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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尘封的往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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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王失踪了。一卿满身是血的倒在我面前。生命是这样的脆弱,活生生的人转眼间便成了冰冷的尸体。
我望着天空,依旧是纷飞的花瓣。父王到底去了哪里?堂堂青的王怎会那么轻易失败。我想起了闵岇那一闪而过的仇恨眼神,心禁不住颤抖。
莱米站在我的旁边,我靠在她的肩上,花瓣落在她的发上,衣服上,她没有用幻术屏蔽。她轻轻地抚摸着我的头发。她说:“公主,别担心,王不会有事的。”她安慰的话语就像一阵风呼啸而过,带起一片灰尘,短暂停留,之后就消失无痕。心底的担心丝毫不减。
一卿葬在城南的桃树下,有青青的河流,大片大片的桃花林,还有鸟儿清脆的鸣叫声,他不会感到寂寞孤单。一生荣枯,也许在他的心里是值得的,他是为了青国为了王而牺牲,亦值得骄傲的。
久久地伫立,风吹起了我的头发,泪水模糊了视线。我仿佛听见了他的声音:公主,王很担心你。他伸出双手像是想抓住什么东西,最后却只是担心的望着我。
晚霞绮丽,相映生辉,阵阵晚风吹来,蓝色衣袍翻飞,远处山峦层叠起伏,无边无际。莱米轻声的叹息,这个女子无论什么时候都比我镇定,仿佛都压不倒她一样。“回去吧。”
感受到了沉重的压力,转过身,我看见了穿着白衣的男子。站在河的对面,眼神冷峻。
莱米扣起无名指,手中青光直泻而出,幻化成无数利刃刺破纷飞的花瓣,直逼对岸的男子。但却在离男子一米处碎裂,簌簌落下。银色碎片又自动恢复原状,继续与男子纠缠。男子飞身而上,光芒大作,银色利刃盘旋在他周围。男子似意识到这样斗法没有任何作用。擒贼先擒王。光芒一转,往莱米的方向破空而来。莱米慌忙抵挡,却不及白光来势汹涌,击中胸脯,踉跄的跌倒在地,鲜血自唇角流下。
我顿时慌了,飞身到莱米身边,扶起她的身体。“公主,我的功力不如他,你先走,我还能抵挡一阵。”说完一把推开,挣扎起身,强行运转灵力。
“姑娘且慢,在下并无恶意,只是奉命传话而已。”男子瞬间来到我们面前。惊讶于他的速度,却也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压力。此人不可小觑,就凭这种无形的压力,就不是一般的人能做到的。
男子叫屽荐,是闵岇的侍卫,目前还不能断定幻术级别。
回到霭鹜殿,闵岇端坐在霭鹜椅上,双手交握,目光锁定在我身上,有淡淡的心痛莫名而来。我极力的克制情绪。一阵沉默,只能听到彼此急促的呼吸声。我终于忍不住出声问他:“你把父王怎么样了。”闵岇不作答,缓缓到我的面前,他的眼神深邃,像是要把人吸进去一样。我不自然的移开目光,看向粗壮高大黑色柱子。他捏住我的下颚,迫使我转过头,对上他深邃的眼睛,右那么一瞬间,我感觉他就像一片海洋,容纳了许许多多的东西。成全了别人,却伤害了自己。心底的疼痛席卷而来,痛楚的皱紧双眉。
闵岇放开了手,喃喃自语道:“不是,感觉不同。”我不明所以的看着他,萧条的背影,是什么能让一个伟岸的男子颓废成这幅摸样。
“注定的事情,你再怎样也不能改变,何必苦苦执着,放下岂不是更好。”真是如此,可是放下哪有那么容易,若真那样,世上怎么会有那么多痴男怨女。
叹息一声,往事席卷而来。
番外:闵岇(1)
我的名字叫闵岇。我出生在一个美丽的城市,北城。这里四季永远不分明,天空纷纷扬扬的花瓣雨,我从不用幻术屏蔽,我喜欢让它落在我的发上、衣服上。
我的父亲是北城城主,他从不亲近于我,与我说话也是坐在大殿的霭鹜椅上,我匍匐在地上不敢抬起头看他的脸。我渴望他的拥抱,哪怕是几句简单、关怀的的话语。
我的幻术老师是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他喜欢用手抚摸我的头发,然后抱起我,在花瓣中穿行。他会叫我:岇。可是他很忙,极少有能够见到他。
在我五十岁的时候,我有了妹妹,她刚出生的时候整个脸皱皱巴巴,难看死了。可是我很高兴,以后不用整天一个人面对冰冷的墙壁盼望着老师的到来。她名字叫落音。在她一百岁的时候我已经是成年人了,她抬起小小的头颅望着我,天真的说:岇哥哥,在我一百五十岁的时候,我也可以有那么高吗?
