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四）但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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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奈川家军部分留守城内，大军驻扎在城外十里处。圣上旨意尚未下达之前，神乐仍是代大将军，是边城最高统帅，镇日忙得不见踪影，他想见她不易。
如此，倒也正好。
他要查她，当着她的面，他总觉得……不那么自在。
神乐行.事一如以往，光明正大，从不遮掩，要查她这段时日做了些什么，十分容易。
随行的下属将探查到的消息一一汇报给他，他不由得暗暗在心中发笑……她果真还是他认识的那个家伙，……就算是做“坏事”，也做的那般问心无愧，坦坦荡荡。
她抢了的三座州府，距此地不过百余里的路程，算得上边陲重镇。
因路途遥远，圣上调集的粮草来得太慢，女帝便命周边州府立刻出粮充军，不得有误。
可那三位府尹竟私自屯粮并将官粮高价出.售，神乐拿了圣旨来请，那三人见神乐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毛丫头，存了轻慢之心，阴奉阳违，给出的军粮都是腐坏变质甚至长虫的——神乐一怒之下，便直接叫人把这三人家底给抄了。
其中一位府尹的家产之丰出乎意料，且其还豢养了不少家臣死士，便暗暗对神乐下了杀手却被她当场截获。
神乐本不欲取人性命，奈何偏有那拔老虎毛的。奈落对外虽称战死，但其实是被自己人给暗算的，神乐本就对暗杀极为痛恶，这府尹一出手她便怒了。
个中折腾，他懒得听，只知最后那府尹定是吐露了些什么，神乐才留了他一条活命，可惜当夜入狱，那位府尹便命丧牢中。
这便是神乐“强抢州府，杀害朝廷命官”的事情经过。
挥手让下属退下，他慢慢喝着已经温凉了的药汤，心思百转，却始终定不下心来。
他知道定是有人在背后指使，否则一个小小州府府尹怎能有胆子聚敛如此多的财富并豢养死士，更敢对大将军下手？这般大胆的，幕后之人，定是位高权重。
他虽知此人定是朝中重臣，却始终理不出头绪来。
不由苦笑，他自哂……果然是，关心则乱么？
过了几日，神乐拎着玲便来找他了。
他看了看玲的装扮，不由眉尾一跳。
神乐神色古怪地将玲丢到他面前，嘴角有些抽：“你怎地让她来军营了？还让她从小兵做起？我那里虽然不拒女兵，但玲这般娇弱…你舍得？”
玲向他投来乞求的目光，那模样，当真楚楚可怜得紧。
可惜，杀生丸只是目光如刀睨了玲一眼，才慢慢道：“她道是想来增长见闻，顺便探望你，去求了犬夜叉和父亲许久才跟来了。你说的那些，我并不清楚。”
神乐甚是错愕，看着颓然坐下的玲：“那此事，犬夜叉也不知？”
玲眸光盈盈，似要垂泪，十分委屈地……点头。
神乐差些掀桌——她还没追究这丫头私自参军给她惹的麻烦，她给她委屈个什么劲儿啊！！！
深深吐息了几下，她才缓下怒焰，挂起个阴阳怪气的笑：“别哭了，你想参军我自然不会阻你……要知道当年我也是这般‘偷偷’来的……”
杀生丸斜了她一眼，似笑非笑。
如她那般“偷偷”来的，又是闯宫门，又是冲撞圣驾，当真是偷得惊天动地，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被他看得一个激灵，又望见玲期待的目光，神乐只能咳了下，囫囵带过，“但是，你家大哥、二哥都在这里，他们若是不同意拿我来出气，就大大不好了……”
杀生丸继续斜她。
拿她出气？
