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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二十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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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晚饭后,成才和许三多陪着白木涵在青石斋的客房内说话。
“你是说,白云峰那个孽障最后死于乱军之中?”看着眼前手舞足蹈、口沫横飞的成才,白木涵将信将疑。
“这确是我和三多亲眼所见!我当时都看呆了,长这么大才算真正见识了什么叫做千军万马,什么叫做尸横遍野!你说是不是啊,三呆子?”
许三多正忙得不可开交。他刚把小虎扔过来的枕头放回床上,却见小家伙已三两下爬上木凳,半个身子趴在桌子上,一抬手就揭起了茶壶盖,壶里的茶水还是滚热的,烫得小虎一甩手茶壶盖直飞了出去。许三多左手疾伸接住了茶壶盖,紧接着一个箭步跨过去抬腿勾稳了摇摇欲坠的木凳,右臂兜住了正往下栽的小虎。他抱起小虎放回地上,擦擦汗喘了口气便紧赶着帮忙圆谎,“是,成才说的没错。”趁着小虎一门心思跟木柜上的门把手搏斗的功夫,他忙把茶壶盖归了原位。
白木涵坐在桌旁手指轻叩桌面,“你们仅凭那本书就认出他了?”
成才提起茶壶续了杯热茶,双手棒着恭恭敬敬地递了过去,“白爷爷,其实我们发现他时他还活着,就解开他的衣服为他疗伤,这才发现了那本书。把他救醒后对他说明我们的来历,又问他的名字,他便告诉了我们。我和三多都吃了一惊,还想再问,他却因伤势太重死掉了。”成才偷眼看了看白木涵的脸色,接着道:“只不过……他咽气之前还说了三个字。”
白木涵把茶杯放回桌上,神色依然淡淡的,“哪三个字?”
“飞——龙——堡。”
“飞龙堡。”白木涵又轻声念了一遍。
“我和三多都不明白他是何意,也只能据实禀告了。”
白木涵陷入了沉思,过了好一会儿,只听他叹道:“那个孽障十几年前便已死有余辜,既是死了,也就没什么好想的了。我累了,你们也去歇息吧。”
小虎早已打开柜门,把里面的杂物都掏了出来玩得正欢。守在一旁的许三多听见白木涵说累,忙一把抱起小虎交到成才手上,以最快的速度将铺了满地的物什拣起来重新塞进柜子里。小虎在成才怀里用力扭动着,挂在胸前的铜铃响个不停,“我还要玩,我还要玩!”
成才抱实了他好声哄道:“小虎乖,爷爷要歇息了,明天成才哥哥和三多哥哥再陪你玩。”
“不嘛,我现在不想睡觉,再玩会儿!”
白木涵被他闹烦了,怒道:“小虎,过来睡觉!”
小虎很少见爷爷对他发这么大脾气,顿时吓得老实了。成才松了口气把他抱到床边,看着他自己脱掉鞋袜和衣裤,爬上床钻进被窝,又帮他塞了塞被角,才与许三多躬身退出屋外。
透窗的烛火骤灭,站在院子里的两个人互望了一眼,心里都有些打鼓。
成才拉着许三多走进隔壁院落才压低声音问:“你以为他信了几成?”
许三多想了想道:“你的话里寻不出什么破绽。”
“我现在担心的却是另一件事。”成才喃喃道:“仅凭飞龙堡三个字,不知道他能猜到些什么?”
白云峰毒灭飞龙堡之举令人发指,实是有损白家声誉,他们不好明说但也不能不说,只好装糊涂让白木涵自己去琢磨。
许三多缓缓摇头,“很难说……”
“白家上上下下就数这老头儿最爱面子,最难缠,把天玄门择出去了,咱们却跑不掉啊!我怕他一旦想明白了恼羞成怒,回头找茬翻脸。”这件事他们之前商量了不止一次,只是没料到会突然亲身面对白木涵,回想起他方才的反应,成才难免有些忐忑。他眼巴巴地看着许三多,“他老人家可是看着我们长大的,总会顾念些旧情吧?”
