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语相思》lecote

27、夺城

　　这场不大不小的沙暴持续了小半个时辰，风停后戈壁恢复一贯的寂寥，澄空如洗，哪还有丝毫风沙侵袭过的痕迹。林小虎从没过他半个身子的黄沙中探出头来，他在小方城外接应了严岚后，一同往秦子敬那边会合，却没想到途中被沙暴所阻，两人只能就近找了个沙丘避风。
　　林小虎见风沙停了，推推身边的严岚道：“小岚姐，风停了，我们走吧。”两人抖落身上的沙子，合力将马从沙堆里拉出来。他们所处的地方是沙丘较高的迎风坡，严岚站起来四处一望，忽见远处有人正向他们的方向而来，严岚心里一惊，连忙拉着林小虎伏低。
　　林小虎被严岚拽倒在地，一头雾水地问道：“小岚姐，怎么了？”
　　严岚望着那骑手越来越近，正色道：“我认识他，是阿古达木，想不到他能从师傅的包围里逃出来。”
　　林小虎也看见了阿古达木，不禁有些紧张，“我们怎么办？”
　　严岚低头略一沉吟，道：“小虎，你箭术厉害，一会我先下去吸引他的注意，你抓准时机射他要害，我俩一同擒住他。”
　　林小虎犹豫道：“小岚姐，这样你太危险了，还是我们一起下去吧，两个人还怕制不住他一个？”
　　严岚道：“不要小觑他，听说此人相当勇悍，硬拼我俩恐怕不是对手，还是听我的，放心吧，只要你能抓紧时机伤了他，我就不危险。”
　　严岚如此坚持，林小虎只得同意。两人商定好对策，林小虎便上马悄悄绕到阿古达木的背面，严岚等他走远后，才纵身上马，来到沙丘之上，远远喝道：“阿古达木！”
　　此时阿古达木仓皇逃往小方城，忽闻有人叫他的名字，还以为是追兵到了，一惊之下勒住马，看见远处沙丘上冲出一人一马，等走得近些，才认出正是那个给自己传假消息的汉人俘虏，顿时怒从心头起，叫道：“是你！”
　　严岚在他身前百步停下，“将军，想不到这么快又见面了。”
　　阿古达木见她孤身一人，稍定下心来，咬牙道：“狡猾的汉人，原来你故意传假消息引我出城。”
　　严岚故意挑衅道：“将军对在下送上的礼物还算满意吧？”
　　“老子要你的命！”阿古达木气极，抽出佩刀遥指严岚。
　　严岚哈哈大笑：“败军之将何足惧！”说罢，不等阿古达木先攻，拍马举枪先冲向阿古达木，她自知不如阿古达木身强力壮，想借助马匹前冲之势，弥补自己臂力不足的短处，抢占先机。
　　严岚来势汹汹，阿古达木丝毫不以为惧，单手执刀迎着枪头劈下去，竟然硬生生地将严岚的枪头震开，在刺耳的金属互斫声中两人交错而过，严岚变招横枪扫向阿古达木胸口，怎知阿古达木双脚勾住马镫，顺势躺在马背上，堪堪躲过攻势。
　　刹那间两马已跑开了数丈距离，阿古达木调转马头，不屑道：“黄毛小儿，还敢嚣张？”无怪乎他如此狂傲，严岚此时正觉得持枪的手臂阵阵发麻，险些握不住枪柄，阿古达木臂力果然惊人，若是与他正面交锋，恐怕要被他劈得刀剑立刻脱手。此刻也容不得严岚细想，只希望林小虎能快点出手。
　　阿古达木不等严岚休息，挥刀攻过来，严岚只能暂避锋芒，全仗着灵巧的身法躲过阿古达木接连几刀，幸好阿古达木刀路变化不多，翻来覆去只有劈砍斩扫几招，大开大合破绽不少。严岚抓住一个空隙，腾空而起，双足在马鞍上借力，居高临下枪花直指阿古达木胸口，他急忙横刀来挡，“锵”一声，虽然挡住了铁枪，他却失去重心，脱了马镫摔下来。
　　阿古达木落了马就地滚出几圈，躲开严岚的接连几枪，才狼狈站住，他本有些看不起面前这瘦小少年，此刻被逼下马，面上挂不住，心中杀意更炽。严岚也紧跟着下马追击，在马上她始终有所制肘，难以施展全力，一下地便连着使出几招强攻的枪法，将阿古达木逼退几步。铁枪划过黄沙，扬起一阵细尘，两人你来我往过了近十招，表面上阿古达木渐渐落于下风，严岚却是心中暗自叫苦，眼下阿古达木只是被她的精妙枪法压制，一旦她体力稍有不继，或被对方熟悉了自己的套路，就大大不妙了。
　　此时严岚挑起枪尖，想取阿古达木左肩，料想他会避让再作变招，谁料阿古达木不躲反而迎上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准确地握住她枪头下两寸，严岚顿感不妥，只觉一股大力从枪另一头传来，将自己猛地带往阿古达木那边，同时阿古达木右手的弯刀已携着雷霆劈向自己，这时就算撒手，也止不住自己这般前倾之势，感觉到森冷的刀锋逼近自己的脖颈，严岚不禁暗道一声“吾命休矣”。
　　千钧一发之际，却听见“哧”一声，温热的血溅在严岚脸上，阿古达木的右臂被箭矢射中，那箭来势之猛，竟将阿古达木的手臂射穿，血肉四溅。阿古达木惨叫一声，甩开严岚，回头一看，正是林小虎从后偷袭，紧接着又来一箭，本是瞄准了阿古达木的头颅，阿古达木紧急避让，这一箭只射落他的皮帽，却没能取他的性命。
　　林小虎见状，立即准备弯弓搭箭，阿古达木怎会给他机会，反手将从严岚手中夺来的铁枪掷出，正中林小虎□□坐骑，马吃痛嘶鸣一声，扬起前蹄，将林小虎掀翻在地，等林小虎爬起来时，阿古达木已经上马逃走，为了防止他们追击，严岚的马被阿古达木砍伤了腿，而林小虎的马中了枪奄奄一息，两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阿古达木又一次逃脱。
　　林小虎来到严岚身边，见严岚的肩脖处鲜血淋漓，急忙问道：“小岚姐，你没事吧？”
　　严岚摸了摸伤处，道：“只伤到皮肉，不碍事。可惜让他跑了。”
　　林小虎自责道：“都怪我无能，只射中他的手臂，我当时看到他差点就杀了你，实在紧张。”
　　严岚宽慰道：“算了，这阿古达木比我想象中更难应付，还好我俩都没事，还是赶紧回去向师傅报告吧。”
　　严岚草草地包扎了伤口，便与林小虎紧忙上路，两人没有能用的马匹，只能步行往山丘丛方向，所幸中途遇到追上来的秦子敬。秦子敬听完严岚的汇报，忧虑道：“这下不妙，这次阿古达木只带了四百左右人马出城，小方城中还剩下几百人，若等他回去做好部署，只凭我们剩下的人马，怕是再难将他们驱赶。”
　　方之鸿闻言抢先道：“秦二哥，是我的疏忽才给阿古达木机会逃走，请让我去追赶阿古达木，将功补过。”
　　秦子敬摇头道：“他现在受了伤，定会小心躲避追兵，何况戈壁这么大，怕是再难找到他。”
　　严岚想了想，缓缓道：“阿古达木现在如同惊弓之鸟，又受了伤，我想他一时半会也未必回得了小方城，方才小虎射落了他的皮帽，我有一计，不知道可不可行……”
　　秦子敬道：“不妨说来听听。”
　　严岚将计划和盘托出，秦子敬赞道：“我看可行，事不宜迟，我们立即起程去小方城！”

