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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陈王昔时宴平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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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姑娘们都是常在风月场里的,面儿上的功夫做得极好。即使心里对朱成碧不屑,面上却是姐姐叫得欢实。她们有些人要比成碧出道的早,但也不知是真心还是假意,也称她作姐姐。
成碧笑得温良,说话也越发轻柔谦卑,“诸位姐妹们,今日成碧那里有位妹妹去了,到底是一起的姐妹,难免有伤心之意,穿了素衣,聊以自=慰罢了。却不料,今日贵客临门,仓促之下,也未换衣。唐突了各位,成碧在这里赔不是了。”
她这么一说,这些姑娘们不免神色黯然,顿时有了同病相怜的感觉。
如今她们名气大了,公子贵人都来请她们唱曲儿,称她们一句姑娘。可是坊间毕竟不是好待的地方,她们的苦,永远得往肚里咽,就是再不想,推不得的人,就是推不得。
一时之间,倒是静默了。
成碧想这话说得有些不合时宜,正暗自懊恼。那边绿尧已经看出成碧为难,朗声笑道:“今宵有酒今宵醉,何必为这伤心事儿破坏了兴致。今儿可是什么公子,才子,老爷都来了,要有段好情缘,岂不妙哉?”
这话她说得有趣儿,把姑娘们都逗笑了。成碧看了看绿尧,轻轻点了点头,心里舒了口气。
待人都散开,成碧才拉着绿尧的手,笑着说道:“姐姐相貌这么美,又是七窍玲珑心,难怪平王宠爱你。方才多谢姐姐解围,我平日在自家地方撒野惯了,说话唐突了。”
绿尧佯装打了成碧一下,脸上的笑暖了些。
“你这嘴巴,甜死个人。我当初也是勾栏里的艺妓,后来被平王爷赎了身,才当了个管事的。你年纪还小,自然是喜欢风流的公子哥儿。到我这个年纪,便晓得,找个能让人踏实的,才是真的。”
前几句话,还是调笑。但后几句话,却是绿尧的真心话了。她看得人多了,见了成碧,也是真心喜欢她,觉得她是个有情义的人,才说这几句忠言。
成碧心里苦涩成一片,她的爱情,早已经在懂得的时候,就夭折了。然而脸上,却笑得天真,绿尧的好意,她必然要领。
点了点头,成碧正色道:“姐姐说得是,妹妹明白。”
这边正说着,那里便有一个领头的,带着几个小丫头,走到绿尧跟前,恭恭敬敬说道:“绿尧姑娘,王爷说,带各位姑娘进去吧。”
绿尧点了点头,旋即高声道:“姑娘们,让丫头们拿好琴,整理整理妆容,准备出去了。”这些姑娘可能大多是家姬,丝毫不见慌乱,整理好了衣服,就在一旁候着。
绿尧点了点人数,笑道:“进去了之后,大家也别着急,先去自己主子那里坐着。王府那里有名册,喊了名儿,再出来表演就是。”
说完,一群姑娘们娉娉婷婷跟着丫鬟往正院里走。这些姑娘们,带出来都是主子的门面,穿着自然是极尽奢华。红鸳鸯,黄凤凰,绿鹦哥,什么色儿都有,姹紫嫣红,甚是好看。
到了正院,十几个人仿佛训练好的一半,一齐盈盈拜倒,口呼:“见王爷安,见各位老爷少爷!”
平王爷素来心疼美人,也不拘礼,摆手笑道:“今日我们美酒美人好心情,这些劳什子的规矩,放在一边就好。”
绿尧环视一周,轻轻笑了笑,而后向姑娘们点了点头。
大家自动分成了两队,向一旁走去。朱成碧见过的场子也多了,却很少来这种场合,一时之间,便有些局促。
她抬起头来,偷偷打量了院子,大多是年轻公子,坐成了两排,中间坐着平王爷。在平王爷右手边,第一个坐着的,便是傅承宣。
就是坐在一群公子哥儿中间,傅承宣也是极出众的,他穿一身绒黄色袍子,越发衬得那张脸如玉一般。坐在那里,微微含笑。
看见傅承宣,朱成碧的心就安了,随着姑娘们走过去,站在了傅承宣身后。站稳了,冲众位客人点头见礼。然后很快低头,垂下眼眸,静如处子。
平王爷拿把扇子,笑盈盈地看着低着头的美人们,朗声道:“都抬起头来,坐在一旁吧,这么漂亮的脸,总冲着地做什么!”