成才的语气让许三多也有些发懵,他俩大眼瞪小眼闷了半晌,许三多竟憋出了一股破釜沉舟的劲头,“事已至此,多想无用!白爷爷不是个绝情的人,若当真生了变故……我们也只能见招拆招了!”心里还是没底,但再琢磨下去也一样没个了断,他扭过脸看了眼自家窗户,伸手去拽成才的衣袖,“我去瞧瞧吴哲,你来吗?”
成才跟在他身后继续小声念叨,“早知道他这时候来梨花谷,我说什么也要替两个老头子去叶澍潭!”
许三多忍不住回头插嘴道:“早知道的话,我跟你一起去!”
两人一进屋就发现吴哲已经醒了,因为找不到人正摇摇晃晃的试图坐起来,他们连忙赶过去扶他躺好,紧接着把脉、换药、喂粥、喂药一通忙,抽空又将这一日里发生的事情讲了个大概,吴哲听后竟半天没有出声。
“吴哲?”成才以为他又睡着了,试探着轻轻唤了一声。
吴哲小声问道:“齐桓走前……可有留下什么话?”
那两人互望一眼,心下略感奇怪。
“他倒没说什么。”成才微微一笑,“你们是不是先前约好了去什么地方玩,现在怕他把你扔下独自去了?”
吴哲又是一愣,随即笑道:“果然什么都瞒不了你。”
许三多也笑了,“你不要多想,养伤要紧。”
成才还是有些放心不下,又嘱咐道:“这些日子如果遇到白爷爷,千万记得不要提起兴州之事,更不能说是你杀了白云峰。”
吴哲点头答应。
三人闲聊了几句,吴哲又显困乏,等到他继续去赴周公之约,许三多马上将成才拉回院子里,小声道:“你看他的眼伤如何?”
成才蹙眉,“四天里已换了两次方子,只消了些肿,其他的似乎不见什么起色。”
许三多低下头不出声了。
成才道:“眼伤最难医治,你我经历尚浅,虽背了许多医书终究是不顶用的。”他沉吟了片刻,又道:“其实我一直有些奇怪,寒松叶虽算不上什么稀罕之物,但识得这种药草的人并不多,会用的就更少了,那些人又是如何知道的?”
许三多暂时顾不上这些,“你我慢慢摸索或许终能找到医治的方法,但吴哲的眼睛等不了,拖久了难保不会落下一辈子的眼疾。”
成才愁眉苦脸,“我何尝不急?昨日才和吴哲齐桓打了包票,要是治不好,我以后也没脸再见他们了!”
许三多犹豫了一阵,下意识向隔壁院子瞥了一眼,“要不……去求求白爷爷。”
“才刚糊弄了他老人家一番,现在躲还躲不过,你又想惹他动气?”成才就快哭了,“你不如现在就一剑把我杀了,我也能死得痛快些!”
许三多在原地转了两圈,又满脸期盼地看向成才,“吴哲也是个心高气傲的,如果以后眼睛看不清了,岂不是一世抱憾?成才,你最聪明了,白爷爷向来喜欢你,你一定能想出办法!”
成才头大如斗,他苦着脸一屁股坐在地上,手指在身侧乱划一气。许三多站在对面默然发呆。过了好一会儿,成才“噌”地站了起来,他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声音低沉却坚决果断,“这事包在我身上了!现在,回家睡觉!”
许三多咧着嘴笑开了。
成才在他头顶上轻拍了一巴掌,“笑什么笑?最烦你这一口大白牙!出了差错,咱仨一起去见阎王!”