……呵呵。
小时候没少被她欺负过的犬夜叉若是听到了定会咬着手帕诅咒她了。
“我也想像你一般保家卫国。”玲幽幽说道，眸光凄楚，“当初家逢巨变，幸得夫人收养，更怜我体弱，让我跟着你一同习武。我那时见你又无赖又粗.鲁，觉得难以亲近，但你义无反顾参军从战，三年后闻名南疆……我才知道，原来女子也可以如你这般活。”
神乐被她看得发毛，幽幽望了杀生丸一眼。
她那模样分明在说——“喂喂你家小妹叛逆期到了。”
杀生丸微勾唇角，回了她一眼——“那也是被某人带坏的。”
“我仰慕你，真心想像你一般……这般不受束缚，快意恩仇。”话到最后，玲的声调越发地沉了。
神乐挠了挠头，很有些苦恼：“……其实，如你这般，也没什么不好啊……”见玲又泫然欲泣，她赶忙补救，“像我这样天天刀口舔血把脑袋挂在腰上的生活，你肯定是不会习惯的！你知道那战场上有多惨烈吗，竖着出去横着回来那都是前世修了福分的，上阵厮杀大都断手断脚，有几个前锋都被马蹄给踏成了肉泥，更别提每次上战场收尸时被乌鸦啃得面目全非的那些……还有那些……更有那些……”
巴拉巴拉，神乐说的甚是活灵活现，色、香、味俱全。
玲津津有味地听着。
杀生丸却有些不太舒服地掩了掩口。
他是掌管刑狱，在人见城里也是出了名的冷血无情，铁面无私……但他审理案.件却甚少用刑，自然体会不了神乐口中所言那般惨烈的景象。
虽然是在吓唬玲，神乐还是看到了杀生丸的小动作。
轻笑了下，她垂下眸子，抬手揉了揉玲的发顶，嗓音难得地柔软了下来：“别犯傻了，你这么美，这般好，这般韶华年少，死在这沙场上多可惜啊……”
玲伏在她怀中嘤嘤哭泣。
抚.慰着怀中少女，神乐的神情很是专注，仿若那怀中的人是她亲爱的人般，耐心而又温柔。
杀生丸看着她的侧颜，不由有些恍然。
她的话，是对玲说……还是对他说的？
“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柔软的女嗓，又低又醇，微微沙哑，却偏偏还带着几分柔媚，熏人欲醉，神乐低低地笑了，“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
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他直勾勾看着她，不由悲从中来——她是否在告诉他，她亦会步上她阿爹和大哥的后尘？
雨季已过，旱季到来，天候渐渐寒凉。
他的调查已接近尾声，真相早已大白，折子已写了数道直接遣送至人见城呈上，他却迟迟不启程回去。
老实说……他不明白自己为何还留在这里。
她最近终于得了空，能带他到处去转转，跟他说些军营趣事儿，带他去看看她那些出生入死的兄弟姐妹，吃着山珍，饮些烈酒，随便得就像……很久以前，他们在人见城里那样。
可她不会再蹂躏他的脸颊，不会拎着他飞檐走壁，亦不会说“她喜爱他”的话。
她只会对那些人说“这是我神乐这辈子交过的最聪明又长得最好看的损友”，然后她肯“为朋友两肋插刀”但却更肯“为美人损友可以插朋友两刀”之类的浑话都出口了。
他绷着一张脸，随便她去说了。
她真混.蛋，他恨恨地想。
可他却沉溺于此。
沉溺于她音容笑貌，她的疯言疯语，她望着他时的……温柔目光。
末了，他只能叹息：
“……为何？”
为何明明对他有情，却要退婚？
***
她就算得着空，也没几天便又回兵营去了。
他觉着自己在南疆也着实留得过久，便收拾行囊，准备向她辞行。
可他没等到她回来的身影，却等回了她重伤的消息。
他疾奔至城外军帐时已是深夜。
军医见是这位让自家将军甚为关怀的主儿，便自觉告知他：“伤势已稳，大将军已歇下了。”
他不觉长舒一口气。
挥退了下属，他独自进了她的大帐，掀开帘子，看她。