家姬们身份本就低,向来不能直视主子。虽然平王爷并不拘谨于这些规矩,可今日来的人毕竟是客,一时之间,拿不准怎么办。
傅承宣反应是快,只微微一笑,说道:“小叔叔说得是,美人自然是用来疼的,让美人站在一旁,未免太不懂怜香惜玉了。”说罢,又亲自起身,挽着成碧的腰,柔声道:“成碧姑娘请自便,不用拘谨。”
成碧小心地抬了头,又敛了敛眼角,笑道:“王爷抬爱。”说罢,也不推脱,轻轻款款坐了下来。傅承宣见她坐好了,也坐在了一边。
众人这一下都看呆了,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
平王爷煞有趣味地看着朱成碧,哈哈大笑,“承宣不愧是承宣,人家这才叫懂风月的人,我们这些大老粗,遇到了美人,也怕是要唐突了。”
说完后,挺不耐烦地摆摆手,说道:“快坐快坐,学着人家朱姑娘,大方点,别像是没见过世面。”
平王爷说话一贯不顾人脸色,旁边那些带了美人的官员,也都让美人坐了。还有些跟着来看热闹的世家公子哥儿,因为未单独成家,因此只看着别人家的美人热闹。
诗宴停停当当开了起来。
平王爷做东,第一个节目,便是绿尧的琵琶。这曲子,是一首《玉蝴蝶》。调子极风雅,恬淡静美,适于开场曲。
朱成碧是懂行的人,一听便知,这曲子的技艺,怕是高过她不少。心里也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儿,也不知是怨还是气,傅承宣今日,还真是让她来这丢脸的?
傅承宣知道朱成碧嘴上不说,心里就爱多想。不由暗笑,故意逗她,装着不理她。
终于,曲子到了高潮之处,越发是丝丝缕缕沁人心脾,仿佛从空气中,让人的每个毛孔都舒展开了。
之前傅承宣并未告诉成碧要准备曲目,她既没带琴,也没带萧,心里自然紧张。这时候也知道傅承宣是硬要让她张口求他,委屈地拽了拽傅承宣的袖子,低声问道:“好哥哥,你就告诉我,要我做什么?”
傅承宣看成碧一脸小媳妇样,心里说不出的舒服。低下头,附在她耳边,像是说情话般,“你不是有个艳绝天下的婆娑舞么,你怕什么?”说完,还使坏在成碧耳垂那里轻咬一下。
就这一下,朱成碧直接从头皮麻到了脚踝,脸红着延伸到了脖子。傅承宣像是什么也没做,一本正经直起身来,心情很好的看表演。
这边成碧正心乱如麻,却不知怎么的,就是觉着一道视线像长在了自己脸上。原先以为,是什么轻狂浪子,看几眼就罢了。
谁知道,这视线却是越来越灼热,令人有点坐立难安了。成碧抬起头,又羞又恼看了过去。这一看,正对上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
斜对面坐着的,不是罗岂非是谁?这小孩,怎么也来了这里?
朱成碧看着他,心情突然有点好了,冲他笑了笑。那孩子像是生什么气,把脸撇在一旁。过一会儿,又忍不住,再一次将视线放在朱成碧脸上。
成碧心里觉得好笑,不自觉的倒是放松下来。刚刚因为傅承宣的举动而闹出来的羞涩和困窘,也全然不见。
罗岂非大约是代替他哥哥来的,身边并没有带人。坐在那里,周围的人似乎也不熟悉,只是蒙着头喝酒。
朱成碧一面给傅承宣斟着茶,余光却忍不住向罗岂非飘。这个孩子,也不晓得喝过酒没有,这一杯一杯的,就是个李白也得醉死。
想着,成碧不由得便蹙了眉头,她待罗岂非,就像是对个小弟弟。忍不想逗逗他,却又忍不住关心他,怕他受伤害。
酒到酣处,众人都玩乱了,几个人玩成一堆儿。说是诗宴,这念诗的没有,四下调情的却是不少。
平王爷也是喝多了,冲着傅承宣笑道:“你这小子从小就奸猾,洛阳阁这不出阁的朱姑娘都让你请来了。当年姑娘一舞婆娑,我看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今儿就再来一出,让我看看,美人是否依旧?”
傅承宣好脾气地笑笑,只道:“美人自然要真心,我心太诚,就是成碧姑娘,也万万无法拒绝我。”
朱成碧脸上笑着装菩萨,心里却骂傅承宣不要脸,天底下能把自己夸得这么理直气壮的人,也就傅承宣一个了!
又客气两句,朱成碧便笑盈盈地上了舞榭。
平王爷爱听戏,那台子本是搭来听戏的,如今却像是特意为朱成碧搭的了。婆娑舞,本是傅承宣做的曲,成碧练得独家舞。然而,这段来历,却是没人知道的。
这舞名来源于其舞姿,婆娑舞十分飘逸灵活,一般人都是做不到的。成碧自小骨子很软,几乎是柔若无骨,再加上她对于舞乐有种生来就有的敏感。这才练就了婆娑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