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蔷薇》章栗

11、无泪的遗憾

　　从肇庆回来以后，我和蔡薇没有再联系过。我还是像平常一样工作、吃饭、睡觉，心里有些伤感，有些失落，难免还有想她的时候。看看书，弹弹吉他，早早睡觉。忽然有一天，我发现吉他无故地断了两根弦，仔细观察，两根弦断的位置是一样的，明显是有人故意剪断。我感觉莫名其妙，带着责备的语气给家声打电话。

　　家声说两根弦是他故意弄断的。我问他理由，他说你现在的心情是不是很气愤，现在不断也断了，你是要把它扔了，还是给续上弦，还是任之由之？他话中似有含义，我不知道他是否已经知道了一切。我问他换作是你，你会如何处理？他回答说会将弦续上。我说即使续上了，也不是原来的品质，也调不出原来的音质。他说，即使不是原来的品质，也调不出原有的音质，但你是否觉得原有的就是最完美的音色，就是你最理想的要的那种吗？为什么不尝试将新旧的合在一起，从新调整，调整的不求最完美，但最符合你弹奏，最符合你个性的音质来，别人或者会说你调的不标准，但可是这就是你的个性，自己就是自己的调音师，从心底里调的最平衡的一个点！

　　我不知道他从哪里搬来的一套话，但却实说到我心头上去，如果将爱情比喻为一件精致的琥珀，那么在她形成之前，必须经历千百万年的沧桑才有今天的精致。如果你爱一个人，那么你也该接受她的全部，包括她的过去。因为她之所以有今天的“精致”是因为她有多年的沧桑和经历，就像琥珀还没成形之前，当她只是一件粗陋的树脂时，我想你也不会喜欢她。我终于想明白了一切，爱一个人就是爱她的将来，并非爱她的过去！

　　我感觉自己站在了世界的颠峰之上，视野无限的宽，无限的广，心情无比的轻松愉快。我怀着兴奋的心情给蔡薇留言说：希望我们可以重新下一盘棋子，规则像第一次那样不变。希望你今晚会回来。

　　今晚是平安夜，从早上给蔡薇发完信息我心情一直就很亢奋，感觉今年的圣诞就是专为我二人而设一样。房间摆着棋盘，还有红酒还有光烛，我默默地坐在桌前静静地等她出现。

　　手表指正晚上十点了，她还没有出现。我开始嘀咕着，会不是在和我开玩笑吧？祈求不要再出什么岔子了！我走出房门向下望，蔡家没有一点灯火，可能他们已经睡了。我没有告诉他们蔡薇会回来，连家声也没有说。十点三十分，我打电话给传呼总台，问蔡薇复了我的留言没有。传呼总台告诉我已经复过了。她复过机，证明已经知道我给她的留言，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我在宿舍不安地排徊着。十一点了，她还没有出现，我又一次传呼她，结果等到凌晨一点，她始终没有给我任何消息！

　　热情过后，我慢慢变得心灰意冷。我渐渐有点明白，但究竟明白什么，我实在说不上来...当我昏昏入睡的时候，我收到了一个噩耗，妈妈打电话告诉我说伯父急病住院，生命危在旦夕。听到这个消息，本来黯然神伤的心情现在更是心乱如麻！

　　第二天，我向公司提出了辞职。公司领导知道我家里的情况，都深表同情，也欣然地接受了我的请求。上午办好辞职手续，下午开始收拾东西，我把精英中文传呼机留给家声，他说过喜欢，把已经续上弦的吉他留给蔡薇。我没有把辞职的事告诉任何人，我总是害怕分离的痛苦，彼此依依不舍的情景会教我掉眼泪。我写了一封信留给家声，写了离开的原因，希望日后他们一家人会明白理解我的不辞而别。我在他的宿舍静静的呆了良久，给家声打了最后一个电话，我问他昨晚怎么过的，他说原本打算是回来我这里的，但想到我可能去了找她姐姐，没想到十一点多的时候，姐姐打电话问他在干什么，才知道我没有去找蔡薇。他问我是不是还是放不开？我苦笑不已，有谁能明白我此刻的心情呢！

　　我走了，离开了那个让我难忘的地方，从此帮伯父打理家族上的生意。不久，伯父因病去世，我就接手了厂里的烂摊子。在压力中迎合着挑战，我焦头烂额，日以继夜地工作，我不曾忘记过她，偶然也会停下来狠狠地想她很久很久。当我醉得天旋地转的时候，我就想跑去找她，我心有不甘，我想听听她最后的说法！但当酒精的魔力渐渐退去，那冲动也慢慢地淡去...我始终相信，有朝一日，我们一定会再见的。

　　2005年春节即将来临，我给广州的江东送去最后一车货。江东是我大学同学，他比我高两届，当年新生入学的时候就是他给我提行李，还执情地把我领到宿舍。我在一次展销会上跟他重遇，他一眼就把我认出来了，我当时拿着一些资料和产品的图片在碰运气，那时的他事业也刚刚起步，彼此深有感触，惺惺相惜，后来我和他也成了合作伙伴。他待人热诚，思想开朗，跟他在一起的时候，总不忘提及家中的妻儿，说妻子如何如何的贤惠，怎样把家打理的井井有条，儿子如何如何乖巧聪明。他常常邀请我到他家中作客，说要去尝尝他妻子做的水煮鱼，然而每次我总借故推搪了他。

