如此。想那猫儿虽说纵容了自己不少，可这大街上如此他一定会炸毛，那小猫脸皮可薄的很，如此恐怕以后连巡街都不能了。所以心里急切这脚却怎么也算是控制住了。
一个飞身翻上了开封府的城墙，守门的衙役早已见怪不怪，只斜斜向声音处撇了一眼就作罢。俯看下去果然看见那猫儿正在议事厅里和那个脸黑的要命所以宠辱就算惊了你也看不出来的大人汇报。猫儿衣服都没有换，估计连水都还没有来得及喝上一口。果然再一看旁边的公孙先生端着茶杯，几次尝试却都没有机会插进话去。
按下心中想给那个黑脸一颗飞蝗石的怒意，将酒坛子放在了墙头上。屋里的人似乎察觉到了这里的动静，回头朝白玉堂所在的位置看了一眼，立刻递了个安抚的眼神。那似乎在说等下就好，玉堂莫急的眼神一下子就让墙头上的白玉堂没了脾气。终归是不能进去用暴力解决问题的时候，白五爷也是很有摇摇欲坠的定力的。
夕阳的余辉照在开封府的墙头，暖意融融，夕阳醇酒，自是醉人，凝视着不远处的蓝衫侧影，恍惚时光流转至三年前。
【展小猫！！！你给我站住！！！今天不跟你白爷爷比过，休想走！！】横剑拦着去路，白玉堂傲气十足的看着展昭微皱着眉，站在那里一本正经的样子，官服下摆在夜风下微微飘动，这样的红色也被穿的如此沉静如水，淡雅如云。白玉堂竟然稍觉有点失神了。
【展某尚有公务在身，恕今日不能奉陪。】展昭抬手拦住身后要发作的赵虎，礼貌的抱拳，温和的回绝。
【不行！今天你要是不比，我就搅的你们开封府日夜不宁！】勉强定住心神，一个箭步冲过去，寒光一闪，画影已经半出鞘，正拦在展昭身前。白爷爷的路是那么好过的么！
展昭微一侧身，避过画影出鞘的剑气，然后紧接着脚下未停一个旋身便跃了出去，已然到了一丈开外。
【你？！】本以为展昭会接招的白玉堂没料到竟是这种情势。
【展某确实有要事在身，还请白兄见谅。】说罢展昭便挥手叫王朝马汉跟上，转身离去。
【今晚开封府别想安生！】白玉堂看着展昭离去的身影气愤不已，没想到展昭没走出几步居然回头说道【开封府别的没有，墙头，树杈，房顶，窗户沿倒有的是，欢迎白兄随时来翻】，嘴角还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微笑。当时白玉堂的画影差点脱手掉地上，等反应过来的时候那猫儿已经带着王朝马汉不见了踪影。
“没想到啊没想到”，白玉堂坐在墙头上，看着议事厅内那个站得挺直，正认真的和黑面大人诉说案情的蓝衫人儿忍不住自言自语了起来：“这开封府的墙头房顶，因为你一句话，白爷爷我一翻就翻了三年！”
“如属下刚才所说，兴隆县令陈其未得命令便开仓赈济灾民，实有内情，刘知府为推卸责任直接将其下狱，判秋后问斩，若非展昭去调查此事，恐怕等不到秋后陈大人便要冤死狱中了。此时陈大人由张龙赵虎押解，正在来开封府的路上。” 展昭略略提了口气，抵抗了一下疲惫的身体。
“恩，所谓民为贵，君为轻，社稷次之，此次开仓全为一方百姓，本府自当奏请圣上，将其从轻发落。展护卫此番辛苦了，本案的详情本府已经知，便只等陈大人抵达开封府重新开堂审理，一路风尘，赶紧回房歇息吧。” 包拯怎会不知道自己手下的辛苦，只是这人命关天，一刻也耽搁不得，今日知晓，明早便去面圣陈情。
展昭接过公孙先生手里的茶杯，终于喝了口水，茶水下肚，一路清凉到底，人也觉得舒服很多。物外天都黑的差不多了，抬眼看那人居然还在墙头上，心下不禁莞尔，现在如此沉得住气，一会不知道要怎么样闹呢，低下头长长的睫毛忽闪了一下，看着自己一身尘土的衣裳，做好准备等着一会被骂吧。想到此处赶紧将茶杯还给公孙先生，向包大人告了个退便转身离开。