嗯,到时候落音一定很漂亮,很多人喜欢哦。
她拉起我的手,蹦蹦跳跳,小小的辫子随着她的动作左右摆动。花瓣落在她的发上、衣服上,最终化为一缕香气消失于世间。我握着她的小手,就像是握住了幸福一般。
落音一百岁的时候,她的幻术已经达到了蓝级,她一直是个天赋很高的孩子,父亲很是宠爱她。他会用手抚摸她的脸庞,会溺爱的抱起她娇小的身体穿行在纷飞的花瓣雨中。
我问师父:为什么父亲他不像拥抱落音那样拥抱我,从来都不会。师父微笑着说:岇,你现在已经是大人了,应明白,有些事是不问因由的。
之后我便不再问有关此类的事情,我知道无论怎样问,都不会得到想要的答案,亦不能改变些什么。所有的努力都只是自己一个人的表演,只能以凄美终局。
落音一百五十岁的时候已经是一位非常美丽的女子。她喜欢穿着白衣,头发不再扎成辫子,而是常年披散。她会在花瓣雨中抱着琵琶弹奏自创的《花瓣舞》,琴声悠扬婉转,周围的花瓣像是懂了她的心一般舞动起来,在空中不停地旋转。
北城举行百年一度的盛世舞会。落音一曲《花瓣舞》名扬天下,所有人都记住了这个美丽的女子,以及花瓣纷飞在空中的绝美场景。
她不再整日在我身边,她不再亲热的拥抱我。她的身边有了另外的男子,他的名字叫苍鹄。
苍鹄说:花开的过早过盛,同样它的颓败也早。转过身,光芒万丈,他是天生的王者,所有的人目光会不由自主的围绕在他的身上,这仿佛是一件自然而然的事情,没有原因。
我仍旧是一个人,空旷的殿宇,无边无际的寂寞。
我歇斯底里质问:明明一切都好好的,为何转眼就变成这样。她哭着说:岇哥哥,对不起,我爱他。我用尽所有的力气拥抱她,感受着她的体温以及属于她独特的香气。你该知道,我不忍见到你的眼泪,只要你幸福就好。
世间不是万事都能以完美姿态终局,游走在黑暗的边缘,只为那一瞬间的光明,到头来却只是昙花一现,徒留一地伤感。
那日,我漆黑如墨的头发瞬间白如冰雪。飞扬的花瓣像是感应到我的悲伤,也悲戚的落下了眼泪。
番外:闵岇(2)
所有的人都以为我疯了,不愿与我亲近。于是,我被孤立了,一个人,静静地,面对人世的冷暖沉浮。这样的日子持续了整整五十年。在我两百五十岁的时候,我遇见了云景。她不似其他人一般视我如毒蛇猛兽,避之唯恐不及。她会用温暖的眼神温暖我冰冷的心,她喜欢在我耳边轻轻地带着温热的鼻息叫我:闵岇。
云景是父亲得力助手的女儿。因为与云景的往来,父亲对我不若从前的冷淡,偶尔会有几句关怀的话语,关心却是我与云景的进展。他与我说话,始终是站在高高的台阶上,我不再像从前匍匐着不敢看他的脸,而是眼神冰冷地与他对视。我不知道是时间改变了我,还是落音的离开还是云景的到来。所有的事物都有一个既定的规律,生与死亦是如此。
屽荐的出生让父亲兴奋了很久,他抱着小屽荐在房间来回度步,眼角是掩饰不住的笑意。我在想,在两百多年前我出生时父亲是否也有这样温情慈爱的神情。原来,不管时间过去了多久,我耿耿于怀的仍是父亲对我的冰冷。
我不想让屽荐变成另外一个我,所以整日都陪在他的身边,我会抚摸他粉嫩的脸颊,抱着他小小的身体穿梭在纷飞的花瓣雨中。花瓣落在我白如冰雪的发上、衣服上以及他小小的掌心,瞬间便化为一缕香气消失于世间,仿佛不曾出现过。
如果不是落音的回归的,我想我的生活会一直以这样平淡的姿态继续直至死去的那一刻。
她瘦了,眼窝深陷,似有万千心事纠结于眉间,我伸出手想抚平她紧皱的眉毛。她的眼神悲伤,这种伤通过肌肤渗透到我的五脏六腑,如万千蝼蚁在吞食我的血肉。我说:你回来了。
是的。岇哥哥。
于是,我急迫的拥抱她,一如多年前的拥抱,只是这次不是离别的悲戚,而是失而复得的欣喜。
她说:我感觉我的心在一点一点枯死,当初所有的热情都在日复一日的争斗中慢慢消逝,厌倦了等待中的煎熬,我渴望自由。一直都是。如今,我才明白,爱不是唯一.
我承认我很没出息,在这样的时刻,我贪恋的仍然是此刻的温暖。
不要想那么多,你还有我。
我知道,无论怎样,岇哥哥,你都不会离开我。
风灌满了我的长袍,不停地翻飞。花瓣纷纷扬扬的落下,泪酝酿在眼中,模糊了视线。
落音,最终还是没有留在我的身边,我与她之间的沟壑在经年里逐渐递增。她留下了一枚刻着白色纹路的戒指,她说她女儿的名字叫求因,她要让她自由地活着,一定要。
决绝离开的背影,刺痛了我的眼眸,伸出的手握住的只是冰冷的空气。
当得到她的死讯,所有的欲念倾巢而出,难以控制。我后悔了,所谓的只要你快乐换来的只是这样的结局。为什么我不能自私一点,留住她是不是就不会这样?
花瓣像是感应到了我的欲念,四散开来,在空中不停地旋转。天空黑压压的一层,电闪雷鸣。人们见到我红色的瞳仁纷纷惊惧地各自逃命。我知道我的幻术达到了黑级,最恶毒的黑魔法师。我把父亲关在阴暗潮湿的地下牢房里。我说:你知道吗?我一直希望你能像拥抱落音那样拥抱我,可是你从来都不。
我站在北城高高的城墙上,花瓣落在我白如冰雪的发上、衣服上,风灌满我的长袍,不停地翻飞。日出日落,陪伴我的依然是无边无际的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