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曳的高枝》屿姑

2、娘的谋划

　　晓事的佳秀从小就感到娘对自己的偏爱，知道娘对自己有很高的期望。她想娘是有原因的，她有时竟为那个原因感到很甜蜜，心里暗暗存了要为娘争气的念头。她乖乖地听娘的话，默契地朝娘的期望努力，娘女两个十分相得。
　　山里的孩子入学晚，佳秀初中毕业时，已经十七岁了，长成了一枝花，看得人眼热。太阳岭有个女人，人们叫她德旺婶婶，是村里头一号精明人物。她有个儿子名叫四子，是太阳岭年轻崽俚里头的尖子。要论长相，倒也和佳秀匹配。四子高中毕业两三年了，农活赛得过村里的老把式，力气拼得过村里的壮劳力。四子心高，不愿随便找个姑娘结婚，所以亲事就延搁下来了。
　　佳秀毕业后，四子的眼神就随着佳秀转。德旺婶婶自然明白儿子的心事，她自己也正想捡这个近水楼台的便宜，就常常借故到珍珠家里串门，佯装无意地和珍珠闲话。她说：“珍珠啊，这佳秀妹子初中毕了业，在我们太阳岭也算是女秀才了，你不会让她再念高中吧。其实我们山里人，念不念高中还不是一样的？你看我家四子，倒是被他吵得念了高中，可到而今也没见他挣到一分念书的钱哦。亏得这几年在山里钻，着实出了力，哪天都能扒个几十块钱回家。”
　　珍珠听了德旺婶婶的话，故作惊讶道：“一天几十块块啊？你们四子真是个能干的后生崽。”德旺婶婶听了，心里的乐直往脸上透，她笑着接口道：“我家四子的好处，倒不是能挣钱，他待人接物那种和气体贴是最难得的。”珍珠“哦”了一声说：“那是，那是，往后谁找着你家四子做姑爷，福气可就大了。”德旺婶婶听了，她的笑容之中就掺了几分得意，不时把眼光向佳秀身上瞟。
　　佳秀听见娘和德旺婶婶的闲话，心里也在偷笑。她知道娘是水晶心肝玻璃人，完全明白德旺婶婶是要提亲的意思。但是佳秀猜准娘不会动心，不是四子不对劲，而是自己本来就不属于太阳岭，对自己的事娘一定另有安排。佳秀对此很有把握。
　　果然，珍珠没有理会德旺婶婶，执意让佳秀上了高中。送一个女孩上高中，这事在太阳岭实在不多见，村邻们也不以为然，七口八嘴的议论。佳秀的爹陆庄发对妻子的这个决定，却没有反对，他好象也跟着妻子一气，对这个女儿特别看重。这大概也是聪明漂亮的魔力，否则，没有理由。
　　佳秀上高中后，珍珠设法在村里谋得一份为下村干部做饭的差事。村里有客来了，就叫珍珠煮饭，煮一餐饭挣一块钱工钱。珍珠对这份差事，付出了与报酬极不相称的热情。一来二去，就跟下村的乡干部混得熟了，珍珠干脆把自己的家当成了村里的招待站。山里人平日绝舍不得吃的土鸡、洋鸭、兔子，珍珠时常免费端上桌去，成了乡干部的牙祭。冬笋尖、姜片、糖豆等山里人招待贵客才有的特产，珍珠做了一批又一批，乡干部们吃了，还可打包带些走。
　　村里人伸长脖子，也没瞧见珍珠攀上干部，给自己家里谋到什么好处。都说珍珠人傻了，非把陆庄发这个家拖得穷一辈子。还有人私底下说，珍珠本来就不是个安份的女人，败家算什么，戏还有得看呢。
　　两年后，佳秀高中毕业回村了，只在家里待了两个月，突然被招聘到乡政府去当广播员。在山窝窝里，这可是了不得的事，太阳岭就象炸开了锅，这下轮到大家佩服珍珠这个女人厉害、有手腕了。可怜村里的老村长，就被老婆扯着嗓子当街骂个半死：“看看你，成天乡长书记咧、部长主任咧，把人家侍候得比你祖宗还亲，赶了十几年的狗，没得着一点益！人家珍珠不过是煮了两年饭，就把个女娘弄进了乡政府吃皇粮。你也算个男人！”老村长只得抱着头抽闷烟，无言以对。
　　没几天，佳秀甜甜的声音通过有线广播传遍了十里八村，也传到了太阳岭。不用说珍珠最乐，这可是她有生以来头一件快意风光事。别人内心就很复杂，妒忌，不服，失落……反正不是滋味。德旺婶婶面子上淡淡的，心里特别气恼，她觉得自己被珍珠耍了。看不上四子，要留着女儿去攀高枝，那也罢了！明说暗示都行，何苦心里看不上，嘴上却奉承，岂不成了耍弄！害得自己好一阵兴头！
　　从此德旺婶婶对珍珠爱理不理，像结了什么仇。珍珠此时是一肚子的得意，才不把德旺婶婶当回事了。