于是,成才这一整夜都在床上辗转反侧,一门心思琢磨着如何给白木涵下套。天亮前,他偷偷地摸进了许家,摇醒许三多后伏在他耳边小声嘀咕了半天,许三多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终于点头,在成才鼓励的目光下,他鬼鬼祟祟地溜出了家门。
一个时辰后天光大亮,白氏祖孙起身洗漱。成才让小僮备下早饭送至客房,又说许三多一大早出谷采药去了,白木涵自是没有半分疑心。
早饭后,白木涵一个人在谷中慢慢闲逛,回忆旧事,小虎则变作成才的小尾巴,跟在他身后四处捣乱。
成才又去看吴哲,小虎扒着门框探了探脑袋,随后一下子蹦进屋来,成才只抬了抬眼皮便继续专心给吴哲把脉。
见床上那人蒙着双眼沉睡不醒,成才始终皱紧了眉头,神情严肃,小虎不由得满心好奇,“他生了什么病?眼睛瞎了吗?”
成才又看了他一眼,低声道:“说了你也不懂!你且去别处玩,别把他吵醒了。”
小虎心里不痛快了,“凭什么说我不懂?别小瞧人!”
成才笑了,“你个小毛孩子知道些什么?就算背过几篇药理毒经能管什么用?你是给人治过病还是给人下过毒?我和三多学成五六年了,医人无数,也一样会遇上难解的病症,何况是你?好了好了,别添乱了,出去玩你的吧!”
小虎小嘴一撅,稚嫩的声音里满是不服气,“我背的医书药书比哥哥们都多,我爹爹为人诊病的时候总是带上我,我也给人把过脉,开过方,爷爷和爹爹都夸我呢!别看你年纪比我大,你的医术说不定根本就不及我!”
成才不屑道:“你就吹吧!”
小虎急了,“你不信去问我爷爷!”
成才也不和他辩,抬手一让,“你若瞧得出他得的是什么病我便服你。”
小虎白了他一眼,伸手按在吴哲的脉上。
见他先以三指取寸、关、尺三部,而后分部用一指以举、寻、按不同力度按压,手法娴熟,俨然一副“持脉有道,虚静为保”的医者做派,成才也不禁在心里暗赞了一声。
小虎本名白炎晖,是白木涵四子白云峻的独子,白木涵最小的孙子,莫瞧他年幼顽劣,却是个天赋异禀、绝顶聪明的人物,从四五岁识字起,无论学什么皆一听就懂,一点即通,再晦涩难懂的医书药书也能过目不忘,到九岁时已连玩带学的将家里的藏书翻看了过半。白木涵得孙如此自是大喜过望,便叫白云峻无论看病问诊还是配药制毒一定把儿子带上,不到两年的功夫,小虎的医毒之术大进,俨然已超过了世间所谓的名医。他这个年纪最是不知天高地厚,遇见疑难病症就想显显自己的本事,就算在梨花谷也无心收敛。
“咦?”小虎三指慢慢挪移,内外推寻,思索中一张小脸上表情困惑,成才看在眼里险些失笑出声。
“怎么样?猜不出来吧!”成才得意洋洋,“就是个小毛孩儿,还硬要充大夫!”
小虎梗着脖子哼了一声,“我已瞧出个八九不离十,现在要找个没人的地方好好想想。”说完,他叮叮当当地跑出去了,成才终于笑了出来。
一个时辰后,成才正在药房里忙着将晒干的各种草药收进药橱,外面又响起一阵清脆的铃声,从大敞的窗户望出去,只见小虎双眼微红却又一脸兴奋,他跑进院子对成才大声道:“那人中了寒松叶的毒,已服药解毒,但寒松叶沾到他的双眼,你们还没能把他治好!”
成才笑骂道:“小鬼头,你趁我不在偷着去看他的眼伤了?那可是你三多哥哥的病人,被你折腾坏了小心他回来揍你!”
小虎抹了下鼻子,双手往腰上一插,趾高气昂地道:“你们用的药根本不对,再这样治下去,他不瞎就怪了!”
“哟呵,出去转了一圈就变成神医了!你倒说说看,我们用的药哪里不对?”
