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种方式》柏绘

6、放逐

　　1。
　　你说，你的头很疼
　　闪电如野狼的利爪
　　一下就撕裂天地
　　疾风只若一声长长的呼啸
　　你深埋于树枝一样摇晃的头发里
　　默数着落叶，乱泥，碎石，蓬蒿
　　野鼠迅速钻进地洞
　　你说，你的家曾经在哪里呢？

　　荒野里，羊群尤其显得孤单
　　牧羊人的长鞭掉进泥土
　　漩涡如同一个巧妙的游戏
　　所有的草尖都指向一个方向
　　那些不能阻挡的暗流涌动起伏
　　牧羊人的嗓音因此变得喑哑

　　暴雨急速落下 如瞬间升腾的礼花
　　颜色迅速爆炸又撤离
　　冷和热的感觉刹那间过去
　　眼前除了黑色还是黑色
　　耳边只有哗哗、哗哗、哗哗、
　　你静静躺在地上 还没有想出要说什么
　　周围的羊群已如墓地般拱起

　　2。
　　四周的风声 林野里什么吱嘎作响
　　兔子还是狐狸 只依靠于你的放纵的想象
　　所以你总是怀疑存在的真实性与可靠性
　　关于现在正在发生中的
　　你用放大镜审视头颅
　　一个切片就是一个镜头
　　你试图让它暂时获得静止
　　实际上它的嘴角咧开一个微笑
　　就开始过去并已经得到永恒

　　关于过去已经发生了的
　　你盘剥如同一场艰难的考古
　　你一次次把罐子打开
　　检查一遍又放回大地
　　如果你再次表示怀疑 就再次打开
　　有些东西会不会因此而飞走 或者沉积
　　罐子会越来越轻 还是越来越沉
　　还是会突然变成一把生锈的铸剑
　　或是一件华美的睡衣
　　你一次次的怀疑 就一次次的打开
　　一次次的放回大地

　　而未来如同一辆必然会经过荒野的火车
　　铁轨吱吱嘎嘎 它很会讲故事
　　然而对于未来 它从来只会保持沉默
　　有时候一只沾泥的草鞋会给出一个提示
　　衔着梦想的蓝鸟儿会呜呜发出一种声音
　　然而有谁知道这是一个模糊的预感
　　还是一声准确的判断
　　未来之不可把握 你咬紧自己的舌头
　　有时候你试图与火车并行
　　却只能匍匐于它离去的暗影

　　3。
　　有时候想念月光下的白蒿
　　那些温柔轻拂如水
　　记忆的河岸上蛙声四起
　　你砍下月桂在河流里放舟
　　一件印着红花的衣裳在专心的酿酒
　　葡萄在月光里慢慢成熟
　　你说，只要一颗眼泪
　　你就可以甜甜的熟睡

　　那些梦里总是前来的身影
　　如同山崖上一块块的石头
　　它们飞来飞去 它们沉默静止
　　它们相互保持距离 如同每一个遥远的星球
　　它们会开出奇异的花朵
　　它们会轻轻唱歌
　　它们会随着河流翻滚
　　或者有时候干脆阻止河流
　　它们有时强大如怪兽 有时软弱泪流

　　而你只是在沉静中呼吸
　　在月光中成功的完成一次祭奠
　　星光全部开出白色的花朵
　　根植于你重生的身体
　　你开始恢复语言的能力
　　那些从洞穴里飞出的词语
　　像萤火虫一样飞离 追逐 嬉戏

　　4。
　　秋天如同一场暴雨让人猝不及防
　　头疼源自远方一次紫色的空气
　　站在道路之中，人群之外
　　你开始怀疑暴雨只是一个 错觉
　　牧羊人已经不知所踪
　　羊群和雨水一起返回蓝天
　　你手持长鞭挥舞
　　却不过接住一条刚刚掉落的树枝

　　你说或者你在追逐自由
　　总要放弃一切应该放弃的
　　虽然你觉得自己已经一无所有
　　未来之空旷与过去之虚无
　　你脚踩大地 现在攥在手里的不过是一把泥土
　　所以你再次怀疑你是和羊群一起飞离到了天上
　　还是和牧羊人一起在人群中躲藏
　　还是原来你不过在一个狭小的房间里
　　自己和自己在玩一场紧张惊险的游戏

　　你托住你的头
　　你总应该知道自己究竟是清醒还是在沉睡
　　桌子和椅子都在激烈的争辩
　　你继续和自己的头颅对话
　　这些零乱和激烈的话语
　　让秋天的天空异常多变和混乱
　　你俯视坐在红木椅子上的你
　　你说，你的头很疼

　　2006。09。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