“猫儿！”
果不其然，刚走到走廊，就见白玉堂一下子窜到自己跟前。
“玉堂，进屋再说”展昭无奈，看这白老鼠心急火燎的样子，赶紧拽着他朝自己的房间走去，虽说是开封府上上下下早已拿白玉堂当自己人，可是总还是不好意思大庭广众下动口动手。
啪！白玉堂将佩剑扣在桌子上“这包大人也太不近人情，有事明日再禀也不成？要不是见你这次终于没有带伤回来，白爷爷我早进去和他理论了！”说着看向展昭，半个多月的奔波，又清瘦了不少，眼里忍不住又泛起疼惜之色。
展昭见他如此，也不说话，只微微一笑，放下手中巨阙，抬手解了发带，黑色的发丝立刻如瀑布般垂了下来。然后慢慢说道：“那兴隆县的陈县令差点就冤死狱中，早一时申冤家人早便早一时团聚，你说我累，包大人和公孙先生其实更累。”
“我知道我知道，什么明礼院的科举作弊案，府司西狱的犯人里还有一个上任冤判关了十几年的，礼部刘什么大人的营私舞弊案，还有今年开封府的赋役，民户的清点，你家包大人和公孙先生忙得脚打后脑勺一天睡不到两个时辰。”白玉堂嘴上说着话，手上却欠的很的一把扯过展昭手里的发带，一双桃花眼斜看着展昭。
展昭眼睛一瞪：“白玉堂，你！”明明我正说着正经事！“你又来这白老鼠什么时候才能正经一点？”
“我什么我？！开封府的事是正经事，你自己的就不是？兴隆县距开封府多远我还不知道？天未黑你就到了，定是一路未停，想是饭也还没怎么吃吧。”
展昭被他说中，怒气顿消，面色尴尬的微微低头，一时间竟然不太敢看对面人直视过来的眼神。
“展小猫，我白五爷上辈子一定是欠了你的！！！！”摆出这个表情，成心让五爷我心脏受不了。二话不说一把扯过来抱住，怀里人显然没想到他又忽然发难，本来还尴尬的表情立刻换成了炸毛状。 “白玉堂你别太过分！”展昭一把抓住白玉堂的手腕可是碍于姿势竟是使不上力。
“别动！没想吃你豆腐，给五爷看看到底瘦了多少！”展昭被勒的一阵气闷，想起白玉堂第一次抱着自己不撒手的时候说：“论人缘，我不行，用强，你不行。”真是差点被气晕过去。
两人正争斗间，只听咚，咚，咚，一阵不合时宜的敲门声响起。
“展大人，您的水烧好了，公孙先生吩咐我送过来，饭菜一会送来”开封府的小厮包二在外面鼓足了勇气敲了门说了话。
“还不快放手！”趁着白玉堂听到敲门声的一愣的功夫，展昭一肘直捣白玉堂胸口脱身出来。到门口开了门，留下白玉堂在他身后捂着胸口嘶嘶哈哈的揉着。
“展大人”包二低着头进屋，飞快的将木桶放好，将热水都倒了进去，然后退下了。
“真是行行出状元，连倒洗澡水这种事情都能练到如此地步啊！！”白玉堂看这包二行云流水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进屋然后退下，也忍不住称赞了一句。
却不知包二退下后在自己屋里一边擦冷汗一边自言自语道：还好手脚利落，差点没被那白五爷眼神杀死。
“你还不出去？”根据以往的经验，展昭已经做好了各种缠斗的准备让白玉堂断了要看自己洗澡的念头。没想到白玉堂却接口道 “好，好，好，我出去，你快些洗，别在里面睡着了”。白玉堂说着便退出了屋外关了门，剩下展昭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站在那里。
确认这白老鼠这次是真的没耍什么花样，展昭脱下满是尘土的衣衫，将自己泡在温热的水中，一天的疲乏缓解了不少。