“你拜我为师我就告诉你!”
成才闪身冲到屋外,“你爷爷不在,正好揍你!”
小虎扭头就跑,见成才只是装腔作势,便隔着石墙道:“你们医术不精,只会以大歁小,下次见了成伯伯,我倒要找他评评理!”
成才懒得理他,挥挥手道:“念你年幼无知,我不跟你计较,随你怎么说,也不过是嘴上痛快痛快。别再进那间屋子了,病人可不是给你玩的!”
“说你医术不精你还不认!这点伤在我看来不过是小事一桩,手到病除!”
“你这小鬼头,当心吹牛吹掉了下巴!”
“你信不信,我三天就能医好他!”
“不信!”成才转身就走,刚迈出一步却又忍不住回头看了眼小虎,脸上露出奸笑,“也好,不如咱们打个赌,以三天为限,你若医不好他就给我磕三个响头!”
小虎瞪着他冷冷道:“如果我医好了呢?你是不是要给我磕三个响头?”
成才撇了撇嘴,“那可就没意思了!”
小虎哼了一声,“你若不敢打赌就是已经认输了!”
成才想了想,笑道:“我还真就不信这个邪了!好,如果你只用三天就能医好他,我带你去九龙溪捉只梅花鹿给你当坐骑!”
小虎听了不由得两眼放光,“你说的可是当真?不唬我?”
“男子汉大丈夫一诺千金!”
“三多哥哥不在,他可会答应?”
成才又笑,“小小年纪,想得倒也周全。这事我替三多应下了,但你若医不好他,就要给我们每人磕三个头。”
小虎双眼一眯,“那我要一雄一雌两头鹿!”
“两头就两头!”
小虎满意了,颠颠地跑进院子,把右手举得高高的,成才正欲和他击掌盟誓,犹豫了一下却后退了一步,“哎,不对啊!万一你把他治瞎了,梨花谷的名声就毁了!不行不行,出了事我担不起。算了算了,你还是自己去抓鹿玩吧!”
小虎撅嘴道:“有我爷爷在,你怕什么?”
成才眼珠转了两圈,一手托着下巴喃喃道:“说得也是,你若惹出祸来,自然是白爷爷帮你擦屁股。哎,咱们讲好了,这件事你现在可不能向你爷爷透露一个字,更不能求他指点或帮忙,你靠自己的本事把他医好了我才愿赌服输。”
小虎笑道:“你是怕被我爷爷知道了丢人吧!”
成才冷哼道:“白爷爷面前哪有我逞强的份儿!只是你小小年纪就这样张狂,以后说不定会吃大亏,正好趁机给你个教训,输了可不兴哭鼻子!”
小虎不甘示弱,“你不如现在就去九龙溪捉鹿吧,三天时间足够吗?万一当日去了却捉不到就更丢人了!”
成才被他气乐了,忽然脸色一变又作势欲扑,“再不给你点颜色看看你还要狂到天上去了!”
小虎大叫着逃出院子,“爷爷,成才哥哥要打我啦!”
这一天剩下的时间里,白木涵对小虎与成才难解难分的眼神交战视而不见,晚饭后径自带了孙子回房休息。许三多直到天黑透了才迈进家门,他在厨房里狼吞虎咽,却不时用眼睛去瞟守在一旁的成才,那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让成才险些抓狂。
“有啥话你倒是说啊!”
许三多把最后一口馒头塞进嘴里,在成才的催促下直着脖子咽了下去却被噎得直翻白眼,成才挂着满头黑线从水缸里舀了瓢凉水递过去,许三多咕咚咚灌下一大口才算是喘顺了气,他抹了抹嘴,叹道:“成才,你知道吴哲为什么会中寒松叶的毒吗?”