　　给江东送完货，我心情无比的轻松。司机说要走访一个在广州附近的亲戚，我们说好了午后才回去。趁着这个空挡，我一个人去了北京路。

　　虽然中东地区不时传出自杀式炸弹袭击，印度洋海啸还是让人心有余悸，但是满街的男男女女依旧欢声笑语，沉浸在一片节日的喜庆当中。我走上麦当劳，那里更是人头汹涌，就餐的人确实不少，仿佛汉堡包都是从天上掉下来似的。我排了很长的队，打包了两份准备在车上再吃，因为那里实在没有更多的座位了。

　　我开始向楼梯的方向挪去，那个时候我感到前方有一双眼睛正盯着我。由于实在太多人，太乱了，令我目不暇接，当我定眼迎合那个眼神的时候，我突然征住了。那个不是别人，正是蔡薇！她坐在离我不远的位置上，眼神脉脉带笑，仿如乱世中的一位佳人！

　　我慢慢地踱向她，忽然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但她的形象十分清晰，真实，而且就在眼前。她变了许多，一身黑色的打扮，一个很stylish的卷发，成熟又带点韵味。她依然美艳夺人，从前如此，现在也是，将来肯定再度如此。

　　“好吗？”我们又再一次不约而同地说出这句话，然后大家都笑了。

　　“很久不见。”

　　“是啊！”

　　我慢慢坐落她的对面，她抱起身边一个不到两岁的小孩，对我说：“这是我的儿子。”

　　“叔叔好。”一个多么可爱，多么稚嫩的声音啊！

　　听到他这样叫我，我刹那百感交集。如果当年不是......他叫我的可能不是叔叔，而是爸爸...但我知道这永远是我一生中最大的遗憾！

　　“叔叔请你吃麦当劳吧。”我将手上的可乐和薯条都拿了出来。

　　“你留给自己吧，我们也叫了。”

　　“我曾经记得要请你吃麦当劳的，现在幸运的连你儿子也可以一起吃了。”

　　她笑了。我看着她，一时不知道再说些什么。

　　“当年......你有没有收到我的传呼？”我有点尴尬，或者我实在不适宜再问她。

　　“有。”

　　“但，为什么......”她的回答让我有些诧异。

　　“其实我有考虑过。只是担心大家没有真心实意的爱情会经不起任何的考验和冲击。我怕在你心中永远都是一根拔不掉的刺。”

　　“其实我......”我急着想解释。

　　“不要再提往事了好吗？”

　　我难过地点点头。

　　“今天见到你，我其实真的很开心，就为我们的友谊干一杯吧。”

　　她拿起可乐，正等着我示意。我触碰到她的手指，当两杯冰冰的可乐碰在一起的时候，我心酸的几乎掉下了眼泪！

　　......

　　“家声现在好吗？”

　　“很好，他还常常提着你。”

　　我从包里拿出一张卡名递给她。

　　“这是我的名片，有空打电话给我吧！”

　　“一定会的。”

　　“再见。”

　　“再见了。”

　　我站起来转身向外走去，因为我不想让她看见眼泪最终忍不住已经流了出来！

　　......

　　走出门口时，正好和江东打了个照面。

　　“真巧，去哪里？”我问他。

　　“上去吃东西，一起吧。”

　　“你去吧，我刚吃过了。”

　　他点点头。

　　“过年打算去旅游吗？”他问我。

　　“我想趁着春节的几天假期搞一个网站，将产品发布上去。”

　　“嗯，不错。”他很赞同。

　　“但正为不知找谁人帮忙而头痛呢！”

　　“我想我的小舅可以帮到你，他是搞网业设计的，我留他的电话给你吧。”

　　“太好了。”

　　“你的小舅叫什么名字？”我一边记录电话号码，一边问他。

　　“蔡家声。”

　　“蔡......家声？”

　　“是啊。”

　　“那你的妻子叫什么名字？”

　　“蔡薇。”

　　......

　　尾声：

　　春节的烟花汇演很灿烂，一束束烟花犹如一道道流星划过夜空绽放着漫天华彩，美不胜收，人浪的欢呼声随着烟花的绽开此起彼落，一片喜庆的节日气氛，此时收到江东打来的长途电话。

　　“新年好。”

　　“新年好啊！新的一年祝你生意兴隆，财源广进。”

　　“谢谢，希望大家如此吧。”

　　“你知道有个人已经迫不及待的要和你打招呼吗？”

　　“噢，是吗？”

　　“你稍等一会。”

　　......

　　“恭喜发财...你知道我现在的心情就像玩绷极一样吗？”家声狂喜之情溢于言表。

　　“太久没有听到你的声音了，我真的很想念你啊！”久违的声音，让我极度兴奋，后面的说话不禁提高了八度。

　　“我也是啊！想不到在这喜庆的节日里听到你的声音，我有点想掉眼泪......”

　　“哈哈哈...，别这样好吗？我也会的！”

　　“过年之后我就要结婚了，你一定要来啊！”

　　“是吗？恭喜你啊！”

　　“谢谢！如果你不来参加我的婚礼，将会是我最大的遗憾。”

　　“放心吧！我保证无论什么情况，我第一个先到。”

　　“是吗？那我真的无憾了...”

　　在他兴奋之余，可曾想过谁给我一个无憾的结局呢？！

　　“你等一会，我姐姐要跟你说。”

　　“好的。”

　　......

　　“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江太...”我听到蔡薇的声音，不知道该如何称呼为好。

　　她笑了一声。

　　“谢谢你来参加家声的婚礼！”

　　“应该的。”

　　“那到时再见吧。”

　　“好的。”

　　“最后祝你鸿图大展，心想事成。”

　　“祝你家庭幸福。”

　　“再见...格子哥。”

　　我笑了。

　　“再见，小薇姐。”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