白玉堂抱着剑倚在门外面，看着天上初升的明月，吹着晚春微凉的风，再听着里面哗啦啦的水声，心里就好像有几百只老鼠在抓，痒的难耐。可是那猫儿脸皮薄的紧，从来不肯当自己面洗澡，五爷我可是当着他的面洗过的啊！心疼他这些天这么辛苦，这次五爷我忍了。好不容易听到里面细细簌簌的穿衣声音，白玉堂一把推开门。只见展昭刚刚穿好月白中衣，头发未完全擦干，发尖还滴着水。神色一惊，转而又微红，蒙蒙水汽也掩不住亮晶晶的眼睛看着自己。白玉堂一时竟然痴了。
展昭不由自主的避过他如此直白的眼神说道：“我听公孙先生说这半月内来了两批刺客，只是脚都没等沾到开封府的地面就被清出去了。”本想说点别的逃开，可是一说到这个便不由自主想到这个一贯风流天下舍我其谁的白玉堂，如今都成了开封府的衙役，有了太多束手束脚的地方，展昭心里忍不住泛起一丝难受。
“哈哈哈，我天天喝酒睡觉玩的够了顺便来开封府舒展舒展筋骨，那几个小毛贼还不够我舒展开呢，猫儿你莫要胡思乱想些有的没的”白玉堂最见不得猫儿这种眼神，心里一紧，赶紧打岔。哪成想展昭是真动了情绪，继续说着“这两年，我若去外办案，你都要同行，若是情势需要，便留下来暗中护卫开封府。有的时候都是要见血舍命的情势，你也都没皱下眉，我是吃公门这晚饭也就算了，别人都道你朝廷封的官衔不要，俸禄自然也不拿，就这样白白的给开封府干活，不知道你图的是什么。可你为了什么，我怎么能不知道。”
“啊呀，猫儿，你又来搅你家五爷头痛，其实我什么也不求，就希望帮你担了些事，你能偶尔放下这家啊国啊民啊的担子，痛痛快快的和我在一起喝酒，舞剑，快意人生！” 白玉堂想和这猫儿相处了这么久，明知道这猫儿最怕别人替他着想，可自己的心思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今天就把心里话说出来又何妨。
“啊”展昭一怔，转而一反往常的躲闪逃避，展颜笑了：“若是喝酒舞剑这样，我今晚便陪得！”展昭已被他这番话说的内心激动起来，觉得自己之前的话真是多余了。多少血雨腥风都一起过了，数不清你为我守过多少日夜，我为你挡过多少刀箭，你的心意我怎会不知！就只因今晚这月色撩人，夜风惑魅，洗澡水温存便脑袋也昏了起来与他罗嗦这些，哪里还是我展昭该有的模样。！
“诶呀，猫儿，今晚就算了，不喝酒，不舞剑，一起睡觉怎么样？”白玉堂见展昭这种神态早已安奈不住作势栖身便上，猫儿你不要这么激动，放下那些官府衙门的琐事，无论做什么都是快意人生啊！
展昭正想着喝酒舞剑的事，一个不提防整个人已经被拦腰抱起，下意识用力一挣，白玉堂早有防备他怎么挣的开。就只听扑通一声，两个人已经倒在床上，一上一下。
包二端着清粥小菜，在门前定了一秒钟，转回身向厨房走去，这饭菜就先热着吧，一会那白五爷恐怕还是要来拿给展大人吃呢。
展昭在床上被压得怎么也动弹不了，一瞬间脸憋的通红，不小心又着了这白老鼠的道，枉我刚才还为你难受，为你激动！看着身上的白玉堂一双丹凤眼笑意更浓，一张俊脸在自己眼前不断放大，感觉握在腰间的手收的更紧，不由得一阵心悸，终于忍不住闭上了眼睛。
罢了，罢了，山川风物，四时美景，世间繁华温暖，芸芸众生该享，此心如月，已照玉堂，今晚就如你所愿，让我们——莫谈国事吧。
The End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莫谈国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