成才乍听这话未免有些莫名其妙,转念一想却不由得大吃一惊,“你是说……”
许三多无奈地点了点头。
成才如果直接去求白木涵给吴哲治眼伤多半会碰钉子,他便采用迂回的策略,三言两语就激起了小虎的好胜心。以小虎眼下的能耐自是医不了这样的病症,他为求争胜只能向爷爷求助。梨花谷和叶澍潭暗里斗了几百年,白木涵绝对不可能让孙子认输,定会将医治方法教给小虎。对成才和许三多而言,这次是败在白木涵的手上,自然算不上丢脸,只要能医好吴哲,捉只梅花鹿给小虎玩绝对不在话下。但成才又担心小虎一味好胜争强,肆意胡为,便让许三多伏在暗处跟着他,才好知道这条计策是否能够奏效。
许三多为给朋友治伤在自家地盘上偷偷摸摸,见小虎从屋里出来就即刻跑去找他爷爷不由得心中大喜。白木涵沉吟了半晌,随后摘下小虎身上的铜铃,让他再去察看吴哲的眼伤,小虎虽有些摸不着头脑,但也只好又跑了一趟,回来后细细描述了一番,白木涵听后竟长吁短叹,终是忍不住骂了小虎一顿。许三多听了个大概,才发觉事情的前因后果着实在他意料之外。
原来小虎前几日在路上淘气,趁白木涵一眼没看实溜进林子里,跟爷爷玩起了捉迷藏。白木涵着急上火,到处乱翻乱找,小虎躲在树上差点睡着了,忽然见到几个人吵吵嚷嚷地走了过来,争的却是哪一种蒙汗药效力更强。小虎一下子来了精神,支起耳朵听了半日,见他们始终说不到点子上,心中暗嘲:又遇上一群无知的蠢人!那五人的声音越来越响,把小虎烦得够呛。他在树上趴累了,想着该去找爷爷了,便一挺身从树上蹦了下来。
那五人早已察觉树上有人,只想肆机把他揪出来,忽见树上掉下一个小孩都不由得愣住了。腰上别着一对判官笔的男人离小虎最近,伸手便来抓他,刚触到他的衣衫却好似抓到一块烧红的火炭。那人大叫着撒开手,手掌仍然炙痛难忍,五根手指转眼间已肿得好似小萝卜一般粗细,皮肤上渗出无数细小的血点,他张大了嘴满脸惊恐,“毒……毒……”
其余人也都脸上变色,他们无暇理会受伤的同伴,下意识退开数步,纷纷亮出兵刃。小虎满不在乎地掏出怀里的铜铃,绕在手腕上轻轻一晃,那五人立时僵在了原地,看着小虎如见恶鬼。手持单刀的中年汉子颤声道:“你……你……姓白?”
小虎笑吟吟地看着他,“你说呢?”
几人在恐惧中忍不住四下张望,心道这小孩不可能独自出远门,他的家人多半就在附近,如果是那个老魔头……
不知是谁突然“啊”的大叫了一声,手上受伤那人双膝一软摊在地上,另外四人吓得拔腿飞逃,眨眼便已无影无踪。
小虎也想不到他们竟是这般反应,呆了一下才回过神来,又看了看地上那人,清了清喉咙,学足大人的腔调,“你无缘无故抓我做什么?这回便给你个小小的教训。想活命,赶快把手剁下来吧!”
那人盯着自己肿胀变形的右手,面如死灰。
小虎打了个哈欠,“要剁就快些,再迟就要从这里下手了!”说着,他用手指在自己的臂根处轻轻划过。
那人嘴唇发颤,左手提起判官笔,几次痛下决心,但手抖得越来越厉害,始终没能割下去。
小虎咯咯直乐,“还想看壮士断腕,没想到却遇见只狗熊!不过,你这样子倒也好笑。算啦,小爷我今天心情好,不想被你断手断脚的倒霉相坏了兴致。伸手!”
“你……你要干什么?”那人眼中尽是惊疑之色。
小虎一敛笑容,冷冷地道:“那你就在这里等死吧!”