她脸色红.润，眸光湛亮，十分精神地——掩嘴，小声惊呼：“你怎得来了？！”
他只觉得额上青筋一跳，一拳头就砸到她脑袋上——丫的，这混账竟然装病！
白害得他那么担忧又惊惶，却原来是……
当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正当他想多赏几个栗子给她吃的时候，她忽然神色一凛，掌风一动，便灭了烛火。
帐子里一片漆黑，他正无所适从，她突然伸手……把他拖到了床上去。
他一怔，既惊又怒，正想呵斥她，她抬手捂上了他的嘴，贴在她耳边轻声：“嘘，安静。”
她的气息，拂过他的耳骨，低沉沙哑，让他的语声直接哽在喉中。
她的手掌温热，却不柔软，习武练出的茧摩挲在他的唇侧，分外的……暧昧。
帐子里极静，只余床帘微微摇晃的沙沙声。
但他却听得分明，他的心，心如擂鼓。
她和他，竟然如斯亲近。
思及此，他脸颊发烫，呼吸微促，只觉羞赧得难以言喻。
她却不察，以为他是在紧张，便又安抚地在他耳边轻声：“莫怕，我会护你。”
他不由庆幸这帐中是一片漆黑。
两人如此靠近，他自然能察觉到她的小动作。
她捂着他的嘴，另一只手却摸.到枕下，缓缓抽.出剑来。
心思百转，他忽然明了她为何装病了。
帐外有轻细的脚步声。
待那人入了帐，长剑无声无息滑入床帘里，神乐陡然出手——将来人逼了出去。
帐外的脚步声杂沓了起来。
兵器交鸣，火光明灭，很快，刺客便被制.服了。
神乐正要起身出外查看，他却捉住了她的皓腕，低声：“此刻出去，便前功尽弃了。那人能暗算得了奈落，定是心思诡诈之人，怎可能如此简单便被捉住。我看，他是遣了无名小卒前来试探你是否真的受伤，你最好按兵不动，静观其变。”
神乐眼珠子一转，承认他说的有理，便把剑收了，继续躺下装病。
帐外有人汇报：“大将军，刺客已收押，您没事吧？”
神乐嘴角一抽，只能狠狠咳了两声，十分虚弱地出声：“无妨。”
帐外守军应了声是，却又有些担忧地：“那个，将军……需要我叫医官过来吗？”
神乐沉默了下，才缓缓道：“……送些金创药和绷带进来吧。”
绷带和金创药便被送进来了，可送药的人却留在帐中迟迟不走。
神乐不得不出声：“东西留下，你走吧。”
只听一声柔软的女嗓，分外耳熟：“神乐姐姐，我听说你受了伤，我便自告奋勇来帮你上药了~”
神乐惊讶，看了杀生丸一眼。
玲怎么又偷偷跑军营来了？！
“神乐姐姐，你怎么不说话？莫不是怪我又跑来了？”玲一边说话一边走近，“放心啦，我已经放弃参军的念头了，我只是单纯来看看你……”
杀生丸兀地揪紧了她的手腕，害得她吃疼的抽息一声，只能无奈道：“没事，我没大碍，你不用担心。”
玲轻声笑道：“我就说嘛，姐姐你这般厉害，有谁能重伤你~唔……这帐子里真黑，我帮你点上灯吧~”
杀生丸又狠狠掐了神乐一把，她忙出声：“不、不必了……夜深了，我也正要睡了，这样……正好。”
玲闻言，愉悦地走得更近了，作势就要掀开床帘：“姐姐，要不……我跟你一起睡吧，可好？”
神乐大惊，急忙扯起被子，连人带被子一块盖到了杀生丸身上：“我、我身上带伤，睡相很差，习惯一个人……玲、玲玲玲你先去隔壁帐篷吧唔——”
玲轻笑出声，似是十分愉悦：“哎呀，我开玩笑的，神乐姐姐别当真~好啦，我不扰你了，这就走啦~”
说罢，她干干脆脆地出了大帐，没多停留。
而神乐呢？
……她呆住了。
因为……她貌似，实在无意之间，做了件十分、十分不.要.脸的事。
作者有话说
第76章 （四）但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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