　　阿古达木留驻小方城中的部下也正奇怪他们的将军为何迟迟不归，几个尚能主事的军官集聚在一起商议是否应派人出城寻找，有人认为应尽快确保阿古达木安全，有人则觉得将军是被沙暴耽误了回程，正争执不下时，哨兵忽然紧急报告，远方似乎有军队向小方城进发。几个军官大吃一惊，连忙上城楼查看，果然看见小方城东面远处沙尘滚滚，隐隐能望见前排飞驰的骑兵，铠甲粼粼，弯刀和箭簇闪烁着耀眼的冷光。
　　看阵仗来者不善，小方城中吹响了紧急迎战的号角，远处的骑兵队停在离小方城几百米的地方远远观望，但其后飞扬的尘土久久没有落下，根本看不清对方有多少人马，几个主事的军官相视而望，都有些心怯，此时敌人大举压境，摸不清虚实，主将又不在城中，无人敢在此刻出头挑大梁主事。
　　敌阵中传来阵阵撼人的战鼓，此时从骑兵队中冲出一人一马，举着一支战旗迎风招展，片刻便冲到了城下，城上的吐鲁番弓手纷纷瞄准了他，只见此人毫无畏惧，大喝一声，百步之外将战旗掷上城楼，小方城的土墙不足十丈，那战旗携风飞来，稳稳地扎入土墙之上，尾端仍不停震动，旗面迎风展开，红底黑字，写着大大的一个“秦”字。
　　有眼力好的士兵看见那旗上还绑着一个黑乎乎的物事，仔细分辨时不觉心惊胆战，大叫出声：“是将军！”原来那旗上绑着的正是一个血肉模糊的人头，虽离得远看不清面目，却戴着首领阿古达木的红缨毡帽。
　　只听城下那人喝道：“大成皇帝陛下征西军前军统制秦子敬亲帅五千军收复玉门关，你们的将军阿古达木已死，劝你们即可投降，可保项上人头，有胆敢反抗者，杀无赦！”
　　此人正是林小虎，秦子敬手下也只有他有此神力将战旗掷入土墙之中，先声夺人。此举的确起到了震慑威吓敌人的作用，城中的吐鲁番士兵听闻主将被杀，俱皆大惊，那几个主事军官虽对林小虎的话半信半疑，但望着秦子敬这边滚滚沙尘，士兵个个磨刀擦枪，战鼓声声愈加紧凑，心中更是慌乱，其中一人提议道：“这小方城并非重地，我们这几百人也无法抵御对方几千人大军，说不定他们后面还有援军，现在将军也不幸战死，无人领军，大家不如放弃此地，回到敦煌再做打算。”
　　此话一出，人人附和，于是下令撤退，士兵们也心无战意，军心已散，听到撤退的命令，纷纷作鸟兽散，溜之大吉。不到一炷香时间，小方城中的吐鲁番士兵便退得干干净净，留下的只有百十名本地居民。
　　秦子敬顺利进了小方城，那些逃走的吐鲁番人怎样也没料到至始至终他只带了两百人，只是在严岚的提议下，让十几个士兵在坐骑的马尾上绑了树枝，跟在骑兵队的后面来回奔跑制造沙尘，给敌人大军压境的假象，再让林小虎做了一场戏，吓唬敌人一番，如此不费一兵一卒就赶走了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