见小虎转身欲走,那人高声叫道:“小英雄留步!大人不计小人过,小英雄若能恕我轻慢无礼之罪,大恩大德,永世不忘!”
小虎歪着头若有所思地问道:“你是小人,我是大人?”
那人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是,是,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小英雄武艺高强,神功盖世,天下无敌……”
小虎第一次见到如此滑稽的场面,不由得哈哈哈笑个不停,好不容易止了笑,遂从怀里掏出一枚长长的银针,对着他勾了勾手指。那人不敢再多说一个字,哆哆嗦嗦地把手伸了出去,却见银光一闪,长针飞快地刺向脉门,他吓了一跳,想躲却来不及了,剧痛之下忍不住又是一声惨叫。
小虎怒道:“叫什么叫!习武之人还受不了这一针?你也太没用了!”
那人连吓带疼早已满头冷汗,小虎说什么他也不敢还口。只见那针拔出不久,手上的肿胀竟渐渐消了,血点也慢慢凝固,他这才呼出了一口长气。
小虎目光鄙夷,又扫了他一眼扭头就走,没走出两步,想起一事,回身往地上一指,嘻嘻笑道:“喂,你知道吗?你们方才说的那些蒙汗药哪个都比不上它!”
那人看着小虎依然一脸惊惧,除了忙不迭地点头,却连半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小虎意兴大减,双眼一瞪,“跟你说你也不懂,这才叫对牛弹琴!”他不耐烦地挥了挥手,铃声又响。那人立时吓得抱着头伏在地上,恍惚间只听得铃声越去越远。许久之后,他慢慢抬起头来,看了看地上的那株草,又看了看几乎完全消肿的右手,一阵冷风吹过,忽觉寒意彻骨,这才发现身上的衣衫已被汗水浸透了,回想起方才的事情,竟好似发了一场噩梦。
白木涵也早就被那几个人的说话声引了过来,远远地等在一旁,待他们离开再去捉那个捣蛋鬼。小虎的言行他皆看在眼里,见他用火蝎粉捉弄别人,不禁暗暗摇头,只那几人的言语行事让人心生厌恶,便也不去管他,但他后来那句话却让白木涵脸色陡变。小虎无比兴奋地跑了过来,白木涵一把抓住他拖了就走,找到个隐蔽的小山洞扒下他的裤子挥手狠打,小虎立时惨叫连连,哭声震天。
林子里那五人因蒙汗药起争执显然是想暗算某人,小虎一心显摆竟指点那人用寒松叶,白木涵险些被孙子气死。但他教训完小虎这件事也只能作罢,江湖上本就恩仇难断,吉凶莫测,既然有人被那几个惦记上了,自是难逃一劫,用何手段,孰死孰活,就要看各人的造化了。
小虎一说起那人的脉象,白木涵已断定这就是孙子惹出来的祸,料想那五人见了小虎的手段便对他的话深信不疑。而中毒者非但没有丧命反而到了梨花谷,这些巧合莫非都属天意?此番若能借小虎之手将那人医好便算是应了因果之数,也好告诫他日后莫再肆意胡为。至于成才心里在打什么样的小算盘白木涵自是一清二楚,但见小虎心气甚高,便不点明,且由着他堂堂正正地去逞回强。于是,又把小虎骂哭一回后,白木涵教他如何应对成才,这才把人打发走。
白木涵心里想些什么自然没人能猜得到,但祖孙二人的对话让伏在草丛里的许三多半天没能爬起来。不管怎样,事情总算是妥当了,许三多便依成才的嘱咐溜出谷去,转到天黑才回家。
成才坐在对面直愣愣地看着许三多,终于身子向前一倾额头“咚”的砸到了桌面上,“我就说嘛,一般人哪里识得寒松叶!”
许三多苦笑道:“这回倒当真应了那句话,解铃还需系铃人!”
成才伏在桌上不抬头,双手合十举过头顶朝许三多拜了又拜,“求求你不要再提什么铃铛了,头疼死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